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子再怎么暗骂潘巧儿丢脸、不争气,再怎么埋怨赵小玲,都不能够挽回什么。
这种事,他甚至都不好意思往东院去问,就等着宋春山过来跟他说。
但是宋春山现在忙的,根本就顾不上来这院找宋老爷子。
东院上房,一家子人都在,或站或坐的。潘巧儿就站在地下,脸上却没有羞惭或者害怕的神色。这件事被抓了个正着,完全没有抵赖的余地。她竟然一点儿都不畏惧。
宋存仁垂着头坐在炕沿上,他已经过了最气的那个时候了,现在就一言不发。宋存义在炕上半躺着。赵小玲得意洋洋地在他身边坐着。
宋松和宋林都在墙角站着。
武氏也在炕上坐着,宋春山却在地下来回地走动。
刚才潘家的人都来了,现在已经走了。宋春山和宋存仁都让潘家人将潘巧儿带走。他们也明确地要撵潘巧儿出门。
这就是要休了潘巧儿的意思。
不过潘家人没理这个话茬。潘巧儿一开始还很硬气,说她不用人撵,自己就走。但不知被娘家嫂子在耳边说了些什么话,她就不再提要走的事。而是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
“你做出这种事。把存仁的脸都给丢尽了。把我们一家子的脸也给丢没了。你还有个儿子。小林往后咋做人!我们家不能要你这样的媳妇。你现在就走。”宋春山又撵潘巧儿。
潘巧儿并不慌。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小林还没长大成人,不能没了娘。我不走。这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谁也别跟我说自己干净。我走了,你们再想娶个像我这样的媳妇,那可难了。”
宋春山冷笑。
潘巧儿却又说:“你们家现在在外头啥名声,自己还不知道吧。你们家名声都臭臭的了。要钱没钱,要人品没人品,要名声没名声。不是那缺胳膊少腿的,稍微好点儿人家的闺女,都不能来跟你们过日子。”
“你这是胡说八道。”宋春山立刻反驳。
“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老心里明白。你老就是嘴上不肯承认。”潘巧儿就说,然后她还问宋存仁,“你就真不要我了?你好好想想,你可别后悔。”
宋存仁闷声闷气地说:“不要了。你走吧。”
潘巧儿的眼睛眨了眨:“我往后肯定跟你好好过日子。我好好干活,我好好给你挣钱,我好好给你带孩子。兴隆庄这周围十里八村的,你不可能再找个比得上我的。”
“你都臭了。谁比不上你。”赵小玲就说。
“你敢说我臭!我还没说你!谁不知道你,出去耍钱就耍到半夜都不回来,你玩的又大。那回输钱,是拿淑媛顶的。那以后你就没输过钱?你都拿啥抵的?你别当我不知道。”
赵小玲就恼了:“你个破鞋,满嘴喷粪。我跟你拼了。老娘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我拖了鞋,我的脚都比你的脸干净。”
妯娌两个就撕摞在一块了,都下了狠手。还是宋林和宋松上前,才将两个人分开了。
已经是深夜,这一家子除了吵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宋春山就觉得全身发软,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口痰吐在自己的脚面上。那团暗红色,在月白的鞋面上就十分扎眼。
“我爷吐血了。”宋松眼尖、嘴快,就嚷嚷了出来。
“都是让那破鞋给气的。”赵小玲忙说。
“你再骂我娘!我……我就……”宋林在旁边听不得赵小玲这么骂潘巧儿。
“你咋地,你还想打我是咋地。我可是你二婶。”赵小玲一点不服软。
“都别吵吵了。”宋春山嚷了一句,然后又是一口痰。
这一下,大家伙都安静了。
“这是咋地了,要不赶紧找郎中来吧。”武氏就说。
“不用。现在找啥郎中,咱的脸还没丢够啊。”宋春山忙就拦住,“我这就是一股火。没事,我自己心里明白。”
宋春山支撑不住,就去炕上躺下了。一家子也就这么散了。
潘巧儿依旧跟着宋存仁去睡了。
只是这一夜,他们两口子也没睡着,一直在叽叽咕咕地说着话。
转天早上,淑媛起来简单地洗漱了,就和淑云一起往后街的豆腐坊去买豆腐脑和豆浆。
然后,她们就亲眼看见潘巧儿到了孙家三郎的门口,喊孙家三郎出来。
这丑事刚被揭露出来,她就明目张胆地来找奸夫了!
淑媛和淑云都震惊了。
一村子的人同样也被惊动了。不一会的工夫,孙家三郎的大门口就挤满了人。
潘巧儿就叉着腰,站在那儿骂孙家三郎。
“说人家骗奸她。这话谁信啊。谁不知道他俩早就眉来眼去了。还说不准谁更上赶着。”就有看热闹的人说。
好多人都这么说。
潘巧儿这么脸皮厚了,看热闹的人,也就更加什么话都敢说。
这几乎有些小黄文现场的感觉了。
可是潘巧儿就是坚持她的说法,然后,她还指着孙家三郎,让孙家三郎给她银子。
“一百两,一文钱都不能少。你敢不给,我就上衙门去告你。我让你家破人亡。你不信,你就试试。”
简直泼悍极了。
这骚操作,是淑媛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
她赶忙买好了东西,就和淑云回家了。
不用她跟宋老爷子说,庞氏早就把这个信儿告诉给宋老爷子知道了。
“家门不幸。我管不了了。”宋老爷子叹气。
早饭摆上来,宋老爷子就吃了两口,然后就吃不下了。
“这是谁的主意?”宋老太太还跟他唠嗑,“我看东院昨天灯亮到半夜。他们就商量出这个主意来?”
这要是宋春山的主意,就更让宋老爷子不能接受了。
宋老爷子默默面壁。
宋老太太看了看他,就什么都不跟他说了。
这一天,除了宋俊山和庞氏还在往外面跑,宋家其他人都没出门。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淑媛没往作坊去,但是沈念那里,她还是照常去的。因为不去作坊,她还有了更多的时间待在沈念的书房。
兴隆庄这么轰动的事,还是宋家的事,沈念就知道了。
“我第一次看见她,就知道她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