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水推舟,顾云天接受他们的一切朝贡,也相应送去小国们紧缺的细软和兵器,两方协同好演了这么一出戏。
这场仗不打则以,顾云天有的是时间继续扩充自己的势力,只待蓄力待发的那一日。可若真是打起来,那些兵马强悍的蛮夷小国也不见得会在北疆大营的大队人马前落了下风。
因为与他们而言,这场仗是给他们未来的东道主打的,务必要赢。而且他们打的越勤奋越卖力,日后自己的日子月好过。
好在上官父子聪明,一直观察敌军形式,并不率先出兵。这与顾云天想的如出一辙,按照英侯谨慎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做出举动。
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只待上官父子发现有人向他们透露半阙虎符丢失的情况,卷铺盖卷离开瑾奕国逃命就好。可是偏偏冒出了这么个一根筋的苏立轩多事,非要来此查个水落石出。
顾云天捏了捏眉心,略显烦心的将手中长剑在地上狠狠划了一道,耳边却再次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都尉大人,英侯世子不肯离开,说不见到你就不走。您看……”
顾云天微微眯起眼,漫不经心的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擦拭着剑身。
“他爱等,便随他去吧。”
侍从显得有些无措,再次抱拳道:“可是……都尉大人,那可是英侯世子啊。”
顾云天起身弹了弹身上的尘土,轻轻道:“都尉府房间那么多,他若要等下去,安排个空房让他住着不就得了。”
侍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顾云天已经拎着剑和酒壶往自己房间走去。他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回复苏立轩。
大厅中苏立轩随正襟危坐,眉间却有扫不去的焦急神色,见侍从前来禀报却未见顾云天本人,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世子,都尉大人他先歇息了。您若要等,小的这就给您安排房间,不如您等到明天再见都尉大人……”
“不见到他,我绝对不走!”
“是……那小的为世子安排房间。”
苏立轩沉了口气,皱眉道:“不必了,我就在此处等便是了。”说着又从身后摸出自己的佩剑交给侍从。
“你且去将此物交给你们都尉大人。”
侍从接过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由着苏立轩去了。
卧房中,顾云天略带倦意的打量着侍从送来的佩剑。灯光并不明朗,剑身的反光在顾云天的脸上印出一道长长的,好似疤痕的银色。他垂着眼,眼睫投下一片阴影,看不出是喜事怒。
过了好半晌他的声音才慢悠悠传出。
“怎么了?上官世子是打定主意不肯走了吗?”
“回禀都尉大人……上官世子他说不等到您就绝不离开都尉府。”
顾云天漫不经心的哦了哦,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他拿过两把剑,借着昏黄的灯光细细端详起来。
这把剑他哪里会不认得,那是他昔日好友苏立轩的佩剑。可是苏立轩并非习武出身,好好一把剑,竟也是与自己切磋武艺时用过几次而已,剑柄处完全不像自己的那把磨的早已掉了颜色,透出金属的冷冷的光泽。
顾云天握着那把剑的剑柄,拇指轻轻婆娑着。是啊,转眼这多年就过去了,他依旧记得初次前往上官家的情形。
当年养父生病,先帝说是派来了御医探望,却迟迟不见人到。养父早年戍守南方,却因水土不服落下了病根,加上人年纪大了,病越拖越严重。听闻先帝派来御医探病,竟是高兴得老泪纵横,硬生生吊着最后一口气想要把御医等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都尉府上下全然不知老御医途中遭遇暴雨,不仅丢失了药材,而且耽误了最后的救命时机。
养父久病不愈,终于撒手归西。顾云天守孝了三年,也恨了先帝三年。养父做牛做马在穷乡僻壤的南边给他们皇亲国戚守了大半辈子粮仓,落了一身重病,可恶这群天潢贵胄,竟然谎称派了御医,害的全府上下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却又眼看着希望一点点破灭。
养父下葬,先帝一指诏书表示哀悼,却也只是白纸黑字上的寥寥几笔而已,屁用都不顶一个。
年少的顾云天心中痛苦,将自己锁在房里整日整夜的看书,几乎把养父生前留下的书看了个遍。他坚决不肯接过都尉一职,直至三年守孝期满。结果瑾奕帝又是一指诏书,褒奖他仁义智孝,特许他为父守孝,不用立即就职。
顾云天愣愣的哼了一声,将诏书狠狠丢进角落,不想再看一眼。
痛苦的三年终于过去,顾云天打定主意,若有一日他有能力,一定尽己所能颠覆了这个昏庸无能的王朝。他开始用尽各种手段结交和笼络朝中能力非常的朝臣,好让自己的政事能力快速提升。
国师没有实权,顾云天不作考虑;宰相为人狡诈,却握有重要的制铁工业,对他今后的发展十分有利,只是他须得留个心眼。唯独上官一家,前脚被划拨了制盐工业被封为贵族,后脚就自觉的交出了半阙虎符。由此可见上官家为人谨慎,懂得进退,是自己可以结交和利用的对象。
有了这层考虑,新走马上任的顾云天打算去上官府走一遭。
那日顾云天来的不巧,英侯有要事外出,上官家的世子又陪着城守大人的小姐出游了,顾云天只得独自在正厅守候。他一直等到黄昏,心中本有些不耐,可就在此时,一身骑射装的年轻世子回来了。看得出,世子此次出游玩的极为开心,面上仍挂着笑容。
二人年纪相仿,苏立轩又极其聪明好学,一番客套后,苏立轩便将顾云天请去了自己的偏院。顾云天本以为他会向自己打探什么消息,谁知未出过远门的苏立轩竟然对南边的风土人情极其感兴趣。
二人从黄昏聊到入夜,一同饮酒用了餐饭。顾云天叹服苏立轩为人正直善良,苏立轩也对顾云天的见识广博颇为赞叹。自此,二人便成了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