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中文 > 都市言情 > 我在青楼改作业 > 179.第一百七十九章·娘子

179.第一百七十九章·娘子(1 / 1)

此为防盗章这股态度, 只针对一人。

李迅气得发抖, 动怒前想起今日因大意吃下的亏,又强自压抑下来。他咬牙切齿,狠狠吐出一个字:“好!”

“小宋先生请坐,松风兄、显二哥也请归座。”刘拂淡淡一笑,拖过身后蒲团, 盘膝坐下。宽大的翠色衣摆摊开一片,像是冬日里难得的绿洲。

手掌平托, 刘拂慢声道:“李兄请出题吧。”

两人快言快语, 快出快对, 下仆重换新茶的间隙,就已翻对无数。

其间众书生数次叫好, 气氛极其热烈。李迅的所出上联随着时间的流逝, 愈发困难,而刘拂依旧气定神闲, 安逸得像是刚刚从好眠中醒来。

她知道,李迅肚中存货已不多了。

耳边萦绕的窃窃私语,全是旁观者的讨论与他们自己的对答。

“……刘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急才,明日可期!……”

“……倒是李兄, 愈见艰涩, 只怕……”

“……方才那个‘缠’字,我竟是想都未曾想到, 也难为他能找到这般贴切的字眼……”

“……徐兄, 待过两年刘兄再大些, 只怕别说是姑娘的香帕,就连金陵第一才子的名头,你都要拱手让人了……”

刘拂摇头失笑,很是好奇为何所有话题,最后都会绕到徐思年身上。

“李兄?”刘拂笑望李迅。

李迅口唇干裂:“你……你且稍等!”

刘拂揭开杯盖,轻嗅一嗅,赞道:“好茶。”她细品过后,又笑道,“李兄不急,我莫奈何的。”

从方才起就不曾开口的小宋先生突然抚掌而笑:“刘小公子竟急智若此!”

众人惊诧莫名,稍一寻思才明白过来——你且稍等,我莫奈何,刘拂是将李迅一字一句,哪怕是闲言白话,都对了出来。

他们明白了,李迅自然也明白过来。

方才还仪表不凡的秀才公,此时面色惨白发丝微乱,身上的衣服因着是梅园中常备的,是以很不合身,竟是再无一处读书人该有的文雅清然。

刘拂叹道:“李兄,点到为止吧。”

李迅目呲俱裂,手指紧攥着袖口,冷笑道:“还没完。”

见他不听劝告,刘拂也不再做好人。她连应声都懒怠,只松松散散地一拱手,示意李迅出题。

若估算的没错,这已是最后一轮。李迅这厮,肚中的存货早已被挖干了。

对面果真许久无声,气氛一时很是尴尬。

将上等的钧窑茶盏随手放在地上,刘拂打了个呵欠。

李迅像是受到刺激一般,硬逼出两个字:“鸾鹂!”

刘拂轻声道:“鹦鹉。”

“鸾鹂啼日。”

呦呵,居然还是个嵌字联,这厮搜肠刮肚,竟还能逼出些东西。

刘拂摸了摸下巴,快速答道:“琴瑟同声。”

李迅微愣,面露喜色,声音也大了许多:“鸾鹂啼日一声鸣!”

“龙虎闹春三月艳。”

刘拂话音刚落,就听到李迅大笑道:“你输了!是你输了!”

他奔至谢显面前,又是得意又是张狂:“谢二公子,方才赌约已立,当下就可实行了!”

不待谢显答话,刘拂似笑非笑满含疑惑的声音,已从李迅背后传至他耳中:

“小弟何时输了?还请李兄明示。”

已恢复镇定的李迅回身,冷笑道:“我连出三折嵌字联,你除了第一折外再未答上!青天白日,还想狡辩不成!”

刘拂慢悠悠道:“李兄可是从未说过,这是三折连对。”

李迅大怒:“你怎可不按规矩来!”

“规矩?”刘拂嗤笑道,“谁家的规矩?我是对仗不工整,还是平仄不押韵?”

“你!”李迅直气得张口结舌,却发现自己无法辩驳。

他确实未说过。

刘拂微眯起眼,偏头而笑,十分温和无害模样:“李兄若有异议,还可再来。”

单看李迅乍红乍白的脸色,刘拂就能猜到,他一口心气已泄,便是等到明日此时,也再出不了什么好题目。

见李迅眸光一转想要开口,刘拂抢先打断道:“李兄莫不是要说,方才的三联让我再对一次?小弟虽非不愿,但方才对联已成,再对反倒是真的不合规矩。”

她笑眯眯的,将李迅逼上她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退避三舍之路。

刘拂在整好微皱的衣袍,弹掉并不存在的灰尘后,才含笑开口道:“李兄既不出题,那就该有小弟来了。”

李迅无言以对,只能捏紧了拳头,严阵以待。

刘拂清清嗓子,压低声音正色道:“最毒妇人心。”

嘲讽之意呼之欲出,已有人想起李迅方才被泼酒的缘故,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背对众人,除了对面的李迅之外,再无人能看到她的神情。

被刘拂视线逼迫着的李迅,只觉兜头浇下一盆雪水,冻得他心惊胆战:“你……”

刘拂抿唇而笑,直如春光灿烂:“李兄,莫慌。”

“我、你别……”这个少年……他……他!李迅上下牙关打颤,相撞发出轻微的“嗑嗑”声。

察觉到李迅神情变化,刘拂极是欣慰,她放缓了声音,哄劝道:“既然李兄对不出,那就算小弟赢了,如何?”

自然是好的。

接受着众人赞誉的刘拂笑得极甜,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羞涩,与之前才情勃发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只有刘拂与李迅二人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辈子因着一场刺杀,刘拂曾昼夜不停审讯过三百铁血好汉,从诏狱出来时已有十数日不曾见过阳光。她方才不过一时兴起,试上一试,没想到当年攒下的凶狠气势,换了套皮囊仍在。

心满意足的刘拂,为李迅这位功臣保留了最后一点颜面,没在今日就使用赢家的权利,让他立时退出院外。

“刘小公子,不知你那上联,可有应对?”

刘拂抿唇一笑,很有些羞涩:“我自对的,是‘常贪众生口’——饶翠楼的天香宴极好,勘称人间珍馐。”

众人闻言,将控诉的目光指向徐思年。

***

经过这段插曲,众人心绪又起变化。不少人的趁着方才的兴致,重新走回案前,挥毫而书起来。

安坐吃茶的刘拂留意到,谢显的小厮匆匆而来,有匆匆而去。

她心中一跳,下意识望向张秀才的方向。

果不其然,一直心有旁骛从不曾专心赏景的张智,也在向谢府小厮离开的方向看去。

刘拂快速咽下口中点心,凑近谢显问道:“显二哥,可是有什么变故?”

谢显不料她有此一问,低声道:“雪天难行,刚好有从京师而来的书生路过梅园,听闻咱们在起诗会,想来凑趣。你且安心,我已派总管去安排了。”

谢二公子举办的诗会,金陵城中的读书人想来都得不到帖子。若那从京师来的读书人是一般身份,谢显绝不会使谢府总管出马,仔细问询。

暗自思量心事的刘拂,并没发现徐思年的目光,在她一脸好奇靠近时,就变得晦涩难明。

不多时,谢府年逾五十的总管谢浩,亲自领着三个锦衣青年逶迤而来。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在金陵府地界上,知府门前的总管也是极有身份的人。能让谢浩亲自引路的,肯定不会是一般人。

刘拂余光扫过满脸紧张的张秀才,又看向神色骤黯的徐思年。她阖上眼帘,静静听着踏雪而生的簌簌声,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当与三人互通姓名后,张秀才缘何豁出脸面不要,也要蹭进诗会的动机已然分明。

而刘拂久等的机会,也在此时到来。

他们并未直言家世,但无从遮掩的名姓将整个人都暴露在刘拂面前。对熟知大延官员谱的刘拂来说,在某些角度,她或者要比他们更了解自己。

何时生,何时死,何时登高位,何时被贬斥,他们的生平全凝练成一字一句,扎在刘拂的记忆中。

武威大将军之子蒋存,日后战功赫赫更胜其父的少将军。吏部侍郎嫡幼子方奇然,将来官居正二品左都御史,父子二人均简在帝心。

至于另一个名唤周行的青年……刘拂眉心微蹙,遍寻记忆也找不到这个人。

但她却能估摸出对方的身份。毕竟能与蒋、方两家一文一武同时交好的周姓人家,除了祁国公府不做他想。

若无意外,这周三公子,应是周默存的叔伯堂兄。

刨去前途未卜的周行不说,只要能投靠其余二人中的任意一方,都能保饶翠楼百年无忧。

他们一个铁面无私使吏政清明,一个金戈铁马护卫大延江山,虽都英年早逝,但俱是让大延男儿尊崇的人物。

刘拂自也不能免俗。

她眼中绽放着熠熠光辉,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察觉——此时此刻,她崇敬多年的两人,正坐在自己面前。

虽早已做好了见到二人的准备,但此时刘拂不得不收敛心神,才能好好构想接下来的事。

她打入金陵学子的计划才刚刚开始,正主就提前到来,那么之前所有的准备,都要推翻重来。

比如,她在这场诗会上的表现。

有新客至,自然要置新宴。

待一巡酒毕,两方人相互熟悉后,作为诗会主办人谢显才起身拱手,轻笑道:“有酒无诗毕竟不美,各位,请。”

“松风兄,我待你拔得头筹,需得请我喝酒。”

对刘拂无所不应的徐思年自然点头应下。

作为唯一一个不必作诗的人,刘拂自不需在此时下场,她自斟了杯温好的梅花酒,举到鼻前轻嗅了下。

然后她的眼前,就被一片阴影笼罩住了。

“小姑娘,你真觉得徐兄能赢?”

这是刘拂自开蒙之后,再没有过的闲适生活。

直到两个月后,在牡丹花含苞待开的时节,在胡老大夫欣慰的目光下,刘拂的好日子宣告结束。

若非摸透了春海棠的脾性,按着原先的计划,这伤势本该再反复些时日的。

即便春海棠对自己的好里有九成是为了利益,但剩下的一成真心,就已足够让人动容。

更何况那一分真切,已在相处的时光里,悄无声息地加大比重。

“我的心肝儿,大夫说了,你那些沉疴旧疾,只要慢慢调养,日后也不会有碍。”

刘拂笑着拉春姐姐坐下:“就算为了姐姐,我这颗摇钱树,也会茁壮成长的。”

春海棠扇子打得的更欢:“姐姐就喜欢你这直来直往的性子。”

千人千面,在见惯了心计的春海棠面前,最好的脸孔就是直接。

“好姑娘,你养病拉落下许多课程,可得好好赶上。”

刘拂点头应是:“姐姐放心就是,我好赖也是有些底子的。”

琴棋书画本就属君子六艺,她上辈子虽称不上大家,但不拘哪项,都有拿得出手的看家本事。

业精于勤荒于嬉,哪怕她在官封少师后就懒怠了这些杂项,应付青楼楚馆中的凑趣也足够了。

春海棠眸子一亮,以扇掩唇,娇笑道:“姐姐我对你冀望极高,你光赶上功课,可不够偿还我这两个月的汤药钱。”

“我那些微末技艺,哪里比得过楼中师傅。”刘拂问弦歌知雅意,却也不点破,“不过领着姐妹们共同进步,想来还是可以的。”

“已是极好的了!”春海棠抚掌大笑,“可见我那五两银子没有白花!”

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价,往日豪掷千金的刘少师摇头苦笑:“姐姐抬举我了。”

她眉眼间藏着的淡淡忧伤,让春海棠误会她想起狠心的父母。

海棠姐姐眸光一颤,干脆利落地岔开话题:“不止落下的功课,旁的事你也得早些补上。”

上下打量一遍刘拂的衣着装扮,春海棠满脸嫌弃:“便是厨下的嬷嬷,也要比你精细多了。若让旁人知道,还不得以为我苛待手下姑娘?”

春海棠对楼中姑娘倾注了十二万分的用心,早就备下了细布的衣衫、简单的首饰还有各色胭脂水粉。

与刘拂同批的姑娘大多是从贫苦人家买来的,素日里一根红头绳都能让她们惊喜数日,即便被卖入贱籍,少女爱美的天性也不曾丢失,看到那箱衣物时多多少少忘了哀伤,便是性情寡淡的望日骄也不例外。

只除了刘拂。

她日日窝在屋中,别说涂脂抹粉,就连头发也不曾精心梳理过,全是用发带在头顶草草一扎了事。再加身上青蓝色的利索短打,便是有十分的美貌也只剩下五分,说是烧火丫头也不会有人怀疑。

春海棠看在眼里,直到今日才点明。

摇着扇子起身,海棠姐姐精心勾画过的眉尾微挑,向着刘拂抛了个媚眼。

“若再让我看到你这幅打扮……哼!”

意犹未尽的话,最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姐姐慢走。”

望着摇曳而去的风.骚背影,刘拂收起嘴边的笑意,抬头看向房顶,轻轻吐出胸中一口浊气。

明日,怕是不好过关。

***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时,刘拂就已醒来。

她利索地起身洗漱,一脸纠结地穿上昨晚挑选出的藕荷耦合色襦裙,缓步移至妆龛前坐好。

铜镜不甚清晰,只能大致照出镜中人的容颜——这还是夺舍以来,她头遭看到自己的脸。

明明是十三岁花儿一样的年纪,却带着一丝抹不去的病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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