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阔言的一只手握着他的藏剑鞘,而另一只手,空中虚握,放在了剑鞘上方,明明没有任何剑的存在,但在他的手中,这一刻,仿佛就要有一把绝世神剑,从此出世。
风云涌动,夹杂着电闪雷鸣,毁灭的气息,是无尽的凌厉,尽数汇聚在了他一人身上。地动山摇,苍穹也似乎随之一起摇晃,滚滚乌云,受到他的气息牵引,不断地堆叠着、散布着。天昏地暗,于世间之内,他就是唯一掌控着一切的男子。
而这仅仅还是一个开始,他的剑还没有出鞘,就已经是这样。等到他真正拔剑的那一刻,又会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公冶涉对于这一切,早已经不陌生。早在数年之前,沈阔言正是以这样相同的撼动天地的姿态,蛮横地出现在了这片土地上,用不容置疑的实力,诉说着至尊般的强大。
不过。
“云晟恭,你在暗处看了那么久,也该出来了吧。”公冶涉忽然开口说。
四周顿时一静,紧接着,是一阵轻笑的声音,随后,云晟恭的身影跨过了时空的界限,无中生有般,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她对着公冶涉笑了笑,说:“难得见公冶盟主这般认真,一时看得有些出神了。”
“你也来了。”见到对方,沈阔言也是毫不慌乱,像是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这样的场景,我又怎能错过?”云晟恭说的话,慢条斯理,却也同样阴气森森,“兴许下一刻,你就会在交手中直接死去,这么好的机会,我又怎么会错过?”
简单的言语,诉说着她对沈阔言,刻骨铭心的恨意。
而这种恨,也超脱了公冶涉那般的门户之见,让人可以清楚的知道,其中还夹杂着别的情绪。
三道身影,遥遥对峙,截然不同的数道强大真元,不断交织、碰撞着,发出了只有闪电激发才会有的声音,气息的涨落,无风自起,化为不同寻常的声势。而在这暴风一样的环境中,原本被遮在云晟恭脸上的面纱,也被掀开了一角。
露出了下面,触目惊心的疤痕。
那是当年之中,为了承受沈阔言的一剑,所给云晟恭留下的,再也无法擦拭掉的烙印!
同时被沉境两大宗主所针对,沈阔言虽然不说,也可以察觉出自己的处境不妙。
他们都非泛泛之辈,自己的修为也未必胜得过他们,就算一对一不会落入下风,现在对方也明显不会给他公平对决的机会。
而且现在,也不会像当年一般,两人貌合神离,给了他各个击破的机会。慑于他沈阔言自己的威胁,毫无疑问,这次他们必然会先一同出手解决掉他,再讨论其他。
形势,当真是恶劣到了极点。
“很糟糕啊。”素来沉默的沈阔言,这次却先说出了一句话,之后对云晟恭说:“在你和他联手对付我前,我倒是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什么?”云晟恭冷声问道,到了此时,她不相信沈阔言还有什么花样。
“很简单的问题,你一定能回答。”沈阔言说完后,却转向了公冶涉。
“将近半年前,你为什么要让人,去葬涯湾的船上,劫走天道盟的那件东西?虽然最后,它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中。”
公冶涉闻言,震惊地看向了云晟恭,双眼中,已经充满了浓浓的警惕。
原本要对付沈阔言的“坚实”联盟,到了此时,风向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
“吼——”
程末像是野兽一般,仰天长啸。在他体内,雄浑的血气在不断荡漾着,让他就像一只出生自荒野的野兽,充满了凶厉的气息。但是在此之外,更为强烈的一股气息,从他体内的核心经脉,开始不断向外蔓延,甚至还要盖过了他体内的血威。从散漏出来的气息也能判断出,这还是属于他自己的真元,和原本别无二致,但却显得更为狂暴,就像是一堆干柴之中,骤然飘进一颗火星,瞬间化为熊熊烈焰,将原本潜藏的力量用最轰鸣的方式爆发了出来!
从额头到臂膀、手背、肢体,程末全身青筋暴起,连带他周身的肌肉,也迅速鼓胀起来,就像一个充了气的气球,一点点血红,从他的身体渗出,被他自身的气息加热,又化作血色的雾气,环绕在他的四周。而透过他现在已经薄薄一层的皮肤,却可以看到,是无尽的光华,流动在他的体表之下,让他变成了一个光人,像诸天星辰那般闪耀。
常人用眼睛就能看出,这明显是个不正常的状态,甚至说他是“发狂”“走火入魔”也不为过。然而最为可怕的,就是在整个过程中,程末的双眼,始终是清明的!剔透发亮的双眸,没有一丝浑浊,代表着他的精神,始终保持了自我,而没有被狂暴的力量所冲击迷失。
一个能掌控自己的“疯子”,才是最为可怕的。
江离楼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他不可能一直无动于衷,就这么任由程末的力量疯涨下去。防患于未然,始终算是他的一个本能,也曾能让他在树敌众多的情况中,一直活到了今天。不管程末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己的真元远超他实际可以掌控的极限,江离楼都必须在此将他的过程打断,将一切扼杀在初始。
这其中最为可怕的,甚至还不是程末那几乎和他自己相差无几的力量,而是程末既然有这般手段,是否意味着,他还藏着更深的底牌,没有暴露?
就像程末对子植说的那样——“你的失败,在于根本不知道我的底牌。”
江离楼不是子植,他比子植要老辣许多,也根本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出现。
再一次,江离楼出现在了程末的身边,手中一把短棍出现,朝着程末拦腰击去。这把短棍本身,流淌着琉璃般的光泽,一看也知绝非凡品。而他用出的,居然却是刀法①。双手翻飞,在棍的两端不断变化着握持的方位,没有像刀柄那般固定了双手的位置,千变万化,更为不可捉摸。
在江离楼棍的一端打到程末身体的那一刻,一个巨大的虚影,骤然从程末的周身浮现,宛若擎天巨人,仪态威武,赫然将江离楼的短棍抓握在手掌之中。
“你用秘法强行提升自己的力量,试图与我抗衡,可惜,虚有其表,毫无其实!”江离楼冷冷开口说。
一道银色的光华,从江离楼的手腕上出现,犹如灵蛇吐信,蜿蜒灵活,攀附在巨人的身上,转瞬之间,将其捆得结结实实,再也动弹不得。那是一道锁链,周身雕刻满了流云行风,像是要网罗天地,将一切都牢牢捆缚在他的手中。
是江离楼的灵箓——冥常锁,也是他修炼的核心所在。此刻束缚住巨人,立刻让这股庞大的元气动弹不得,而他紧跟着短棍戳动,正中巨人核心最为薄弱之处。
伟岸的巨像,轰然坍塌,紧随其后的,是汹涌的剑气,从中破出,万道流光,宛若滔滔江海,不断冲刷着时空,万千裂隙,出现在各个角落,原本已有破损的大殿,在此之下不断坍塌。程末此刻用出的剑气,无论是凌厉还是规模,都要远胜以往。过往之中,程末空有无上剑意,却始终缺乏足够的元气支撑他,用出极致的剑招,现在,则终于得偿所愿。
团团剑气,不断包裹向了江离楼,让他悚然动容。在程末的三尺长剑中,更是感受到一种伟岸的气息,是将剑化作了极致,才能出生的超凡入圣。可是江离楼的短棍,也是毫不相让,厉喝的声音陡然传来:
“就算你的剑意精妙、元气充沛,可是你的经验还是浅薄得狠,剑招之中,破绽太多了!”
两道人影,在极盛的光芒中,轰然撞击在一起。元气溃散,整座宫殿,彻底化为了废墟,劲力弥漫,逼得在最近之处的雪轻灵,不断后退。
而正中处于中心的二人,还是在以快打快、咬牙撕拼着。棍来剑往,无论是和程末还是江离楼,在此时都不约而同地一起放弃了防御,所有的招式全部用来攻击!到了此时此刻,任何的犹豫和迷惘,只是给对方留下了机会、给自己准备的死亡!
犹如汪洋的剑意,在不断的对拼中,逐渐干涸。程末一鼓作气,终究无法常而始终。江离楼也见到了这个机会,一鼓作气,短棍的一端,朝着程末的心口,直接击去。
迫人的压力,几乎要让人的心脏中的血液,也随之爆开。
“程末!”雪轻灵看到了其中的凶险,大声叫了出来。
而面对着的程末,在他的脸上,则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在他的身后,广界钟出现,钟声悠扬不息,不仅遏制了江离楼的攻势,而且将整个时空,彻底禁锢了下来。
宛如万里的雪原,冰冻之中,一切气息,都彻底被封禁。
注释:
①:这里的灵感来自于西北鞭杆,技法本身似棍实刀,千变万化,短小精悍,泼辣迅猛,微妙莫测。可单双手并用,还可大小头掉用,尤其把法的变化招式可以说是极尽巧妙,是武术短器械艺术上的独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