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镇关口。
原本聚集的众人早已一哄而散,站在远处,遥遥围观着关口对峙的两队人马。
其中一队自不用说,是陈逢带着的陆家人,迎面怒视着对面的人马。
对面的人,看着却有些奇怪,牲口、车队满员齐整,应该是伙商队,偏偏衣着整齐、队列严密,手中武器森然发光,哪里有半分商人的意思。
最为奇怪的,就是他们的旗帜都写着大大的“韩”字,可陈逢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韩家还有这些人。
所幸,他的现在的工作,从来也不是认清对方到底是谁。
“对面的各位朋友,话我已经说过一次,现在我再重复一遍:焕青城陆家新规定,但凡五人以上的队伍,要从林春镇入关进入焕青城,所有人必须登记名册、接受检查,包括运输的货物,一样要一点点上报。各位的武器、法宝倒是不用收缴,但必须在入城后全部收好,不得在街面上露出使用。这条规矩,现在是铁令,不论是谁,都要遵守!”
陈逢脸色铁青,尽量还是把话说的清楚、善意了一些。
“小子,你可看仔细了,这是什么!”为首一人手里拿着一张纸,遥遥示意给陈逢,“这可是万宝天庄亲自签发的通行证,上面可明晃晃地印着‘北域诸盟’的公文大印,自打签发之日起,凡是自中域出发、持有此证件的队伍,行走于北域各处内,诸多城池、商会、宗派皆不得阻拦,违者不仅是违背‘北域诸盟’的指令,更是公然和万宝天庄为敌!
我们远道而来,沿途路径无数地域,但凡看到此公文者,都无人敢阻拦!也就是来到你这偏僻野地、粗野蛮横之人,才敢不识好歹、目无王法!你要是真不知道其中利害,建议你现在就滚回去,问问你头顶上的那个陆家老爷!我倒要看看,小小一个焕青城陆家,有什么底气无视这张指令!”
“你!”陈逢勃然大怒,手下人听到也怒火中烧,就等头领一声令下,先一拥而上,把对面这群目中无人之辈拿下,再做定夺。
“这是怎么回事?”程末自城中走来,见此情景,皱了皱眉。方才对面那伙人的话语他远远就听到了,这般蔑视陆家的话语,韩先让、明涂可都不敢这么说。如他所料,事情没这么简单。
“程少管,你可来了!”陈逢连忙凑过,将前因后果大概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少管当心,这些人名义上是韩家的队伍,我看却不像,从言谈举止到穿着打扮,我猜……会不会是韩家从中域请来的高手?”
“中域?”程末心中微微一动。
“能管事的正主来了?”对面头领见程末走来后陈逢立刻跟了上去,猜测这年轻人地位不凡,但怕缺了气势,仍旧神态倨傲地问:“你是,陆家的少爷?”
“在下程末,陆家跑腿的、也是这次关口主要管事的,各位要是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程末平淡道。
“什么跑腿的、管事的,乱七八糟!”一听不是正主,头领轻蔑之色更浓,说:“你说告诉你就行,那我就和你说!想来你也该比你这手下见多识广,那这通行证,你也该认得!‘北域诸盟’,你陆家可能也加入其中,要是公然违背整个诸盟的指令,想来也是不妥。
况且它的签发者,可是中域万宝天庄!你们这边远之人,只在穷乡僻壤称王,又哪里识得中域之富强!若不自量力招惹到不该惹的,只会是引火烧身,恐有家族之祸!倘若你还明智尚存,劝你三思而行,不要螳臂当车!”
听到这一番话语,冷漠如程末,也不由怒意陡升。
“北域诸盟”他自然也知道,本是北域各大势力联合而成的一个商业组织,陆家也是其中一份子,原意是为了便于各大势力交易、互通有无。简单些说,只要是这个诸盟中的人,去其他势力购买、贩卖物品,一律不用再缴纳赋税,也可以免除搜查之类的麻烦。
要说单独在林春镇设卡,的确违反了诸盟的规定,这点程末也承认。
但对方拿万宝天庄来来压他们,却带着赤裸裸的傲慢与俯视。须知万宝天庄的通行证,本就是一个极端不平等的条约。中域之人可以持它自由行走在北域、和北域诸盟别无二致,北域之人反过来去中域,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这种待遇。
况且什么“边远之人”、“穷乡僻壤”、“不自量力”、“家族之祸”、“螳臂当车”,高高在上的嘴脸一目了然。
早有耳闻,中域之人视其他地域多有轻蔑,今日才见到,简直到了蛮横无理的地步!
一念及此,程末反而笑了出来。
周围人不由得都愣住。
“陈逢,他说咱们北域之人见识短浅,那好,关于北域诸盟的规矩,你可还记得?给人家远道而来的客人,说上几句——就说和现在相关的!”
“啊?是!诸盟法则第三款第十七条:凡加入北域诸盟之势力,对同属诸盟的其他势力,通商时不可有任何赋税;第十九条:秉承彼此门户共开、公平互信之原则,诸盟内各大势力,皆不得阻拦彼此商队贸易、自己商队进入其他势力时,也享有平等待遇,若无特殊情况,不得随意阻拦。”陈逢流利地说道。
“我们拿着的是万宝天庄的通行证,地位和北域的商队一样!”领队一听陈逢说完,底气更足,“那我们就应该自由入城,闲杂人等,都不得阻拦。”
一听自己居然被叫做“闲杂人”,陆家手下们更怒,程末却拦住了他们,也不看那领队,只是和陈逢说:“那要是按照这条规矩,咱们对他们设卡,应不应该?”
“这?好像是不应该。”陈逢只得继续说。
“那就明白了吧,对人家商队,放行!”程末一挥手。
“还算你识得好歹!”领队的冷笑一下,手下众人也各自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且慢!”看着他们这就要进城,程末忽然继续道:“陈逢,你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我说的字字属实。”
“我没说你背错了,而是说:我之前让你说的,是诸盟法则中和现在相关的,你还没说完。诸盟规则第一款最后一条,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陈逢隐约明白了程末要干什么,声音特意高了三度:“诸盟规则第一款第三十五条:诸盟之订立,只为了北域各势力行商之便利。此外任何事宜,均不属于诸盟管辖之内,由各大势力自行决策!”
“这一条,算什么意思?”程末继续问。
“意思是,假设有其他势力来我们这边经商,我们自然不该盘问;但他们要是手脚不干净、坏了我们的规矩,我们也不用迁就他们!”
“很好,他们要是坏了我们的规矩,在这边,就应该按照焕青城的规矩来了吧?”
“没错!”
“按照焕青城的规矩,外来之人,不服管束,该如何?”
“该罚灵石四百、笞杖三十!”
“那要是不仅不服管束,还公然扰乱秩序、对抗执法,该如何?”
“鞭刑七十!”
“很好,”看着对面那群人脸色渐渐难看起来,程末冷笑了下,继续问:“那要是目无尊法、谤讥各大势力首脑,该如何?”
“这等妄自尊大之人,打断他的腿算便宜他了!”陈逢也冷笑着,说:“应该打个半死,再城门外跪上三天,让他知道一下,焕青城的威严!”
听到“焕青城的威严”几字,陆家之人莫名振奋,一同叫好!
“小子,你算什么意思!”头领怒视着程末,咬牙切齿地道:“你要对我用焕青城的规矩?我们可还没算进城!”
“焕青城的势力范围内,焕青城的规矩就有用!”程末冷冷道:“别说你是在林春镇大门外,就算你只是踩到了一块砖,那也算!”
“小子,你莫不是来消遣我的!”
“我就是来消遣你这目中无人之辈,又如何!”
“轰!”头领再也忍不住了,朝着程末直冲而来,三道流离异光环绕周身,向着程末当头罩来。还未近身,程末就察觉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三元凌天环,这是中域常见的真器法宝,看来他们果真是从中域来的。”言归笑着说:“这法宝平时拿来对敌还算不错,但碰到了你,算他倒霉!”
程末当然知道言归的意思,当下正面迎上,手中真力涌动,直接抓向了三个异彩圆环。
“找死!”见程末敢硬接自己的法宝,头领冷笑一下,三元凌天环刹那之间,以更快的速度向着程末扑去,漫天之中,尽为光影不断。
在接触到程末的一刻之前,程末周身似有紫光闪烁,刺激得头领不由眯上双眼。然而就是这一疏忽,三道圆环已经投入紫光之内。
紧跟着头领骇然发觉,自己对于法宝,居然失去了感应,它们彻底消失了一般。
下一刻,他就看到程末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慌乱之中,只能一拳迎敌。
程末回之以随意一拳,双拳相对,头领只觉自己如击中顽铁般疼痛,整个少年的身体,则更像是一座伫立在地面的山脉,牢不可动。
紧跟着下一刻,程末直接一脚踢在对方膝盖上,让头领不由自主垂下了身,又跟着一掌硬是压在了对方肩膀上。
“咔!”头领直接跪在了地面上,后背被程末死死按着,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血色涌上面颊,就像烧红了一般。
见头领不过一招落败,中域群人一时哗然,纷纷就要上前助阵。陈逢和陆家人正要有所行动,却听程末冷冷道:“你们也都给我老实跪着吧!”紧跟着围观者只觉眼睛一花,程末辙踪步连用,身影须臾飘忽不定,完全不可查觉。不过一呼吸间,但见中域众人无不或跪或倒,瘫在地上,再无战力。而头领也只是稍微觉得背上一轻,还没来得及站起,程末就在此压在了他身上。
瞬息之间,程末就打倒了对方,四周无不哗然。即便是陆家的人,也各个目瞪口呆,盯着程末。陈逢则看着程末,眼神有些复杂。
“你这法宝,就当是赔罪,我且替你收好!”程末拿着三元凌天环,一下收起不见。汉方岭简仪既是炼宝圣物,那么同样的,它的力量也可以抹除法宝上的烙印、使之失效。对方不明其中道理,才会吃亏。
“至于别的惩罚,”程末死死按着他的后脖颈,让他无法站起,说:“怕你不会老实,我先打断了你的腿,再让你在城门外跪上三天三夜,也给你的伙计们看看,就算是想狂,也是要资本的!”
“暂且住手!”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程末转头看去,卫如嬗带着田孟,朝着这里走来,说:
“不知可否,程末你能卖我这个面子,先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