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对不起(1 / 1)

<>望着郑雪如离开宣仪殿的背影,宇文焕卿似乎可以看到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他在想,届时他这位端庄温婉的结发妻子会是何模样。

坐立不安的顾沛蕖本想与皇后等人一同离去,可是她总觉得自己要与宇文焕卿说句‘对不起’才会心安一些,所以她恭送皇后以后,还是定定地坐在那。

宇文焕卿知道她许是与自己有话说便也不言其他,只是看着将宇文焕渊留住的戚媚,想知道她要与他们兄弟二人言说何事?

戚媚看着焕渊的眼神中凝着丝丝宠爱与疼惜:“皇帝,哀家想要和你商量下,这大年初三哀家打算宴请朝中世家子女为焕渊与焕朗他们兄弟二人择选王妃。皇帝意下如何?”

宇文焕卿整理着几案上的奏折,突然听到母后的用意,脸上挂上了一丝浅笑:“儿臣觉得此事甚好,就交由母后承办吧,他二人是到了应该娶妻的年纪了!”

宇文焕渊听到戚媚的提议本就已经心有余悸,而此时皇兄对此亦深表赞同,更让他登时心急如焚。

他不住地抿着嘴急急地想剖白心迹,可是又不敢言说此事,因为他知道纳娶雪灵娈难如登天,何况她昨日还与皇兄动了手!

“焕渊,你对此事可有异议?母后这样打算也是为你们兄弟好,你母妃走得早,哀家把你抚育长大。虽然你并非哀家亲生,可是哀家待你与皇帝向来一样的亲厚。”

戚媚似回想起了在离宫时的岁月,那些日子里她要照顾嗷嗷待哺的宇文初云,又要看顾刚回走路的焕渊,还要打理宇文焕卿的生活,自然是身心疲惫。

但是而今,她的三个孩子如今都已经长大,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抚慰。

宇文焕渊自然知道太后对自己的母子情谊,此时断然不可惹她伤心,他掩盖着自己不悦恭声道:“儿臣但凭母后安排!”

宇文焕卿看着他那副模样,便知道他与雪灵娈之间许是生出别样的情意。

戚媚见宇文焕渊首肯,自然喜上眉梢,她向坐在一旁的顾沛蕖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顾沛蕖虽然狐疑,但还是碍于颜面坐到了戚媚身边,恭顺地听她的吩咐。

“景妃,初三那日你也参加,帮哀家掌掌眼。这大梁数你最美,自然也可以鉴美。而且你也是世家小姐出身,对那些小姐也有些了解。”

戚媚热络地拉过顾沛蕖的手,发现她的手着实有些冰冷,便转身从易安那里取过了手炉,放在了顾沛蕖的手中。

顾沛蕖听此自然不好推却,便起身施礼:“臣妾遵太后懿旨!”

戚媚笑着点头而后又对宇文焕卿说:“皇帝,如今后宫中嫔妃稀少,多有凋零,不如你也参加看看?若是有看中的女子,大可以纳选进宫,也好为皇家早日开枝散叶为好!”

宇文焕卿听到母后的劝解,自然明白她的心意,不过自己着实没有这心思更没有这意愿。

若是此生不能和心爱之人相伴,他更愿宁缺毋滥。

但是话他不能说死,只能说得婉转,否则又是一场轩然大波:“母后,儿臣暂时不想再纳选嫔妃了,今年出了这么多事,儿臣没有这个心思。您还是紧着为五弟、六弟遴选正妃吧!”

戚媚无奈地摇摇头,她就知道自己此言说了也是白说都是徒劳:“那好,那皇帝就等到明年秀选再说吧!对了,这初云的婚事也应该早早定下来为好!”

宇文焕渊听到戚媚说到自己古灵精怪的皇妹,脸上满是苦笑:“母后,你怎么这么着急要把初云妹妹嫁出去啊?”

戚媚提到宇文初云更是无可奈何:“这丫头一天到晚的寻思出宫胡闹,哀家对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打又打不好,骂又骂不得。早日出嫁,哀家早日省心。”

宇文焕卿想到这眉眼含笑,端起茶盏清尝浅饮,自是芳香馥郁:“母后说皇妹的亲事应该定下来,只是母后可有心仪的驸马人选?”

戚媚玉眉挑得得意,脸上一朵笑纹格外的慈祥:“哀家瞧着南宫暗影府的南宫澈不错,年龄相当,品貌双全,倒是和你皇妹很是般配。”

宇文焕渊、顾沛蕖、宇文焕卿一听到南宫澈的名字俱是一惊,三人眼光流动间竟是惊诧与尴尬。

宇文焕卿无声地笑了笑,那笑容倦倦的,犹若一朵凋零在冬日里的花朵,生气全无:“母后,南宫澈不可以成为驸马。一来他…他…心有所属,二来他性子清冷,不苟言笑。这种性格与妹妹实在是不相称,所以他二人并非良配。”

戚媚一听脸上泛起丝丝难色:“皇帝与南宫澈自幼相识,想必对他亦是了解。既然如此,那这朝中青年才俊可还有堪配初云之人?总不能将她嫁到渔阳去吧?”

宇文焕卿听到渔阳二字,心中惊起一阵波澜:“渔阳?怎么好端端地要嫁去渔阳!”

戚媚紧了紧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不知道她怎么想得,说是看中了一渔阳富商的儿子!堂堂公主竟然要下嫁平民,哀家是决然不会允许的!所以皇帝,你要将你妹妹的婚事放在心上,朝中大臣家的公子你要多留意一下!”

“儿臣知道了!”

宇文焕卿提起笔在奏折上圈圈画画,开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或许这些纸张上娟娟墨迹才是可陪伴自己一生的知己。

戚媚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了,临走切切地叮嘱顾沛蕖道:“景妃,皇帝最宠爱你,你要好好照顾他。皇帝受了伤,你就留下来侍疾吧!”

顾沛蕖听到戚媚的嘱咐不禁脸上有些烧灼,她尴尬一笑,俯身施礼:“臣妾遵旨。”

戚媚便搭着易安的手缓缓地出了宣仪殿。

宇文焕卿似乎对戚媚的话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批改奏折,他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只是专注而认真。

宇文焕渊觉得此时的境遇很是尴尬,他想赶紧将花子柒的事情禀告完便退去:“皇兄,臣弟方才在宣仪殿外看到了朝廷通缉的要犯花子柒,他化名花小九,如今蛰伏在姜怀蕊的身边。臣弟觉得皇兄应该早做打算,除去他二人。”

宇文焕卿抬起头嘴角凝着浅笑:“朕知道那是花子柒!”

宇文焕渊听此很是惊诧,但又十分欣喜:“皇兄,何以得知那人是花子柒?”

“他进宫后无意中被朕撞见,朕见他身材伟岸且年龄偏大,实在不是内侍入宫的年纪,心中存疑便派人调查过他。虽然他确实是净了身,但是朕还是觉得他有问题,直到朕在京门提督府的存档内看到花子柒的画像才恍然大悟。”

宇文焕卿一边翻看着奏折一边言说自己调查花子柒的始末,依旧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甚是风淡云轻。

宇文焕渊拨弄着手中的茶盏盖子,觑一眼满脸惊诧的顾沛蕖,复又犹疑的问:“既然皇兄知道此人危险,为何还让姜怀蕊如虎添翼呢?”

宇文焕卿叹了口气,自己百密一疏竟然低估了叶重楼的反应能力:“朕之前就已经掐断了他们与叶重楼的往来,所以才能逼叶重楼现身锦陵。不过,不成想他居然来得这样快,而且朕昨日竟然没能将他擒获,真是遗憾!”

宇文焕渊见皇兄对此已经筹谋多时,自然心生敬佩想必皇兄留着这二人还有他用:“皇兄留着他二人是否还有他用?”

宇文焕卿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顾沛蕖,觉得也没有隐瞒她的必要,她总不会和自己作对:“昨日朕不察是放虎归山,而今朕留着他们,是为了引蛇出洞!”

宇文焕渊听到皇兄心有成竹,脸上笑意浓浓,却听宇文焕卿接着说:“焕渊,朕虽然已经派京门提督府去提审两村的流民,但是朕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将批改好的奏折放在旁边,复又开始研磨朱砂墨,一边研磨一边叮嘱:“你一会儿出宫一趟,去将云天骐接进你府中保护起来。南宫清近几日忙于照顾浅笙,估计无心他事,此事就拜托你了!”

宇文焕渊“臣弟遵旨,只是皇兄难道不放心京门提督府么?”

“不是不放心,但愿是朕多虑了!你别耽搁了,赶紧去将云天骐找到,接到府里。好生款待他,朕要用此人扳倒郑国公府!”

宇文焕卿看着手中那滩红得无比鲜艳的朱砂墨仿若看到了即将被自己搅动的出的血雨腥风。

若是他赢了则格局大变,若是他输了则性命难保。世家盘根错节近百年,他以一己之力便想撼动乾坤确实冒险。

宇文焕渊听此知道皇兄心意冷绝,郑国公府自然是难逃此劫,可是他也害怕其他门阀世家会因此而生出二心,毕竟在利益面前,世家门阀之间有着难以割裂的裙带关系。

他拢了拢披风拱手一礼,复又抬眼看了看顾沛蕖恭声道:“臣弟这就去办,臣弟告退!”

伴随着宇文焕渊轻轻地关门声,宣仪殿彻底陷入了安静之中,静谧的犹如一潭死水。

过了许久,宇文焕卿抬眼看着呆坐在那个顾沛蕖,心中隐隐不忍却语气平淡地说:“你来朕这里是有什么事么?”

顾沛蕖眼中含着清泪,声音低沉而颤抖:“臣妾,臣妾来看看皇上,臣妾想和皇上说…。说句…对不起!”

对不起,这句话对宇文焕卿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淡然一笑:“不必了,你没有对不起朕。朕知道你因母后掌掴你一事耿耿于怀,昨夜你赏了朕一巴掌便算抵消了吧!至于你昨夜刺伤朕,是朕…朕无礼在先,亦不能怨你!”

顾沛蕖听到他避重就轻的将话说得婉转而冷清,便知道他是彻底对自己死了心,所以才会如此风淡云轻。

宇文焕卿看着含泪不语的顾沛蕖,觉得自己的心又被揪得生疼,他知道她想听到他的释然,他的放弃。

而他还是那么没出息的不想看到她伤心难过:“朕已经打算好了,正月十五你就随母后等人去安澜寺祈福,而后朕准许你回顾王府省亲,届时朕会让裴济帮你假死离宫。到那时,你便可以和他远走高飞了!”

每说出一个字,宇文焕卿就觉得自己的心抽痛一下,但是他知道这是她最爱听的话,最想听的话。

顾沛蕖眼泪被宇文焕卿催动的簌簌而下:“皇上,你这样对我,我会一辈子都不安心的,我亏欠你太多了!”

宇文焕卿见她哭得伤心,眼中竟也蒙上一层浅泪:“你没有亏欠朕,是因朕的私心才将你纳进宫中,若是亏欠,是朕欠了你的自由无忧。许是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不过朕及时纠错,还不算晚!”

顾沛蕖已经呜咽的不成样子,脸上糊着的泪水让宇文焕卿好想为其擦干,只是他还是忍住了。

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静自若:“另外年节的宴会你还要参加,但是在年节之前你可以找他,不过你要小心,不要在芷兰宫人面前露出破绽!”

顾沛蕖痛哭不已,肩膀止不住瑟瑟地发抖,宇文焕卿却只能那样的看着她。

此时自己不能给她任何安慰,因为他已经没有安慰她的理由和责任,因为她早已不再需要自己,一切在昨日便已经结束了。

他心慌意乱地看着奏折,等着她平复心情。

他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她,那个眼神依旧温柔而深情。只是她微微一抬眼,宇文焕卿就赶紧低下了头,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对她依旧不舍而眷恋。

若是被她发觉,他觉得那是对他帝王尊严的践踏,既然自己选择了放手就应该放得洒脱而彻底。

“皇上,臣妾先告辞了!”

顾沛蕖擦干了眼泪,她知道她再也没有容留在宣仪殿的意义了,因为还有十几日她便再也不是景妃、再也不是顾沛蕖了。

宇文焕卿默然地点点头,目送着她的身影离去,一种悲凉的感觉油然而生。

匆匆出宫的宇文焕渊居然被御医裴济截留住了,裴济十分警觉地四下张望,复而将宇文焕渊拉到了一旁:“殿下,臣有一事相告,臣实在是担心皇上!”

宇文焕渊听裴济如此说很是狐疑:“你要相告何事?不妨直说!本王还有要事在身。”

裴济知道事关重大,声音低而轻:“皇上受伤为两人所为,那伤口深浅不一且大小不一,明显不是一人所为。用得应该是两把不同材质、不同规制的钗簪。可是皇上却对此闭口不言!”

宇文焕渊听到这算是彻底明白了,这皇宫中能得皇上维护的女子除了顾沛蕖还能有谁?

他见四下无人,低声地对裴济说:“裴御医,你是聪明人,既然皇上不说就是不想任何知道此事,你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可以向第二人说起此事。至于伤皇兄的另一个人,本王可以为她作保,你大可放心,她只是一时义愤,决然没有谋害皇上的心思。”

裴济见敬王殿下如此说,悬着的心倒是可以放下,他赶紧拱手道:“殿下放心,此言不传六耳,臣知道该如何做!”

言闭,他便作揖行礼恭顺而去。

宇文焕渊想到皇兄的用情,心中蓦然哀凉,不禁叹谓:为何宇文家的子弟之于感情都要受伤受困,即便是皇帝尚且如此,更何况自己?

再联想到正月初三的那场选王妃的宴会,他便觉得自己追寻所爱的路注定荆棘密布,步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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