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 真是好不错的待遇, 要不是去的是嶂阴山,十二娘都有点想接了, 不当散修不知道灵石贵啊,换做兮微上仙, 哪里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周围有几个人也明显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他们并没有到灵虚期。本来,到了灵虚期的修士就被尊称‘上人’,哪里会像大白菜一样站在这让人挑拣。
这时,人群中走出三个人,三人长相相似,应当有血缘关系,为首那个说:“我兄弟三人乃是化元期, 虽还未到灵虚期,但我三人能力也不弱,加起来,对上灵虚期修士也能打个不相上下,若是你愿意, 我三人一同护送你前去嶂阴山就是。”
那少年看看三人, 有些动摇。十二娘觉得这少年大概会接受,忍不住就有点同情他。涉世未深的少年大约看不出来, 这三人心怀鬼胎, 互相之间交流的隐晦眼神表明了, 他们肯定不会好好护送他, 更有可能在半途上就把他身上的值钱东西劫掠走。所以,在这种地方雇人,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的。
十二娘本不愿管,毕竟这种事实在太多,年轻的小修士不经历一两回被劫,都不会知道世间险恶。就算面前这位小公子长得面善,她也不想额外惹麻烦了。
但就在这时,十二娘忽然看见了少年手腕上的一串珠子,那是雷击寄魂木做的,千年寄魂木才会遭受雷劫,而经过雷劫的寄魂木比一般寄魂木珍贵百倍,与一般寄魂木不同,变得能滋养残魂。
她对于到底要不要去嶂阴山看看很是犹豫不决,但冥冥之中,真的好像有什么推着她往前走。
十二娘妥协的叹气,在那个少年开口之前,她往前走了一步,“这个任务,我接了。”
眼看肥羊就要到手,突然有人跳出来横插一杠,那兄弟三人怎么甘心,但他们也不是鲁莽之辈,那个为首的男子谨慎的问道:“不知仙友修为……”
十二娘看也不看他,淡淡道:“这位小友找的难道不是灵虚期。”她将威压放出一瞬,那三兄弟察觉不敌,只能退却了。三人中最小的那位还有些不甘,但是很快被为首那个拉住退出了人群。若单单是灵虚期,他们说不定还能拼一拼,但他觉察出威压中的可怕气势,猜测这插手的女修并不只是灵虚期,灵虚期之上,那是何等不凡,如此,他哪里还敢与人争夺。
那少年原本见真有灵虚期前辈出现,也很是高兴,不过他看看遮头蔽脸的十二娘,再看看拉着十二娘衣角的金宝,心里就有点嘀咕。
不是他以貌取人,而是修真界的各位有些能力的都会把自己拾掇的很好,而这两人装扮实在太……寒酸,毫无防御能力也没有装饰作用的普通粗布衣裳,身上没见带什么法宝武器,小孩子脑袋上还挂着几根干草,好像才在草堆里睡了一觉起来。
可以说在周围这一圈的修士里面,就这两位看上去最是落魄。这幅模样,她们真的靠谱吗?
十二娘才不管这位娇嫩的小公子在想什么,直接说:“我不需要灵石和法宝,只要你手腕上这串手链。”
那少年看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链,干脆的取下来给了她,表现的十分豪气,“这东西不值钱,前辈想要就给你,若是前辈能将我安全送到嶂阴山,灵石和法宝我都会赠与前辈,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十二娘忽然觉得眼前这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真是个不错的小家伙,虽然表情傲了点,但和昭乐又不同,会做人这点就很不错,大方的劲头,尤其让人喜欢。
“放心,收了你的东西,我肯定会把你安全送到。”十二娘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位小公子真的是完全没有警惕心,听十二娘这么说,轻易的就跟她走了。十二娘看看身边这傻乎乎的小公子,觉得就这个全不对人设防的性子,能安全无恙的来到这里没出事,真是个奇迹啊。
瞧着这小公子人还不错,十二娘就跟他提了一句,“方才那三人不怀好意,小友日后孤身在外,可得更加小心才是。”
那小公子大约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说,诧异了一瞬后就绷不住笑了,他一笑起来,刚才装出的傲气就全都散了。他忍了又忍,没忍住,有点小自傲的说:“我看得出来。”
“嗯?”十二娘挑眉。
小公子昂起脑袋,“谁心怀恶意,谁抱有善意,我能感觉得到。”
十二娘听了他这话,忽然心里一动,仔细将他打量了一阵,心想,这小公子,莫不是她认识的某个人的孩子吧?从年纪来看,可能是儿子侄子什么的,也可能是孙子,总之肯定有血缘关系。仔细看看,这小公子的脸和那人确实有三分相似。
西海廖家,因为拥有某种妖兽血脉的关系,主支之人都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靠感觉分辨善恶。所以这小公子一说出那句话,十二娘就那个方向猜了。
“廖箬是你什么人?”十二娘问。
小公子脸色一变,终于露出一点警惕的神情。十二娘拍了一把他的肩,“别那么紧张,你应该知道我没恶意。”
小公子又仔细看了看她,重新放松下来,抿抿唇有点不太情愿的说:“你说的那个男人是我爹。”
果然,是故人之子。不过,人生当真是奇妙,当年追在她身后叫姨姨的小家伙,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十二娘还记得当初那个长的和小姑娘似的廖箬,腼腆又害羞,寄养在瀛洲仙山那段时间,粘人的像个小年糕,动不动就哭鼻子。如今已成人父,大约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十二娘早逝的娘亲也姓廖,不过她那一支早就没落了,和西海廖家血缘已经很远,不过多少也算有点关系,再加上廖家主比较会做人,于是西海廖家和瀛洲仙山的联系也一直维持着。也因此,当年廖家主才会把体弱多病的小儿子送到瀛洲仙山来调养,住了十几年才领回去。
十二娘走了一会儿神,感觉对小公子亲切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十二娘难得和蔼亲切的问道。
小公子嘟了嘟嘴,“廖袁园。”
还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十二娘又问他:“你爹现在还好吧?”
廖袁园哼了一声,“他有什么不好的。”
哦,和亲爹闹脾气了,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一个人跑出门。十二娘已经差不多快把他跑出来的始末猜出来了。她换了个问题,“你要去嶂阴山做什么?那里现在可不安全。”
这回廖袁园没有很快回答,他的表情有点纠结。半晌他问:“你认识我爹,那你认识兮微上仙吗?”
十二娘:“……认识,但是她不认识我。”
廖袁园又问:“你觉得她很好看吗?”
十二娘不太想自己夸自己,于是她委婉的说:“她是公认的修仙界第一美人。”
不知道这句话触到了敏感的少年哪里,他拉下脸,咬牙说:“男人都好色,没一个好东西!”
十二娘不知道这么年轻的小少年哪里来的这种人生感叹,她只能哈哈的说:“你这不是把自己也骂了吗。”
廖袁园怒道:“我爹就是个好色的混蛋!”
“不应该吧,我认识的廖箬不太像个花心之人。”十二娘不太相信,但转念一想,五十年,她自己都能变成这样,说不定当年腼腆的年轻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花心大萝卜。
可谁知道,廖袁园说:“我爹他喜欢兮微上仙,明明喜欢别人,还要娶我娘,让我娘伤心了。我娘长得那么好看,他凭什么不喜欢我娘,我倒要去嶂阴山看看,他记挂了这么多年的兮微上仙,究竟有多好看!”
十二娘愕然,她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能扯到自己头上。而且,廖箬喜欢她?这不太可能吧。还有这个廖小公子,就因为这种原因一个人从廖家跑出来?
“咳,廖小公子,你听我一言,嶂阴山上根本没有兮微上仙。”
“有,别人都这么说,我爹比我早一天离开家,他也去嶂阴山了!要不是真的,他能那么急匆匆的赶去吗!”廖袁园恨恨的说。
十二娘头疼,这都是些什么操蛋的事。随手一管,尽是麻烦。
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出了仙坊,廖小公子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我们怎么去嶂阴山?飞去吗?”
十二娘摇头,“不,走着去。”
廖袁园:“啊……走着去?可是,那太远了。”
十二娘:“走路七天能到的,叫远吗?”
廖袁园很不满意,“那等我们到了,还能见到兮微上仙吗。”
十二娘心说,就算你早点去,也见不到兮微上仙,嘴上却说:“去得早不如去的巧,去的早了,肯定会和别人打起来,我们慢慢过去,等我们到了,前头的人都打的差不多了。后发先至,听说过没?”
“好像有点道理。”廖袁园说。
真好骗,这点和他爹真是一模一样。十二娘领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子往嶂阴山的方向走。这三人走在一起极为奇怪,寒酸的非常寒酸,华丽的非常华丽。
十二娘有心让这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吃点苦,晚上休息故意找的一个破屋子,可是廖袁园却没抱怨,他一身亮闪闪的坐在灰扑扑的破屋子里,非常坚毅的说:“我才不像我爹,一点苦都不能吃!”
说着这话的少年,半夜里抱着自己长了水泡的脚偷偷擦眼泪。十二娘装睡听着旁边的动静,心想,廖箬啊廖箬,你这养孩子也太娇惯了,一个修士,走这么点路竟然还能在脚上走出水泡,难不成你们都不让孩子自己走路的吗?再看看在稻草堆里打起小呼噜的皮实金宝,十二娘有点自豪,看看她这样养孩子的方法才是正确的!
第二天,十二娘路过一个村子,买了一头牛。没办法,村子里能代步的就只有牛。
廖袁园坐上了牛,放松了不少,十二娘把金宝也一起放在牛背上。明明是一头牛,廖袁园却把它坐出了一匹马的高贵,反观金宝,他手里拽着一根柳枝,和村里放牛娃也没有区别。
廖袁园的矜持姿态也只维持了一天,发觉在牛背上挺直脊梁目视前方非常累,而且周围也没人在意他姿态好不好后,他开始学着金宝盘着一条腿,在牛背上摇头晃脑自娱自乐了。金宝甚至还教他唱歌——降噩城里强盗间的黑歌。廖袁园觉得词奇怪了些,但见金宝唱得开心,他就也跟着学了起来。
看着短短几天好像换了个人,形象直往金宝逼近的廖袁园,再听听他唱的强盗黑歌,十二娘的良心丝毫不痛。她一点都没有把别人家孩子养歪掉了的心虚感,并且亲自上阵给廖袁园演示了一下,怎么把来抢劫的山匪反抢回去。
都是因为廖袁园穿的太华丽,他们这一路上又遇上劫匪了,原本打算让他换身衣服的十二娘打消了主意,继续让他这样亮闪闪着在阳光下发光。来抢她们的不仅是凡人,还有修士。因为她们这三人看上去,实在是太好抢了。
第一次遭遇抢劫,廖袁园站在一边有些回不过神,但现在,他已经能学着金宝给十二娘打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