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了宽敞的马路边,打了一辆的士,也没听见李佳硕对着司机叽咕了几句啥话,车子就开走了。
行驶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样子,停在了一家名曰“凤鸣堂”的宾馆前。
王香草突然改变了主意,说:“算了,这半天半地的,去宾馆干嘛呀?”
“你不是累了吗?先休息一下再说。”
“我不累,能够见到你说说话就心满意足了。”
“来都来了,彻底放松一下吧。”
“不了,还是早点回去吧,我放心不下家里。”
“看看,要想改变自己,就得学着改变意识,这次让你出来,就是想让你试着改变自己。”
王香草摇摇头,苦笑着说:“能改变得了吗?这座城市不属于我,我的家在桃林峪,那里才有我的真实生活,才是我王香草的一切。”
李佳硕望着王香草伤感的神情,心里涌起一阵酸楚,沉吟了一会儿,他说:“王香草,我这个人吧,大概是年幼无知的缘故,倒真的有些游戏人生,根本没想过要追求多么远大的理想,只是得过且过,优哉游哉的生活,有时候表面上就显得没心没肺似的。其实,很多事情你在意、你认真又能奈何?自己又无法主宰,所以啊,还是顺其自然、听天由命的好,你说呢?”
王香草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一声,说:“可我没法跟你比呀,我有家庭,有孩子,天天有一大堆的家务要去做,我不去面对能行吗?整天老呆在那个窝里倒还好,一旦接触了外面的好风景,心里就有所触动,就开始摇动,就想怨天尤人地想着,为什么我们就非要一辈子趴在那个闭塞的穷山沟里呢?并且还要一辈辈一代代继续下去,这公平吗?”
“这个简单呀,让你儿子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跳出那个穷山沟,一切不就改变了吗?”
王香草叹息一声,说:“没那么容易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下学习、成长,能出息个啥?最终还得跟他爹一个样,娶妻、生子、种地,再到城市里面去打工拼力气,人是到了城市里了,可城里人又把他们当啥了?”
李佳硕心里明白,王香草之所以伤感,无非是两点:一来是感受到了城乡生活的差距,让她有了强烈的失落感与自卑感;
这二来嘛,就是他儿子小龙的教育问题,这大概也是她最敏感、最揪心地方。于是就安慰她说:“其实啊,让小龙改变一下学习环境,也未必就是多么难的事情。”
“怎么样才能改变?”
“转学,转到城市里来上学。”
“咋转呢?”
“你们可以把家搬到城市里呀。”
“那可能吗?不种地我们吃啥?”
“你可以去找一份工作呀,凭着自己的双手,养活个家还是不难的。”
王香草摆了摆手,说:“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啊?不过,我倒觉得吧,只要是上头的领导能够对农村的学校重视点,多投入点,多调几个好老师过去,那不就行了嘛。”
“会的,肯定会的。我想啊,那个胡宗全呀,他也实在不配当个校长,如果想办法把他给轰下台去,再换上一个素质高的新校长,那肯定就会好起来的。”
说起胡宗全,王香草心里倏忽一热,喃喃说道:“听说那个人关系棒着呢,谁轰得动他呀?”
李佳硕想了想,胸有成竹地说:“会的,我有预感,像他那种人长不了的,不信你等着瞧!”
王香草搓了一把脸,说:“你就安慰我吧,才不抱那个希望呢。不过你那句话说得倒中听,还是听天由命吧,命在天手里,自己急死也是白搭!”
“这怎么越说越悲观了,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了,不说了,我真的该回去了。”
“别……别,不住宾馆就算了,总该走一走,玩一玩吧。”
“算了,见个面就行了。”
“我都已经请假了,打算带你先去植物园,再去动物园,然后就去百大超市,晚上我约几个同学一起去歌厅,唱唱歌,好好放松一下,你看好不好?”
“还是改日吧,好日子可不要一天过完了,你说呢?”
“真的要走呀?”
“嗯,还是回去吧,我轻易不出门,在外面心里不踏实。”
“不行……不行,已经来了,我还是带你转转吧。”李佳硕说着,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两个人去了一趟植物园,又去了一趟动物园。
见王香草神不守舍,连玩的兴致都没有,只得把她送到了车站。
王香草回到家后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踏进了家门,这才后悔起来,竟然忘记给儿子买点啥了。
心里面越发觉得失落、空虚,责怪起了自己——
王香草啊王香草,你还有个当妈的样子吗?只知道自己跟一个并不十分熟悉的男人谈天说地,竟然该做的事抛在了脑后。
这一趟县城去得有啥意义啊?
真无聊!
姚桂花正在看电视,见王香草进了屋,赶忙起身迎了过来,打量着王香草憔悴的脸蛋儿,问道:“找医生瞧了?没事吧?”
“说是没事,谁知道呢,反正也没细查。”王香草敷衍道。
“好不容易去一次,干嘛不好好看看呢,你也真是的!”姚桂花责怪起来。
“你这个臭女人,医生说没事你还不高兴呀?你是不是盼着我有病呢!”
“明明是去看病吗?不看个透彻,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回来了,瞧你那一脸的怨气吧,真是不识好人心!”接着又问她,“晚上吃点啥呢?”
王香草这才想到,中午饭都忘记吃了,就说:“你快点熬点米粥吧,再炒几个鸡蛋,还有那馒头,也热一下。”随后又问,“小龙呢?”
“去他二奶家了。”姚桂花边刷锅边应道。
王香草不再说话,上床躺下来,迷瞪起来。
饭做好以后,天已经大黑了,姚桂花进门喊醒了她。一起回到外屋,面对面坐着吃起来。
喝过几口粥后,王香草突然说:“姚桂花,你说咱是不是该干些啥了?”
“你说我们……我们能干啥?”
“如其这样畏畏缩缩地过日子,倒不如豁出去轰轰烈烈地干点事情!”王香草突然打起了精神,鬼神附体一般。
姚桂花手捧了饭碗,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宿才傻傻地问说:“王香草,我看你真的是病了,还病得不轻呢!”
“臭嘴,谁病了?人家这不是在跟你说正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