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就笑了。
“哥哥,汪公公已经坏事了。另外——”她总算坐直了身子,扶着床柱掩唇而笑,脸上有些热红却像是气色不错。她俏皮着,“要是比这个。她比得过我?”
郑大公子一顿,看了她半晌,也笑了起来。
“你明白就好。我猜傅映风就是要用她做这个。听说皇上的内库现在不归宦官管了。用了丽正殿的待诏学士。在皇上眼里他们都是亲近的内臣。傅映风恐怕也在谋在这个位置。为他的表哥范小学士在谋这个位置。”
“这是我想要的位置。”
她扶着床柱走了两步,觉得脚腿软绵绵,又不想叫他担心。她重新坐在了妆台前。瓶口孔雀翎伸出,在她的乌髻后长长翘起又翻落,碧蓝色的领毛尖如发丝般绽开着,粘在了她嫣红烧热的桃腮边。
镜中,她眸瞳光彩更加斑斓夺目。她淡然道,“我不会让给他。张干娘在出宫前管过半年的内库,她可以的话,我为什么不可以?”
她这时似乎精神气上来了,斩钉截铁,“谁也不能拦我的路!”
“……”郑大公子瞅了她半晌,突然叫了一声,“你们走远些。”
丫头婆子们本就在门外,这时都走开了,房门关起落了一地花影。珠帘摇荡如海上迷雾,他揭了帘,一踏踏过了碧绿绢帘翻波的帐角,走到妆台边。
她端坐不动,瞅他。
他伸出手掌心,接了几缕孔雀翎丝,丝上碎金如阳光落在了海面上,他沉思着,又松开五指任它们在手指间滑落。他偏头看她,低头凑近,小声笑道:
“就为这,你就打算甩了他了?你要是嫁给他,说不定咱家能出一个侯夫人……”
“本来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她取了素帕子,掩嘴咳了咳,看了房间里一圈,叫人进来把墙角几案上两盆梅枝盆景端走,然后才看向了郑锦文,叹气,
“我是为了保命。你和赵慧儿在京城里关系近,她没和你说过范夫人的能耐吗?”
赵慧儿被婆子丫头们簇拥着下楼,走到临渊居码头。
西斜的轻阳暖风吹动,吹着乌木船亭前一排红木锦花叶,也吹起她胭脂红的帽纱,露出她凤目高鼻的美貌。
红儿刚回来,连忙上前两步,下了廊施礼回道:
“娘子,傅大人说他知道了。他说你要见卢四夫人就去见吧。”
她去斜风细雨楼。就是为了这件事。赵慧儿点了点头。她上船时没叫红儿随行,只转头看她后道:
“你是郑大公子送给我的人。我特意叫你去给傅大人说话,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
红儿低头没出声。
看着赵慧儿上船而去,船尾轮桨在夕阳艳水里翻出一道长长的金红水波,红儿的脸蛋也同样被晚霞艳光照得半明半暗。她确实在苦恼:
要不要再去五梅轩一趟,去和郑家说,赵慧儿和傅大人暗地里早有私情?
她叹气,看着天边雪白的云,金黄的霞色光点。就像是看着京城报恩寺里大雪。还有临安飞雪里那一团接一团的金黄色腊梅花。
寺中的腊梅下,郑大公子披着白狐皮大,发束银冠,俊美风流让她不敢多瞧。他差她到赵慧儿身边前,曾经带着她来到报恩寺,在藏经楼上吩咐道:
“看到了?”
“是,公子。赵娘子是一位美人。”
从藏经楼上能看到赵慧儿所居的客院,看到美人在檐下看雪的身影。她深知郑大公子的喜好。但这一回不一样。
“明白她是美人就好。不要把她看成是傅府订了亲的贫寒妻室。你别怠慢了。她如今是傅大人的爱宠。为了她连长公主也拒绝了,连皇上也说服了。你想想她和傅大人之间的情份——”
这些事,郑娘子应该早就知道吧?红儿这样想着。
“红儿?”红儿踏着廊上的霞光,走两步停一步地打转时,有临渊居的婆子溜了过来,问道:“什么事要传回去?”
“妈妈,你快回去给二娘子报信。“
那婆子以为什么大事,一听竟然是赵慧儿和傅映风早就相识的事,她诧异笑了,果然道:“这不是早知道的事?难不成光凭一个破落宗女订亲妻室的名份就值得咱们郑家上竿子结巴?赵娘子那样的美人,岂不就应该是傅大人心上的人?”
斜风细雨楼里,傅映风再三再四地请,也没接着郑归音出来。他心里烦恼,取茶时都碰碰咣咣不安生。
“她还是说病了?”
“是,公子,也许是真病了……”
丁良只能陪笑,他来回了四趟也累得不轻,难免要委屈苦着脸
傅映风顿时恼了,他觉得自己破天荒地忍气吞声了,结果她居然还不领情,
“原来是我白为她操心!?叫门上记着,郑家要是出了事再来找我,不许传进来!就说我不在”
说罢,他当即叫了船出行去游钱园,赏日落,还吩咐丁良道:“到苇亭观落日的地方,看到慧儿娘子的船就去拦着,你给我传话。让她过船来说话。”
“……”丁良这时就惊呆了,“公子,你和慧儿娘子,你们——”
“还不去!”他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他闭嘴退出去的时候,在楼栏边瞧着了柳空蝉侧身楼柱后的身影。他没敢上去和她说:他这样的心腹竟然都不知道,赵慧儿和公子早有私情
夕阳下,赵慧儿和傅映风的船一前一后向苇海驶去。郑锦文也被二妹催着去祝怀白那边为她参选登籍,但郑锦文哪里是这样好指使的?
“外头逛一圈到了晚上再回去。不要叫二娘子知道了。”
他坐上船,觉得郑家只有这一个养女,进宫也得去皇上跟前侍候不是?去太上皇的德寿宫参选,那不是亏大了?
“公子,那是赵娘子的船。”
郑家的船在钱园里转了一圈没去找祝怀白,为了回去好交代,特意绕了一个远从僻静水面驶过,郑家的人意外在苇丛连天的景致里看着了赵慧儿的船。要不是他在京城救过赵慧儿,身边的家丁早认得赵慧儿身边人,别人还发现不了。
消息报进舱来,他探头一看,几乎要揉一揉眼睛。
“和她说话的是谁?那不是平宁侯府的卢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