这是一间小姐闺房,室内的摆设繁复典雅,那兽头香炉安静地燃着,幽幽地吐着袅袅轻烟。正是炎夏时节,然而这间卧房却窗门紧闭,热气散不出去,凉风透不进来,闷得人胸口发窒。
语琪仰了仰头,盯着这屋子的橫梁看了半天,也没见到半个人影,更别提什么影卫了。
是的,这一次她的任务目标,就是那种经常出现在女尊文或者np文中的万年炮灰一族——影卫。
她现在的这副身体姓陈,是当朝那权势滔天、专权擅断的陈相之女,或者直白一些地说,她的父亲就是个蓄谋着谋权篡位已久的奸相,妥妥的反派设定。陈j□j到了什么地步?陷害忠良、中饱私囊、结党营私、意图篡位之类的事他不是正在做就是正在谋划着准备做,就算他不走到篡位那一步也足以被拉上刑场斩首了。
而在陈相如螃蟹一般横着走的日子中,唯一敢跟陈相这个反派boss叫板的,就是原著中的男主,镇北将军萧青。萧青绝对是按照忠臣良将的标准模子造出来的,只懂得忠君报国,根本没有那根向权贵低头的筋。
陈相虽然披了个反派皮,却实在不是什么枭雄奸雄,脑子也不怎么灵光。萧青不服他、总跟他对着干,他生气恼怒了几年终于想出了个臭到极点的馊点子——那就是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他,把这个老跟自己唱反调的小年轻变成自己的女婿,然后就能硬生生地把这个手握北方军权的家伙拉到自己的阵营中了。
男主萧青不乐意啊,他早已爱上了女扮男装参军的女主,怎么肯娶一个奸臣之女?但是再怎么不乐意也抵不过陈相请下来的那道圣旨,于是这对可怜的鸳鸯便硬生生地被拆散了,直到后来陈相谋逆,萧青带兵进京手刃奸相,这才顺理成章地休掉了相看两生厌了数年的妻子,娶了女主为妻顺顺当当he。
至于为何一个丞相之女会有贴身影卫保护,那便是陈相这个不着调的爹一拍脑门子决定的。
身为当朝最招仇恨的奸臣,陈相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天会遭到爱国人士的刺杀,受他拖累,陈府中稍重要一些的主子们也有被绑架被刺杀的危险。陈相在各路人士锲而不舍的刺杀之下,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他花费了数年时间,培养了众多影卫,然后正妻小妾嫡子庶子嫡女庶女每人派发一个影卫,实现了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贴身保护。
而现在的剧情,正进行到了陈相逼萧青娶自己的女儿,而不但萧青不愿意,就连陈大小姐也抵死不愿嫁给一个满身汗味只懂得打打杀杀的将军为妻的阶段。不过陈相虽然脑子不大够用,教训女儿的手段还是有的,而且还十分的粗暴——你不愿意,那就关到你愿意。
贴身丫鬟全数撤出,佳肴美食一律断绝供应,每日只有稀饭馒头,窗门紧闭不说,门口还站着几个身材魁梧的侍卫守着,让你想逃婚想私奔都没门。
如果不是语琪正好接管了这幅身体,或许那陈大小姐坚持不了几日就要投降了。只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两个时辰,却实在没有看到陈小姐的那位传说中的影卫,陈慕白。
慕白这个名字还是原来的陈小姐起得,陈慕白原来的名字是九,一个毫无意义的代号。根据原著来看,陈慕白不愧是陈相培养出来的影卫,一样属于粗蛮派的,武力值高到可以在萧青手下也能全身而退,但是脑子却跟陈相一样丝毫不管用,每次只会按照一肚子坏水的陈小姐的命令行事,忠心耿耿却不知变通。
而语琪的任务便是不去没事找事地到北方给男女主找麻烦刷存在感,顺便让这个死心眼的影卫喜欢上自己。
想到此处,她清了清嗓子,低声唤道,“陈慕白。”
话音刚落,眼前便是一道黑影掠过,再睁开眼看时,已有一个少年沉默地低着头,单膝跪在了自己面前。
这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皮肤微褐的少年,说不上多俊美,顶多能算得上是清秀,唯有一双眸子生得令人印象深刻。他的瞳孔部分似乎天生比常人多些,一眼看过去黑沉沉的,像是一潭浓得化不开的墨,再加上他睫毛浓长又带些自然的卷翘,更显得眼眸深邃。
语琪偏了偏头,坐在床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他身上是一袭式样简单的黑衣,腰带束得很紧,显出少年特有的细细腰身;及腰的黑色长发干净利落地由同色发带高高束在脑后,显得干净利落又英俊挺拔,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或许是被她目不转睛地盯得时间有些长了,陈慕白将本就低着的头往下又压了一些,几乎快埋到胸前去了。
语琪不禁好笑,“又不是头一回见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调笑,从未被人取笑过的陈慕白更是把头压得低低的,只留给她一个漆黑的后脑勺。
原本的陈小姐也算是个满肚子坏水儿的主,虽说不算绝顶聪明,还是有些小腹黑的,只是在原著中,她那些腹黑都用在了如何给萧将军找不痛快上,根本没空搭理这位沉默寡言又无趣的贴身影卫。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勾了勾唇,“别愣着了,去帮我倒杯水来。”
得了这句命令,陈慕白像是舒了一口气一般,立刻起身去倒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端过来,然后跟个死了八百年一般的僵尸一般,手臂僵直地把茶杯直挺挺地戳到她面前,声音沉沉的,毫无一丝生气,“水,小姐。”
怪不得原先的陈大小姐不待见这位呢,内向沉默不会说话也就罢了,连倒杯水都搞得这么大阵仗,他能受宠就怪了。
语琪心中暗自摇头,面上却仍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你站那么远,是想要我起身去接?”
陈慕白这才跟接近千年老妖的童男童女一般,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将茶杯递到她面前,愣头愣脑地又重复了一遍,“水,小姐。”
语琪此刻脸皮已经磨练得极厚,一点儿也不羞涩地往前倾了倾上身,准备就着他的手抿一口茶。
然而她似乎高估了对方的脸皮厚度,还未等她的唇碰到杯沿,陈慕白就像是见了鬼一般地蓦地退后一步,握着茶杯的手几乎是带着残影自她唇前收了回去。
语琪被他这么大动静弄得差点栽一跟头,直起身来后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躲那么远做什么?我会吃了你么?”
陈慕白倒是实诚,低着头沉默地摇了摇头,好像她刚才真是在问话一般。
语琪哭笑不得,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他,只好放沉了声音,摆出大小姐的架势,“过来。”
对方不敢违逆,只能一步一挪地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只是浑身肌肉绷得极紧,如临大敌一般。
“……也没见你挡刀挡剑的时候这么紧张。”语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他手中接过那杯茶优雅地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道,“这些年来,我对你如何?”
按照一般的剧情发展,这时候无论是真是假,这么问的人都会得到同一个回答,‘小姐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愿为小姐上刀山下火海’。
但是陈慕白这个石头脑袋根本不懂得如何说场面话,沉默了一会儿后竟然干巴巴地道,“……尚可。”
语琪很是一愣,深吸了一口气,才略有些艰难地咽下了那口凉茶。虽然对方临时改了台词,她也得继续硬着头皮演下去,“行,尚可。算不得好,但至少也是尚可对不对?……如今我快被父亲饿死了,就算看在这些年你我主仆之情的份上,你也得帮我一把。”
她的本意是要说服他带着自己跑出去,但谁知道对方根本没有体会到其中深意,只听到了这话最浅层的含义。
“小姐不会饿死的。”他一板一眼地道,“粥和馒头很快就会送来。”
“……”语琪咬牙,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粥和馒头我咽不下去,可以么?我现在闻到粥的味道就想吐——你在干什么?”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对方将右手伸进了怀中,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一般。
语琪眼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被油纸包着的拳头大小的东西,然后笨手笨脚地打开,露出了一块已经被压得扁塌塌的凤梨酥。
这期间他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她一眼,因为手笨,还不小心把本就一塌糊涂的凤梨酥又压塌了一个角。
怔怔看了片刻,语琪接过那块凤梨酥,不敢置信地打量他,“给我的?”
陈慕白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中那块惨不忍睹的点心,一副淡然的模样,耳根却是不易察觉地染上了一片薄红。
“呃……”语琪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便道了一句,“谢谢。”
话音刚落,本就红了耳根的陈慕白更是连脖子都红了一大片,手足无措地又退了一步,好像面对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语琪无奈地捻了一块凤梨酥放入口中,抬起眼看了看他,试探地问道,“这是特意给我买的?”
出乎意料,对方点了点头。
语琪一愣,继而忍不住笑了。这就像有个人原本期待着有个馒头,但到手了才知道是个肉包。
她笑得眉眼弯弯,“那你刚才怎么不给我?”
陈慕白低着头,声音依旧沉沉的听不出喜怒,“您没说饿。”
“……”语琪沉默了片刻,不禁忍不住开口问,“那如果我一直没有说饿呢?你怎么办?等到它发霉么?”
陈慕白摇摇头,“属下会吃掉它。”
“……”
陈慕白,你赢了,赢得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出门去走亲戚,这一章掐着点儿写完的,可能会有些粗糙,我漂亮的小女友们就多担待一些~
先出门了~
对女朋友们的投雷感谢等我有时间再放出来~舔舔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