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左一右两人将钰儿押进了寝殿,用力一推。钰儿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如同纸片一般,被丢到了地上。
她伸手撑起身子,只见面前是一席垂地的长裙。
她抬起头,沿着长裙望去,只见柳念雪正坐在塌上,冷眼望着自己。
钰儿不由得一愣,“主子,你……怎么……”
柳念雪冷笑了一声,“怎么还活着,是不是?”
钰儿皱起眉,愧疚地低下头。
“你当真以为,本宫会不知道,你把毒下在蜂蜜里了吗?”
其实,柳念雪早就在膳房周围安排了人手,监视钰儿的一举一动。就连今日,钰儿以为十分难得的,只有她一人在厨房的好机会,也是柳念雪特地留给她的。
青玉眼中充满了叹息,疾步上前,扬起手就要落下一个巴掌,却终究没有下去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主子有哪里对不起你?”
钰儿依旧垂着头,什么也没有说。
柳念雪叹了口气,“罢了,你我终归主仆一场,本宫不杀你。”转而对小德子说道,“小德子,明日悄悄送她出去,安排她的家人一同逃往南方。”
钰儿愣住了,“主子……”
小德子瞪了一眼,“你有什么资格再叫这声‘主子’……”
钰儿没有回应小德子,只是望着柳念雪,流下了两行清泪,“主子,奴婢,已经没有办法找到自己的家人了……”
柳念雪微一皱眉,只听钰儿继续说道:“皇后抓了奴婢的家人,让奴婢来毒杀主子。忠孝难全……奴婢唯有一死,向主子谢罪……”
说罢,钰儿以柳念雪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猛地站起身,往一旁的柱子冲去。
还好小德子眼疾手快,一把就拉住了钰儿,死死箍在怀里,“死有何用?你以为死了就能赔罪了吗?”
钰儿眼中的决心,瞬间暗淡了下来,整个人颓然无力。
小德子一放开手,她便瘫软地倒在了地上,捶地痛哭不已。
柳念雪叹了口气,“本宫念在你还算是个孝女,不与你追究。可本宫,没有义务要为你去做其他的事。
如今事已败露,你回凤梧宫去吧。凡是,你自己去想办法吧。”
钰儿愣了愣,抬头望向柳念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随即,又十分愧疚的低下头,一动不动地望着地上。
小德子也叹了口气,上前将钰儿拉起来,正要将她带出去。
却见钰儿猛地皱起眉,似乎下定决心一般,转身跪倒在柳念雪身前,哭道:“主子!求主子救我家人!”
柳念雪的眼光有些冰冷,“本宫为何要救你的家人?”
钰儿低下头,咬牙道:“因为奴婢知道一个秘密,会对主子有用!”
柳念雪无所谓地笑了笑,“连你这步棋,本宫都轻而易举发现了。本宫并不认为皇后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招数。有没有秘密,对本宫来说,根本无所谓。”
“那秘密,一定会对主子有用的!”钰儿坚定地望着柳念雪。
“你可是想说,芸儿是真的怀孕了?”
柳念雪一脸笃定,钰儿却吓了一跳,“主子……怎么会知道?”
柳念雪微微一笑,“你难道就不好奇,本宫是什么时候怀疑你的吗?”
钰儿惊得根本说不出话,只听柳念雪继续说道:“你本是个细心的丫头。既然会告诉青玉,芸儿可能怀孕了。那必然是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本宫去凤梧宫那日,曾经见过芸儿。在本宫看来,她确实有怀孕的可能。
可那日在本宫面前,你竟然说,那些不过是道听途说,还暗示本宫不要相信。本宫便知道,你并非真心入玉宸宫。
不过,既然你有家人在皇后手上,也算情有可原。本宫不会为难你,可本宫也不会帮一个要害自己的人……”
钰儿沮丧地低下头,“主子说的是,奴婢确实不值得帮。可奴婢的父母实在无辜,家中还有幼弟……还请主子怜悯奴婢。”
钰儿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磕头。她知道,一旦回到凤梧宫,皇后知道她失败了,一定会下手处理了她和她的亲人。
如今,唯一的活路,就是面前的柳念雪。所以,她一定要让柳念雪觉得自己有用!
见柳念雪似乎不为所动,钰儿咬了咬唇,说道:“奴婢当初,确实只是怀疑。可如今,奴婢已经可以肯定,那芸儿一定是怀孕了!”
“哦?说来听听。”柳念雪似乎有了些兴致,便说道。
“奴婢心里一直觉得奇怪,所以便趁着杏儿前去伺候的时候,来到了芸儿和杏儿的房里……”
那一日,钰儿见四下无人,便敲了敲门。
“谁啊?”门里传出芸儿略微有些虚弱的声音。
钰儿愣了一下,那声音简直仿佛是生了重病一般,忙应道:“芸儿姐姐,是我。我是钰儿。”
“哦。钰儿啊,门没锁,你自己进来吧。”
钰儿听了,便轻轻推了推门,发现门果然没锁,便径直走了进去。
进到房间的时候,钰儿发现芸儿正躺在床上,远远望着,只觉得她脸色苍白,仿佛没有什么精神。
钰儿忙跑到芸儿身边坐下,担心地问道:“芸儿姐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边说着,边伸手抚上芸儿的额头,喃喃道:“也不烫啊……到底是怎么了?”
芸儿抚上钰儿的手,虚弱地说道:“劳妹妹为我倒杯茶吧。我身子懒,不想动弹。”
钰儿应了一声,忙起身倒了杯茶,送到芸儿面前。
只见芸儿三口两口就喝了,随后又疲惫得躺了下去。
可那茶方喝下没多久,就见芸儿突然抚胸,侧身干呕起来。
钰儿吓了一跳,忙伸手为她顺气,一边还担心地问道:“芸儿姐姐,您到底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怎的病地这样重,可吃过药了?”
芸儿呕了许久,方才顺过气来。
钰儿扶着芸儿坐了起来,靠在床边。
只见芸儿长叹了口气,说道:“无妨,我没事的。你别担心。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芸儿见姐姐好几日都没出来了,以为姐姐病了。问了杏儿姐姐,她也不待见我。我就自己偷偷跑来看姐姐了。”
芸儿微微一笑,“你别怪杏儿。她白日要照顾主子,晚上还要照顾我,难免有些脾气。”
钰儿心中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芸儿竟然会替杏儿说好话。
不过她为人向来机灵,便只是感慨道:“如此,真是辛苦杏儿姐姐了。姐姐,你这样实在辛苦,不如钰儿来照顾你吧?”
钰儿试探一问,却没想到芸儿立刻脱口拒绝,“不要!”
见钰儿眼中有些困惑,芸儿干笑了两声,又说道:“钰儿你如今的事情也多,再来照顾姐姐,姐姐心中过意不去。”
钰儿垂下眼,心中多少已经明白,芸儿必有难言之隐。
钰儿刚想继续试探,却见一人手上端着个碗,推门进来了。
那人见了钰儿,明显一愣。而钰儿定睛一看,发现进来的人竟然是江尹!
她忙起身,请安道:“参见江公公。”
只见江尹皱着眉,怒道:“你进来干什么?谁许你进来的!”
“江尹,你别怪她。她不过是记挂我,来看看我罢了。”
江尹听了,眉眼之间似乎平和了不少。他走到床沿坐下,随即对钰儿冷声道:“怎么?还在这儿干什么?等着我亲自赶你走吗?”
钰儿低着头,抿着唇,连忙福了福身,跑了出去。
柳念雪听到此处,不由得皱起眉,“你不是说,芸儿很讨厌江尹吗?那怎么会有这一出?”
钰儿点头道:“是啊,奴婢也觉得很奇怪。所以跑远了之后,又偷偷绕了回去,在后窗偷听。隐约间,听见他们俩说话……”
“这药,你喝下去。”江尹的声音,虽然冰冷却似乎略带了一丝温柔。
“你要干什么?”芸儿的声音十分紧张。
江尹叹了口气,“这对你有好处。我特地让外面的大夫开的。”
“我不要你假惺惺!”
“已经这样了,难道你非要看一尸两命才安心吗?”
一尸两命?钰儿心中十分惊讶,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继续仔细听着。
“你还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快喝药吧。”
房内仿佛没什么声音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芸儿正在喝药。
过了一会儿,只听芸儿继续说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无妨,我已经让张太医告诉过主子。说你身子不适,不宜伺候。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宫。”
“我……”
“如今,你只有一条路走,就是听我的,否则,你知道后果……”
钰儿越听越觉得害怕,不由得退了一步,竟不小心踩到了底下一根枯树枝。
她心中一颤,立刻转身逃跑了。
钰儿叹了口气,“后来的事,奴婢没有听到。过了几日,奴婢就被皇后的人抓住了。”
柳念雪垂下眉,“看来,江尹并没有看到你。不过是知道有人偷听,所以重新彻查宫里的人,才会查到你曾经在本宫这里伺候过。”
钰儿点了点头,“奴婢也是如此猜测。奴婢料想,江公公还在找那个偷听他说话的人。”
钰儿说完,便又磕头不止,“主子,求求主子救奴婢的家人。奴婢愿意做任何事,哪怕是要奴婢去死,只要奴婢的父母弟弟无恙。”
听到钰儿说“父母弟弟”,柳念雪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有一丝微颤。
她垂了垂眼,对钰儿说道:“你先回房吧。”
钰儿一听,立刻激动不已,还挂着泪水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她不住地磕着头,好容易才被青玉拉了出去。
柳念雪闭上眼,侧卧到塌上,皱起了眉。
过了好一会儿,柳念雪才睁开眼,对小德子说道:“去把萧远叫来。”
小德子躬了躬身,走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