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兮倒是很感谢的看了眼钟管家,刚才他的说的那句话实际上也是潜意识的承认了她的身份,这对她又是个非常大的鼓励。
钟管家拿过她手里头的抹布,“我帮你擦吧。”
顾兮慌张的摇头,“不用,被伯父看见他会不高兴的,我反正也就是做的慢,但肯定能做完。”
钟管家见她坚持,也就不好再继续要求,后来迟疑了半天才问她:“顾小姐你泡茶是从哪里学的?”
顾兮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咦,你没有看过木盒么?”
钟管家悄悄的回答她,“其实我扫了一眼,但是没仔细看。”
“那伯父看过么?”顾兮更加好奇了。
“看过。但是很多时候夫人都是在迟老身边写的,后来迟老睹物伤人,就让我拿到仓库收起来了。”
所以其实迟剑声和钟管家都没有细看过这日记的内容?顾兮歪着头想了下,也没有继续深究,而是回答,“其实我就是从日记上学的呢。”
钟管家忽然间愣住,他当然没想到顾兮为了能被迟剑声承认这么努力,她真的是个让人钦佩的女孩。
钟管家即便是扫过那日记,却也不过是看见一桩桩的甜蜜往事,可多了也不敢再看,这日记封存的就是个伤心事,所以他哪怕是看见过那泡茶的故事都不会想到今天可以试试。
三十年来他按照自己的方法给迟剑声泡龙井,却没想到顾兮看了几天的日记,就找到了让迟老高兴的方法。
他试探的问了句:“那木盒里还有其他的内容么?”
“有啊。”顾兮很坦然的回答,这方面她倒是不需要隐瞒,钟管家毕竟是工作的人,他当然希望能得到主家的欣赏,“喜欢吃的菜啦,穿衣服的风格啦,还有什么忌讳的事情,说的很全面呢。”
“……”钟管家刹那间以为他们两个人看的不是一个东西,总觉着这是个巧合而已,一杯龙井茶而已,所谓林雪的味道难道就那么神奇?。
顾兮“嘿嘿”了下,“这就叫女人的直觉~晚饭的时候我们可以再试验下~”
她愉悦的尾音昭示着此刻心情的不错,而当她这么说了后,哪怕是钟管家都有了点兴趣。
晚上的时候,顾兮在按照流程加工出来的菜中,特意加了一道林雪说的榆钱儿饭,这个季节正好会有榆钱儿长出,只是她自己倒是不太好找这东西,和钟管家说了下,作为同谋伙伴,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据说是找这后山的农户摘来的。
榆钱儿是榆树的种子,圆圆的边缘处薄薄的,中间鼓出来,酷似绿色圆形的钱币。榆钱儿色泽翠绿,气味清香,每一簇都有很多瓣榆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嫩嫩的,甜甜的,带着些微山野气息。
在更早更早年代的那个光景,城市也没有那么繁华,树木就更是茂盛,很多野小子都喜欢放学后,呼朋邀伴爬到村头大榆树上摘榆钱,趁着鲜嫩把榆钱捋下来,塞到嘴里大口的吞咽。够下的榆钱儿带回家,拌上玉米面,再撒上一点咸盐拌匀后上锅蒸,蒸熟后蘸着蒜泥吃。
林雪不知道从哪里也捞了一些榆钱儿回来,自己张罗着要给迟剑声做道好吃的榆钱饭。其实这味道可能也没有那么美,偏偏唤起了迟剑声童年的记忆,于是赞不绝口,后来林雪就记到了日记里,反正是被顾兮惦记上了。
反正这种东西,哪怕是顾兮自己小时候也是吃过的,所以做起来也不难。吃饭的时候,她特意混杂在做好的菜里头。
钟管家也为了测试日记本上记录的东西到底准不准,也故意留在了餐厅里没有离开。
两个人就把迟剑声当做试验品,非常的他的一举一动,包括每个表情。
其实顾兮当然不可能大开金手指,做出一桌子迟剑声爱吃的菜来,那样的话大概自己会被当做林雪的魂灵上身,这也忒有点可怕,她反正打着擦边球,有一点没一点的软化着迟剑声的心。
迟剑声扫了眼桌上的菜,目光在榆钱儿上停顿了下。
来了!
顾兮和钟管家相互对视了眼,显然是发现了情绪微微变化的苗头,但是在顾兮和钟管家面前,他也仅仅是那么一点点的动摇而已。
作为军人出身,又身在高位的迟剑声,最擅长的大概就是隐藏自己的情绪,当年在林雪面前都没有表现过他喜欢她的感觉,在顾兮的面前,他更是不容易有任何的表情。
钟管家对着顾兮微微的摆了下手,意思是,其实没什么作用。
顾兮无奈的叹了口气,反正她也仅仅是试试,能博得一点好感就是一点好感。
结果她刚坐下来,就感觉到胃里一阵翻腾,好久没有出现的孕吐,居然又开始发作,面色一白后的顾兮,立刻捂着唇闷声说:“对不起,伯父您吃吧。”
顾兮转身朝着外面跑,一直跑到大厅,又担心自己这样影响别人吃饭,就又转到了花园角落里的垃圾桶旁,蹲在那里呕起来。
深夜清凉的风吹在脸上,让她想起第一次跟着迟景曜到迟家参加家宴的时候,那会她站在这里和林雨第一次见面——林雨鼓励了她,给了她很多的勇气,除了迟绍杰,终于有一个迟家的人接受她理解她,那么就有第二个人,第二个当然就是舅舅。
顾兮想,她虽然没有办法让全部的人都喜欢她,能做到一步步让原本对她误解的人,都开始理解她的爱情,或许她就成功了。
餐厅里因为顾兮突然间的离去只剩下迟剑声一个人,这几天来和这个倔强的姑娘一起进餐,她虽然默不作声但也有点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会不喜欢她做的菜,所以经常会用余光揣测他的心理状态。
顾兮在讨好他,迟剑声当然很清楚,他虽然真的想做一个恶人,然后让她在迟家没办法坚持下去,但是迟剑声终究心肠没那么狠毒,好歹顾兮肚子里的是迟家的后代。
这几天顾兮的表现不再像第一天那么糊里糊涂,至少她有认真的干活,而且从不喊累,哪怕是迟景曜和自己偶尔沟通下工厂的情况,也从来不说什么。
其实迟剑声也是在等她投降,结果这女孩就这么坚持了几天,一句话不说。
迟剑声奇怪的问钟管家,“她累了?”
钟管家无奈的说:“迟老,这是孕吐吧。孕妇常有的……那个……”
见钟管家有点欲言又止,迟剑声脸色沉了下,“有话快说。”
“我是觉着顾小姐这几天真的太辛苦,现在哪怕是寻常人家,怀了四个多月也不会做这么事情,毕竟她好歹怀的是迟家的骨肉。”钟管家平心而论,倒也不会添油加醋的说什么,迟剑声也不是不懂常理的人。
迟剑声有点沉默,他一面吃饭一面听钟管家说。
钟管家继续说:“而且……”
他又开始欲言又止了!
迟剑声虎着脸松开筷子,“有话快说。”
“家里干活的小保姆,把顾小姐都当成保姆了。这……”
迟剑声不快的拍桌子,“她怎么就成保姆了?!哪个不长眼的在那里嚼舌根?!”
钟管家无奈的看着迟剑声,让别人引起误会的可不就是迟老您么?但这句话他不好意思说,但显然可以让迟剑声自己联想。
谁家的准儿媳到了家里,大着肚子还得从早干到晚?要打扫房间,要做饭,还要洗碗,虽然也就是基本的工作,但好歹、好歹顾兮已经怀孕四个月了啊。
迟剑声迟疑了下,自言自语着:“她本来就不应该在迟家。”
说话间他负手站起,将碗一推,“不吃了,晚上这碗筷就让那多嘴的家伙洗了,让顾兮早点休息。”
钟管家一听,果然还是有了点转变的,他跟了迟剑声三十年,也算是非常了解这老板的性格,迟剑声这个时候松口,说明顾兮只要再努力一把,大概就会攻克这个倔强公公的心了吧。
迟剑声站起来以后,看着钟管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想和这个跟了自己三十年的伙计说点话。
他说:“老钟啊,你见过林雪么?”
“回迟老的话,林雪夫人去世之后我才到了迟家,所以……”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是格外的想她。”
“是不是顾小姐让您想起她的?”钟管家顺势而问。
“和她有什么关系!”迟剑声又开始否认,但很明显,他的态度已经不如先前那么强硬了,念叨了一句话就离开了餐厅。
钟管家看着桌子,那上面只有榆钱儿吃的干干净净,所以说顾兮的猜测还是对的,她的确在一步步的唤醒迟剑声隐藏在心里对林雪的那种怀念。
而刚才迟剑声说的是:“林雪一定会怪我,怪我对景曜那么严格,怪我对他那么苛刻,甚至还不让他娶她想娶的女孩。”
钟管家叹了口气,忽然间靠在墙上,迟家的三十年服务工作,令他和迟剑声有时候不似上下级,而更似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