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苼手里握着赫连曜送给她的勃朗宁,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她嘴角弯起,绽放出一个无比艳丽的笑容,“再见了,赫连曜。”
可是还没等扣动扳机,她的手已经给人握住,傅晏瑾双眸冒火,似乎要把她给吃了,“尹雪苼,你这这是在干什么?”
雪苼怔怔的看着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眼睛就像桃花泉水,好像要流出眼泪,又好像游离在一个谁也进不去的空茫世界。
傅晏瑾一阵阵恼怒着,同时又觉得酸楚,用力摇着她的肩膀。他大声喊:“尹雪苼,你醒醒,看着我。”
雪苼慢慢的抬起了眼帘,看着眼泪随时都要落下来的样子,偏偏很平静的说:“你不要管我。”
“我不管你?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要是你死了,我一定把赫连曜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雪苼凄婉一笑,却比哭更让人心疼,“他还能活吗?”
“能活,只要你活下去,我一定让他活着,我傅晏瑾拿我的命发誓!”
雪苼忽闪了几下沾着泪水的长睫毛,眼神慢慢由怀疑转变成了无波无澜,“算了,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你身边的这些豺狼虎豹。”
傅晏瑾都要给她逼疯了,他暴躁的在耙着头发,“那你到底要怎么才能信的过我?”
“傅晏瑾,我不让你去冒险救赫连曜,你想法子放了张副官以及他手下的侍卫队。”
傅晏瑾瞪大了眼睛,他不得不佩服尹雪苼,虽然她是一介女流,在这种情形下却能很快的判断出什么是对赫连曜最有力的,只有他的人在外面才有能力招呼他的残兵旧部,到时候就算他身陷囹圄,也不是孤身一人,还有谈判的资格。
但是,要放出张昀铭和侍卫队,何谈容易。
雪苼的一张小脸儿白的透明,并没有什么期待,一双无神的眸子愣愣的看着他的肩膀,时间久了才发现她不过是看他身后青瓷花瓶里插的孔雀羽毛,哪里是看他。
一颗心跳来抖去,傅晏瑾却狠不下心来拒绝她。也不知道尹雪苼在他心里种了什么魔咒,他只要一看到她愁眉不展就心疼的难受,哪怕要摘下天上的星星哄她一笑他也会去做;相反的,只要她一笑,这世上的花儿就全开了,所有的冰雪寒冷都驱散了,傅晏瑾觉得,自己的后半生已经被这个叫尹雪苼的女人占据。要有她,才算是活着。
咬咬牙,他终于点了头,“好。”
雪苼勾起唇角的样子带着嘲讽,“那这次不会再出纰漏了吗?”
“不会。”
雪苼那只一直攥紧的手终于放下打开,她轻轻的对傅晏瑾说:“但愿我们之间的信任不要这么经不起考验。”
因为雪苼这句话,傅晏瑾绞尽了脑汁。
但是只要事在人为,肯定就能办成。
他偷偷让人把枪运到牢里,张昀铭率领手下打烂了牢房的锁头不但突围而出,还顺便嫁祸了赫连洪德那个老鬣狗一把,因为傅晏瑾买通的人都是他的。
赫连洪德一直卧病在床,前段时间是因为被赫连曜打那一枪,进入封平后又因为中央军占去了大部门的资源,丝毫没有以他为封平督军的意思,而且还抢了他的店铺,这口气憋得心火更旺,这一病不起。
等白长卿找上他,那个狐狸说话不会直来直去,他只以为是为了抢店铺的事,又咳又喘的骂了他一顿,把个白长卿气的拂袖而去。
这事儿竟然就这么记在赫连洪德帐上,全城下了通缉令,逮捕张昀铭。
张昀铭带着人已经潜入映月园,张家一家并不在封平,老宅也不是这里,这是张公子曾经金屋藏娇的地方,因为怕给老头子找到所以是隐秘的,故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映月园是他的产业。
小喜和小马一直住在这里,因为雪苼的关系,虽然封平乱成一团到处抢夺,但是这里却平安无事。但是小喜却安心不了,赫连曜被抓。雪苼留在傅晏瑾身边这些事太过匪夷所思,她特别想见雪苼一面。不仅仅是担心雪苼和赫连曜,她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担心张副官。
这天夜里,她跟小马又商量了一番,决定天亮后让小马去找雪苼,看看能不能见到人。
说完了这些,小喜准备回房间休息。封平的深秋已经冷的很。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走过了树影晃动的院子。
忽然,一只手拍在她肩膀上,小喜吓得魂儿都要丢了,她刚要叫,就给对方捂住了嘴巴。
男人靠着她很近,臭烘烘的味道很是难闻,“是我。”
小喜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她微微转过头,声音从他的手掌里泄漏出来,“张副官?”
“是我。”张副官放开手却不放小喜,温香软玉在怀,他这些日子所受的苦忽然觉得就不算什么。
小喜光顾着高兴也没有发现自己被抱在他怀里,她伸手摸着他清瘦的脸,“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大概是大难不死的激动。看着小喜粉嫩的唇瓣儿,张副官一个没把持住,低头就封住了她的唇。
因为太过高兴,小喜都没有觉察,等张昀铭干裂的薄唇擦痛她细嫩的唇瓣时,她才反应过来……
她咬了张副官。
男人疼得一缩,自然放开了她。
小喜却吓坏了,她踮起脚凑近了去看。“你没事吧,痛不痛?我不是有意的,我……你,那个舌头。”
原来,是张昀铭企图把舌头挤进去,小喜不知所措才咬了他,那一瞬间他很失望,现在看着她羞红了脸颊,心情忽然好起来。
当然,他也清醒了,这不是表达感情的时候,他双手压住小喜的肩膀,“小喜,下面还有我们几十个弟兄,家里有吃的吗?弄点来。”
“下面?”小喜低头,去看下面。
张副官囧了,不是那个下面。
“这个院子里有暗道可以通到外面,我也是买来后才发现的,现在大家都呆在暗道里,人太多上去会暴漏,你准备点伤药和干粮,我给他们带下去。”
小喜答应了一声,她刚要转身,忽然又想起来,“那少帅呢?”
张副官摇摇头,其实现在他怎么出来的都是懵的,不过他觉得这事肯定跟雪苼有关系,否则现在谁还管他们。
小喜赶紧去准备东西,她喊了小马把家里所有的干粮都拿了给张副官。
“只有这十几个馒头,家里没有人我们也没多准备,我再去煮饭。”
张副官摇摇头,“不用了。这些先凑合着给大家垫垫。这院子里东北角那间屋子有个仓库,里面有不少米,当时是我买来准备卖的,正好这几天可以给兄弟们吃,小喜,辛苦你了。”
小喜没有推开张副官握住自己的手,“这是我该做的,只是少帅和小姐没有出来。”
“我们会派人去联系蓝参谋长以及少帅放在万州的储备队伍。我们一定会把他给救出来。”
小喜眼含热泪,“拜托了。”
“是辛苦你才对。”
俩个人你来我往就差执手相看泪眼了,小马有些尴尬,他看看四周,要是有个地缝儿就好了,他可以先钻进去一会儿。
张副官躲在映月园使出浑身的解数要救赫连曜,赫连曜却没有坐以待毙,他在自救。
花了一点手段买通了狱卒。他见到了中央军第三师的师长常宽。
长宽今年四十岁,长得黑黑瘦瘦像个干巴老头儿,他不像白长卿那样出身世家又是军校里毕业的,有切实的功绩,他是总统身边的下人,全靠溜须拍马做到了今天的位置,这次大总统派他来也纯粹是为了监视这些虎狼,也让他赚点便宜。可是没有想到便宜全是白长卿的,他倒是给骗的打了好几场仗,死伤的人数不少。
一趟被说成天上掉馅饼的差事却给他办的灰头土脸,要是再不拿出点成绩来他没脸回去见大总统。
这听到赫连曜要见他,他就赶紧来了。
果然,赫连曜给了他天大的好处,半张藏宝图。
这就是大总统处心竭虑得到的东西,他怕落在白长卿或者傅晏瑾的手里。便立刻答应了赫连曜要即刻送他入京的要求。
听到这个消息,白长卿自然明白了是个什么意思,而傅晏瑾也纳闷,但是他任何行动都没有采取,反而要促成。
病的七零八乱的赫连洪德却不同意,他要杀了赫连曜,摘草不除根,他下半辈子就别想着睡踏实。
就这么着。几路军阀争吵不休,赫连洪德派人给刺杀了赫连曜几次,虽然未果,但却让常宽惊心不已。
他怕夜长梦多,即刻要带着赫连曜入京。
因为他和大总统的特殊关系,没有人敢明着拦他,就这样,赫连曜被押解进京城。
刚出了封平。就在城外二十里地的安平山,黑衣蒙面的一伙人拦住了囚车。
常宽知道此行不会顺利,他特意派了一个加强连护送,可是第一帮人正在和他交战,第二帮人就出现了,接着第三帮人和第二帮人短兵相接,一群人混战在一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黄雀后面。还有个猎人。
张副官带着侍卫队的几十名弟兄砸开了囚车,救出了赫连曜。
张副官顺手扔给他一把枪,把他扶上抢来的马,“少帅,您先走,从这里往东去万州的路上,跟蓝参谋汇合。”
“子出突围了?”
“嗯,不过也是人员伤亡的厉害,”说着,张副官喊就近的俩名侍卫,“保护少帅先走。”
赫连曜却调转马头往封平的方向而去。
“少帅,你要去干什么?”
他回头冷冷的说:“你们按照原定计划回去等着我,要是一个小时后我没有到,你们就撤退。”
张副官忽然明白了他要去干什么,“少帅,夫人身边傅晏瑾派了好多人,您这是去找死!”
赫连曜冷哼一声,“我就是要找死,看看谁能杀了我。”
说完,他一夹马蹬飞奔向着城里而去。
“少帅!”张副官是劝说不动这位祖宗,他却不敢乱了计划,吩咐好了后他带着两个人,扒了死去的中央军的衣服,也往城里而去。
赫连曜对封平熟悉的很,他知道怎么能避开守卫摸进了督军府。
此时,雪苼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就跟爬着一窝蚂蚁一样。
傅晏瑾已经带人去暗中保护赫连曜,因为大家都知道有人不会让他到京城,可是傅晏瑾到底有多可信?他会不会像镜子山那样背信弃义,这些雪苼都不得而知。
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过得极其煎熬,真后悔没有跟着傅晏瑾去城外,至少她不用这样傻等。只要赫连曜能平安撤退,她怎么样都行。
忽然,门被一脚踹开,她以为是傅晏瑾,一回头所有的表情就凝固在脸上。
赫连曜站在门口,他一手提着枪,另一只手握着滴血的龙图宝剑,正阴寒的看着她。
雪苼足足愣了三秒钟。可是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伸手把他往外推,“你快跑,你还回来干什么?”
赫连曜的宝剑对准了她的心口,“我是回来杀你的。”
“杀我?”雪苼的心撕裂了一般疼,“你不信我,我没杀你父母。”
“我只信我眼睛看到的。”
“赫连曜!”雪苼嘶吼了一声,“好。既然你那么觉得那就赶快,你杀了我立刻走,一分钟都不要耽误。”
说完,她挺身上前自己撞向宝剑的剑尖儿。
赫连曜冷吸一口气,抽回了宝剑。
剑锋划破了她的衣服,宝剑的寒气让她心肝儿都觉得冷。
忽然,院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雪苼急忙推他。“你走,你快走。”
赫连曜眉骨一挑,忽然抓起她就往另一边跑。
封平这个地方因为煤矿的缘故,地下通道非常丰富。
督军府这样的地方,自然是有逃生的秘密通道。
赫连曜带着雪苼走到一口水井旁,他一手抱着雪苼的腰,一手抓着打水的绳子,跳入到井里。
“闭气。”
井水冰凉刺骨。雪苼觉得自己都要死了,她闭上眼睛紧紧抓住赫连曜,“我没杀他们。”
她一张嘴,大片的井水就灌到嘴巴里,她肺叶里几乎给水挤走了稀薄的空气。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忽然一张嘴巴堵过来,带着烟草味道的熟悉气息遍布口腔。
她张开眼睛,看到了赫连曜近在咫尺的俊脸。
这是在水里,他们的头发都随着井水漂浮向上,她伸手抱紧了他,如果现在能这么死了,倒是也不错。
但是他们并没有死,短暂的窒息后,他们落入了井底,也不知道赫连曜动了哪个机关,他们就被卷入了一个干燥的空间里。
赫连曜放开她,她大声咳嗽,吐出了嘴巴了的水。
赫连曜在这个潮湿诡异的地方转了转,从一个角落里找出一套干的粗布衣服,他伸手就要去给她脱身上的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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