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有几分面熟。”婉兮觉着他的样子有几分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那人怪笑着道:“即觉着熟悉,何不上轿来慢慢想。”
“公子说笑了,妾身蒲柳之姿,配不上您的。”婉兮委婉拒绝。
那人面色一冷,“在阴间,还没人敢拒绝……”
一时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一幕。
“切,无聊。”嘴里咕哝了一句,放下轿帘坐回去。
白色的轿子快速的离去,洒了满路白色纸钱。
吴凌恒已然到了婉兮身边,“刚才那登徒子轻浮你了?”
“我说他怎么突然那么害怕,原来是看到你了。”婉兮掩唇一笑。
吴凌恒手持白伞,遮在她头上,“我一个低微德偷生鬼,阴间还有鬼能怕我?”
“说来你是偷生降世的,阴间的阴差会抓你回去吧?”婉兮小声问他。
他耸了耸肩,“会吧。”
“那……那你还轻易的下阴间。”婉兮有些紧张起来。
吴凌恒好似没事人一样,“不被阴差发现,应该问题不大。”
阴路上雾气蒙蒙,好似走不到尽头。
两侧泉水潺潺,飘着莲灯。
“我们走了有一两个时辰了吧。”婉兮手腕上的英国手表,指针已经停了。
并不是时间静止了,而是他们下来的只是魂。
手表虽然还在,却失去了计时功能。
吴凌恒问她:“走累了?”
“并未,我只是怕时辰不够。”婉兮解释道。
吴凌恒若有所思,“坐轿应该会快些。”
话音刚落,远处匆匆赶来一顶轿子。
轿子也是通体白色,由纸人抬到这里的。
只是一眨眼,就到了他们面前。
吴凌恒把婉兮打横抱起,抱上了轿子。
“这轿子……”婉兮坐在轿子上十分不安。
脑子里总想到刚才那个“鬼公子”在轿子上,垂下头来冲她坏笑。
吴凌恒搂着她的细腰,“是那阴人扎的纸轿。”
“他手艺还真不错。”婉兮上下左右的观察,发现轿子用浆糊糊的严丝合缝。
纸人行进的速度快,几乎眨眼就到。
他们被放在了一个鬼来鬼往的大街上,鬼魂们也和婉兮一样,手里捧着一盏插着蜡烛的命灯。
眼神木讷无神,走路僵硬又机械。
吴凌恒先下轿,提醒婉兮,“千万不要离开我的伞下。”
“这伞是用来遮住我身上阳气的?”婉兮问他。
他牵着婉兮的手下来,“毕竟是生魂下地,怎么也要低调些。”
“还是你思虑的周全。”婉兮挽着他的胳膊,随他一起在街上走。
道路两边都是奇奇怪怪的建筑,有上古时代的神殿,也有外族住的城堡,还有两宋时期的建筑……
各种各样的风格琳琅满目,看的婉兮都有点眼晕。
吴凌恒问她:“是不是地下和你想象中不同?”
“卖包子啦,热腾腾的包子。”安静的鬼街上,竟有人在叫卖包子。
侧头看过去,还真有个卖包子的摊点。
包子汗津津的冒着阴气,可不像他说的热腾腾。
买包子的鬼特别的多,争先恐后的争夺。
不过就如此热烈的场面,除了叫卖声没有其他声音。
再往前走去,居然还有酒肆、羊肉馆子。
“阴间也有人做生意啊。”婉兮竟是发现了一座美女如云的花楼,楼内莺莺燕燕的美不胜收。
嘴角咧了咧,脸部的肌肉都有点僵硬。
吴凌恒手摸着养妖环,轻声道:“别去理他,幻觉居多。”
“我看到的是假的?”婉兮惊了一跳。
吴凌恒道:“真亦假时假亦真。”
养妖环里的眨么眼一出来,围绕着婉兮绕了一圈。
前头的繁华消失殆尽,成了一片荒凉无人的乱葬岗。
往后看去,那满是漂亮女子的花楼孩子。
只是羊肉馆子不见了,成了一大间缠着蛛网的阴宅。
婉兮好似明白了,“我知道了,这里的东西半真半假,只有一部分是阴气所化的幻术。”
乱葬岗处,明月高悬。
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墓碑,还有凸起的坟包。
瞧不见一个人,却有幽幽的笛声响起。
“那些鬼魂怎么都没到这里来?”婉兮发现两处虽然只隔着一条线,却是两个世界一般。
只有他们走进了这片乱葬岗,其他的鬼魂并未靠近。
吴凌恒邪笑,“那些都是刚死的,没忘凡间乐事的作乐鬼,怎会到这荒凉处受罪。”
“鬼在阴间呆的久了,身上的烟火气也慢慢的散去吧。”婉兮能看的出来,在那一片繁华景中。
每个人状态都是不一样的,那些意志消沉的一猜就是死了好一段时间。
那些脸上还能攀上细微的笑意的,都是才死不久的。
阴间多待一天,面上的阴霾就会多一分。
吴凌恒心中邪念一起,打算吓吓她,“可不是,和阴间呆久了,好端端的人也会变得青面獠牙的。”
“就像阎王殿那些小鬼塑像一般吗?”婉兮想着那怪模怪样的小鬼,心中很是后怕。
脚下忽然被莫名来的人手一抓,惊的她叫出声。
低头一看,从土里伸出一只人手。
血淋淋的腐烂的厉害,牢牢的抓着婉兮的脚。
吴凌恒一脚踩下去,就把那只手踩得细碎,“不自量力。”
“下面有鬼?!”婉兮紧张的看着地面。
吴凌恒不由分说的把她打横抱起,“下面是阿鼻地狱。”
“那只手要把我拉倒地狱里去!!”婉兮是真的感到害怕了,要不是吴凌恒在她身边。
她肯定就被那只手拉下去了,还好有夫君一路护着他。
他捏了她的鼻子,“爹刚授勋的上尉,怎的胆子这样小。”
“胆子小就不能当上尉吗?”婉兮回元术镇没多久,便得了旅长的位置。
又因军功授勋上尉,加上慈善会、飞行队、妇女会之类的头衔。
感觉比吴凌恒还要派头,根本就是个光彩夺目的女人。
他嗤之以鼻,“胆小的人怎么上阵杀敌啊。”
“那……大不了我把授勋的军衔还给爹。”婉兮是真的怕鬼,在吴凌恒怀里一副怂样。
吴凌恒被她逗乐了,“你怎的不说要让自己胆子大点,偏生要还了军衔。”
“办不到的事情,我怎敢随便放下大话,还不如让你笑话我。”婉兮勾住吴凌恒的脖子,下巴靠在他肩上。
那副依赖他的娇憨模样,像极了她魂魄在蛋壳里重新孵化那时的样子。
他抱紧她的后背,“真是拿你没办法,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才十七岁。”婉兮提醒他。
他才想起来,“差点忘了,你本来就是孩子。”
乱葬岗子特别大,一路都有怪手从土壤里不自量力的伸出来。
全被吴凌恒一脚踩烂,算是平安度过。
婉兮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和吴凌恒在一片静谧的林子里。
林子里的树上挂着很多吊死鬼,吊死鬼风干以后都结了蛛网。
阴风吹过,铃铛一般摇摇晃晃。
“在阴间都能睡着,你的心可真够大了。”吴凌恒弯下腰,穿过一拍吊死的尸体下。
婉兮后怕的盯着那些尸体的鞋底,“我也不知怎的就睡着了,感觉那些雾气有催眠的作用。”
“生前不珍惜生命把自己吊死的,死后都会被安排在这里。”吴凌恒眼中带着邪恶。
婉兮心里咯噔一下,“不能投胎吗?”
“不能。”吴凌恒道。
婉兮垂头,“哦。”
“哼!你当时悬梁要不是家人及时救你,如今怕也是挂在这阴森的森林里吧。”吴凌恒刚一说,林子里就传出可怕的女人的笑声。
抬头一看,有个吊死鬼低头朝婉兮怪笑。
她好像还认得婉兮,“楚大喜,呵呵呵呵……”
“林婶儿!!”婉兮也是认识她的。
这个林家大婶家里四个儿子全部战死沙场,平日在家还会被男人打。
实在经受不住苦难,才悬梁自尽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婉兮的手握成了拳头,“好端端的谁会想到要自杀,那不都是让命运逼迫的吗?”
“小丫头,你生气了?”吴凌恒有点诧异,感觉自己玩笑开大了。
婉兮噘着嘴,“我没生气,我只是……只是觉得……这世间苦难太多,人们受不住自缢,得不到上苍半点怜悯,死后……死后还要……”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道理,以前我总觉得他们是活该的。”吴凌恒在转世偷生之前,从未体验过人世间的苦难。
可他生下来的时候,岳小姐就死了。
还是身怀六甲之时被山匪带走,在山寨里受尽凌辱。
救回来时已经死了,他却在这时候从岳小姐的肚子里爬出来。
一生受尽白眼,命中弱冠就得死。
几乎是把人世间几种极致的苦难,全都酣畅淋漓的享受了一遍。
婉兮一开始有些跟他置气,见他眼中苍凉。
也是恍然想起他的经历,手指拂过他冰凉的耳际,“这林子还要走多久,才能出去啊。”
“我们到了。”吴凌恒定住了步子,目视前方。
前方有一巍峨建筑,高耸入云。
殿门和酆都林中那阎王庙很像,但是要大的许多许多。
高高的台阶上有许多白色的、灰色的、黑色的影子提着灯笼,上下匆匆的往来而过。
很难想象就这么一个威严的宫殿里,竟然没有阎王老爷坐镇。
婉兮小声问道:“那些提灯笼的,可是阴差。”
“是阴差,不过也是一种兽类,叫尸殃,天生负责位置阴间秩序。”吴凌恒领着婉兮上台阶,那些提着灯笼的尸殃竟然会发现他们。
任由他们走完台阶,进入幽森不见底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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