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之后的聚会更像是小集体的集中活动，李雨竹明显对胡海希正在投资拍摄的电视剧感兴趣，不断打听相关的内容。程康自然在一旁做介绍，三个人单独凑在了一起。李雨竹在康奈尔大学就读的是戏剧和传媒艺术专业，虽然不是电影或者影视研究专业，但是这个专业也跟影视、娱乐圈相关，或者毋宁说影视圈完全被传媒艺术所概括。显而易见，如果李雨竹的家里面不是非富即贵的话，绝对不会去攻读这种专业，既然能够到康奈尔大学去攻读这个专业，那么她本身就既聪明努力又对于自己的专业有想法。
胡海希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明白李雨竹有可能就是梅菲斯所说的“好处”，她的家里说不定不是高官就是巨富，对李雨竹来说，她对国内的影视行当自然充满了兴趣，眼下既然有一个能够了解的机会，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三个人凑在一起聊着，就连程康都对胡海希的电视剧充满了兴趣了。
“所以这部电视剧的原着小说是你们出版社出的？老胡，你可以啊！”
“还没有出，要等电视剧出来之后再出版修订好的小说。”胡海希解释道，“这本书的大纲倒是我拟定的。”
“你牛啊，之后是不是要出你写的小说啊？”
“我早就假公济私地出过了，你这一趟去谷城我正好可以送给你几本带签名的，你可以帮我捐献给你们学校图书馆，老崔那里麻烦你也送几本过去，哈哈哈……”
“你把你写的小说拍成电视剧电影，很有想法嘛！”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自己很厉害，”胡海希摸了摸自己的头，“不过一切都要经历市场的检验，我虽然非常有信心，但是饭是一口一口吃的，路是一步一步走的，现在我们除了期望一炮成功之外最重要的是积累经验，然后把自己的班底拉起来，以后就想拍什么拍什么了。”
“那你想拍什么？全拍你自己写的小说？”
“这你就小看我了，我自己写的那些东西我自己知道是什么水平，投石问路也就算了，真的希望能够做到在影视圈厚积薄发还是不够的。我以前年轻的时候想着能够把黄易老师的小说拍成电视剧，譬如《大唐双龙传》这种。现在我觉得我看过的很多网上的小说很有趣应该拍成电视剧，日本的许多动画片可以拍成真人版，我的这种改变就典型地代表青年人的口味的时代性。但是现在的娱乐圈都是一帮老骨头，要等到娱乐圈认识到年轻的观众们喜欢看什么，那肯定是八零后占据娱乐圈主流之后的事情了，这个过程要十年还是二十年，我等不了那么久，我马上就要在娱乐圈发出变革的呼声。”胡海希摆出一副夸张的姿态。
“但是你这次拍的是抗日剧啊，”程康一脸疑惑，“你下一部准备拍什么？《魔法学徒》还是《剑客浪心》？”
“你不要把目标定得这么高好不好，我们一开始还是要拍些简单的ip，场景简单不需要特技，其实我很看好一些女作者的言情ip，回到古代谈恋爱，比如说《梦回大清》这种，或者《犬夜叉》也行啊！但是我们下一部戏的题材已经定下来了，要拍一部反腐剧。”
“所以你这根本就不是走网络小说和动漫路线嘛！”
“这个要慢慢来，我不是说嘛，先积累经验，把班底拉起来，公司发展起来之后。现在就用现有的娱乐圈资源上马这种项目的话，这好像改开前让一群拍惯了政治片、艺术片的人马上转行拍商业片一样，容易搞砸。况且你看那个什么《第一次亲密接触》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我们还需要培养市场啊什么的。”
“反腐剧这个题材很有意思啊！”李雨竹插话道，她眼睛亮闪闪的，“我很久以前写过一个小说，有部分反腐的情节，能不能让胡同学看一下。”
“好啊，你这种康奈尔大学的高材生写的东西正好拿过来我们研究研究，我们这种小公司签不到大名气的编剧，只能努力挖掘新人。”
“存在我的笔记本里，有空拿给你看。”李雨竹深受鼓舞，“我做梦都想什么时候自己写的东西能够出版或者拍成电影电视剧呢！”
“我们两个的梦想完全一样嘛！”胡海希故作惊讶，“我表个态，如果剧本不错，我肯定买下来。但是反腐剧有个麻烦，要官方认证才行，我在省纪委有点关系，到时候要打点一下，挂一个和省纪委合作的名义才行。”
“你不要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样随便啊！”程康一副你是不是认真的表情。
“你在省纪委有关系啊？你认识谁啊？”李雨竹一脸好奇地问道，随后她又补充道，“我爸爸也省纪委为工作诶！”
“我认识……纪检监察室的柳爱军处长，他和我爸爸以前是同事。”
“柳爱军？”李雨竹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随即她又说道，“没事，我去和我爸爸说一下，肯定没有问题。”
“你爸爸在哪个部门啊？”胡海希自然地问道。
李雨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爸爸是省纪委的书记。”她对于胡海希的反应有些在意。
“啊？是李开信李书记吗？”胡海希倒是一副正常的惊讶，然后抓了抓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程康用饶有深意的语气说道，“你还真厉害！”
“我们出于纯粹的爱情。”程康一脸正经地回答道。“……和寂寞。”
李雨竹在一旁有些羞红了脸，忍不住伸手去推程康的肩膀。
这个同学聚会对胡海希来说真的是收获良多，绝不仅仅是让他有机会抱上了李书记的大腿。国外的同学带来了异国的风气，国内的同学交流了本国象牙塔的土壤的土质，然后这个简单的聚会充分地验证了六度理论，胡海希觉得自己的收获不在于本次，梅菲斯似乎是在向他展示，对于架构人脉魔鬼有特殊的技巧，所以不仅仅是李雨竹，程康这只江南官二代日后说不定更有用处。
李雨竹对于自己的作品改编成电视剧抱有浓厚的兴趣，所以在飞机上她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给了胡海希，以便于他能够阅读一下她所创作的“反腐小说”，李雨竹甚至愿意亲自把这本小说改编成剧本。但是基于身份而言，程康和李雨竹都没有把改编这件事情看的过分地重要。就胡海希所理解的，李雨竹和程康对于社会的认识还停留在一个比较粗浅的阶段，即便是对现实的部分灰暗有所认识，但是他们还是比较愿意相信普遍的公正性。李雨竹除了自信之外，基本上是出于一种自我展示和渴求认可的心态，不然的话，以她爹的身份，改编自己的小说作剧本找陈老师来配戏又不是做不到。程康对胡海希的认识还停留在大学时代的好哥们的阶段，带着一种青年人直率、不带功利的纯真，把这件事情当作是一件好玩的事情罢了。
但是胡海希不能够抱着轻率的态度，他在飞机上将李雨竹的剧本认真读了一遍，故事和文笔远远超出了胡海希的想象。这个故事的主题与其说是“反腐”，不如说是言情，身为高官子女的女主角，出身贫寒的男主角，青梅竹马让女主从小仰慕的同阶层的大哥哥似的男二，然后是身份卑微的但是心机深沉以可怜为扮相攻略了男二的女二，故事中出现的反腐剧情，牵扯主角们家庭的双规、审判和判刑，更像是这部四角恋曲的佐料，将故事中显赫主角的家庭背景用这种方式碾碎来增添戏剧的效果，整个故事就好像喜欢言情剧少女们钟意的一大桶狗血。但是偏偏故事的文笔上乘，人物情感饱满丰富，最重要的是情节线清晰明快，前后一贯，故事整体构架完整精巧，胡海希完全被吸引住看得入迷了。
直到快下飞机的时候，胡海希才把这篇不是太长的小说看完，然后他对这样一本混搭的小说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虽然就剧情文笔来说，这本书绝对是算是上上之选了，带着苏性气质的女主角和情节安排恰如其分，但是就是最蹩脚的评论家也可以把它贬低得不值一钱，譬如主题不够突出，人物描写平均用力，故事线索太多等等，当然这是站在旧的小说理论上的视角。就胡海希来看，这本小说确实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譬如李雨竹说这是一本反腐小说，实际上反腐的成分在这本书里面就是一个背景和工具。大时代背景，譬如乱世的爱情惊心动魄，是因为时代本身就是人性的舞台，缺乏人生经验的少女小说需要一个与之类似的外挂背景，于是严酷的反腐被用来作为高富帅和白富美的舞台道具，可以使他们在转瞬之间身份跌落到与普通屌丝等同的地步，以便衬托他们足够可怜，也为他们此后再重新爬起来的剧情显得足够励志。
又譬如胡海希明显看出来李雨竹将女主角看作是自身的投影，但是似乎是为了掩饰，她在其他角色身上也倾注了足够多的戏份，这样整个剧虽然丰满、立体如时代的某个横截面，但是人物平均突出，混淆了主角和配角的界限，换句话说，改编成电视剧有可能是神剧，也有可能仆街。
李雨竹早就注意胡海希的表情了，等到他看完了小说，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半天之后，终于忍不住试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试探性地问道，“我的这个，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