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瓷钵盆内的清水中,两条血痕犹如两道血色丝带飘向了两边,宇文焕卿错愕的眼神落在两条血痕中。
顾沛蕖看了看玮元那滴着血的,还有宇文焕卿那伤口涔出的血珠,复又看了看那清水,转而说:“皇上,你方才那手碰了羊肉,许是有油,油和水自然不融合,也就连带着血不相融了!”
宇文焕卿回过神,点点头,似乎对此答案颇为认同。
只是他忽而想起自己宠幸莫芊儿那晚,白日醒来的他是睡在函恩殿的,而且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与莫芊儿那晚的鱼水之欢。
倒是莫芊儿第二日将自己宠幸她的事儿闹得阖宫皆知,自己才勉强认下了那晚的***愉。而后,莫芊儿怀孕生下玮元,自己便心甘情愿的相信确实有那一夜倾情。
他寒凉莫名的眼睛看着顾沛蕖,声音颤抖地说:“苒苒,你再去准备一钵盆清水,不要叫外人看见。”
顾沛蕖见宇文焕卿欲再次验血,看了一眼怀中的玮元,不禁有些疑惑:“皇上?你这是做什么?你该不会是在怀疑玮元的…”
宇文焕卿从顾沛蕖的怀中将玮元抱了过来,看着玮元哭得伤心的小脸,他亲昵的将她的泪擦去,小心地哄着:“你去吧!朕只是有点疑问,解开了,朕再解释给你听。”
顾沛蕖见宇文焕卿执意如此,心中虽然怨他多疑,但是却不得不唯此行事。
她曳着长裙,将白瓷钵盆端了出去,准备换上清水。
宇文焕卿看着怀中粉嫩讨喜的粉娃娃,这个自己宠了近三年的小公主,心中百感交集,他好怕这个可爱的孩子不是他的女儿。
玮元是他在这皇宫中最珍视的人,只有她与自己血脉相连,也只有她能让自己忘忧无忧。
顾沛蕖端着钵盆小心地出了函恩殿,迎面居然碰到了一脸得意的绿蔻。
这几日她在掌乐司得舞蹈教习悉心,屡屡得到夸赞,自然是。
她见顾沛蕖亲自端着白瓷钵盆出来,很是奇怪,赶紧走上来意图接过那白瓷钵盆,却见顾沛蕖手一躲将里面的水倒了出去。
绿蔻迟疑的问:“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顾沛蕖掩去慌张,一脸的风淡云轻,继而反问:“本宫如今在殿内与皇上吃炉锅和烤羊腿,用来浣手的,就出来倒了一下!绿蔻,你怎么来函恩殿了?此时你不是要在掌乐司练舞么?”
绿蔻脸上难掩得色,自豪而娇俏地说:“奴婢的舞跳得极好,教习姑姑觉得奴婢今日练习得不错,所以便让奴婢提前回来了。奴婢听说娘娘在函恩殿便赶过来侍候。”
顾沛蕖见绿蔻眉眼张扬,很是得意,心中不喜:“是这样,你练舞累了一天,早点回芷兰宫歇着吧!本宫这有瓷青侍候便好。再有绿蔻,你既然得教习青眼就要格外的努力,不要给芷兰宫丢了脸面。但是你也要慎行,不得张扬卖乖给自己惹祸端。”
本来志得意满的绿蔻以为顾沛蕖会夸赞自己,不成想不但不要她在函恩殿伺候,还警醒自己不要乱了分寸,自然心中很是不满与气愤。
但她脸上还是一团欢喜的模样,她挑着眉眼笑得灿烂:“奴婢谢娘娘体恤与提点,奴婢记住了,绝不会给娘娘丢脸惹!”
顾沛蕖见绿蔻小脸笑得可掬,以为她长了记性,顾沛蕖自己最讨厌因为一点小事就张扬得不可一世的人,而绿蔻有时便是这个样子。
以前在家里,念她年小,当她天真无邪的可爱也未多加约束,可是如在宫中,人心难测,怎可因这个性格上的瑕疵给别人留下话柄,所以她才提醒绿蔻罢了!
绿蔻脸上扯着笑意,俯身施礼一礼便向芷兰宫的方向去了。
顾沛蕖见她走远了,才走进了紫宸宫的小厨房准备亲手盛了一钵盏的清水。
亲自盛好水后,她掩着月色快步地向芷兰宫而去,只是她不知绿蔻因起了疑心早已折返,小心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踏进函恩殿,顾沛蕖小心的向外看了看,才放心地关上了门。
此时,她一回身便见宇文焕卿哄逗着怀里的玮元,只是目光中有几分哀凉。
那丝丝哀凉,让顾沛蕖的手心不禁沁上了一层冷汗,她感觉到很不安。
她在祈求自己说得是对的,因为有油,所以两血不相融,她更在祈求让这本应美好的父女一直美好下去。
顾沛蕖曳着裙摆,小心翼翼的将那碗盛满了清水的钵盆放在了宇文焕卿的面前。
他的眼神有些许呆滞盯着眼前的钵盆里的清水,仿若小小的水面上生出了利刺扎地他的眼睛生疼。
他声音有些沙哑,但足够让顾沛蕖听得清晰:“苒苒,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朕不容许其他人知道。朕不希望玮元长大后,因为朕质疑过她的血统而伤心。所以,朕希望无论如何你都要将今日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顾沛蕖听着旁边炉锅里炖的咕噜作响的羊肉汤,直觉得十分聒噪,她此时的心异常的混乱:“皇上,既然你心向公主,又何必多次一举呢?”
宇文焕卿淡然地说:“朕与莫芊儿到底有没有过夫妻之实,朕自己都不清楚,自然生疑!”
顾沛蕖被宇文焕卿的这句话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在自己没进宫之前,宫里宫外所有的人几乎都一致认为莫芊儿是宇文焕卿最宠爱的女子。
虽然身份低微,但是破格封为了贤妃,而且诞育了宇文焕卿的后嗣——玮元公主。
如今宇文焕卿居然对二人是否有过肌肤之亲都搞得模棱两可,这让顾沛蕖觉得十分意外。
宇文焕卿拿过玮元的,用力的挤了挤那个有些干涸的针眼,几滴鲜红的雪伴随着玮元撕心裂肺的嚎哭坠落在钵盆的清水之中。
顾沛蕖着实心疼眼前的玮元,赶紧将她抱了过来,拍着后背小心地哄着。
宇文焕卿则迅速的将几滴鲜红的血滴进了玮元的血滴内,虽然他手有点颤抖。
他与顾沛蕖都切切地盯着那两血的形态,只见两血得到水的稀释,犹若两条散落的血色丝带,向两旁分离,似隔着千山万水,似隔着海角,终究没有相融,这一幕让宇文焕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顾沛蕖被眼前的景象彻底的惊呆了,她痴痴地看着清水中分离渐远,渐渐的血滴,她感觉自己的心如窟。
宇文焕卿再抬起头看着顾沛蕖和玮元的时候,早已眼眶,他的表情哀伤而无奈,似受了很大的打击,甚至可以说是颓丧。
顾沛蕖此时怕极了,她紧紧地抱着玮元向后退去,她知道玮元既然不是宇文焕卿的女儿,她便是混淆皇室血统、身份不明的孩子。
那莫芊儿自然犯得是杀头的死罪,按照律例是必死无疑,可是玮元也不能独活,亦是死路一条。
她好怕身怀武功的宇文焕卿此时丧失了理智,会掐死这个用心呵护疼爱了多年的小公主,她怯怯地抱着玮元退回了内殿。
她嘴里喃喃道:“皇上,不论玮元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她都是你的孩子啊,你不能,你绝对不能……”
宇文焕卿此时虽然脑中一片空白,但是他的理智尚存,良知尚在,即便玮元不是自己的孩子,自己也不会登时便杀了她泄愤。
玮元拱着身体,挥舞着两个肉嘟嘟的向宇文焕卿奔来,嘴里喃喃呀呀地喊着:“父皇…父皇…抱抱…抱抱…。”
她看着自己的莫名其妙地多了出两个小针孔,自然哭闹了好一会儿,但是闹了这么久她自然是困乏了,她想让宇文焕卿抱着她,哄她入睡。
宇文焕卿看着她刚刚被扎疼而残留在她小脸上的泪痕,显然她丝毫没有记恨自己捏痛了她,因为她还是那样可爱地奔着自己而来,她的一声声甜甜的‘父皇’早已叫化了他的本应刚硬的心。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心软了,他舍不得伤害玮元,因为即便自己与她没有血缘,他也做了她三年的父皇了。
只是他的心很痛,很痛,他不知道怎样排挤这快将其逼疯的痛苦。
他起身走到顾沛蕖的身旁,示意抱过玮元,却见顾沛蕖将玮元护在怀里,声严厉色地问:“皇上,你要干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做糊涂事,让自己后悔!”
宇文焕卿摸了摸顾沛蕖的脑袋,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淡淡地却声音有些颤抖说:“玮元要朕抱她,朕…朕,怎么能不抱着她呢!”
他从顾沛蕖的怀里将玮元接了过来,耐心而温柔地说:“玮元,父皇的好女儿,…你是不是饿了?…还是,还是困了?”
说话间,他蓄在眼中泪还是流了下来,之后便像断了的雨线萧萧而下。
玮元不知道眼前的父皇怎么了,便不住地用为他将眼泪擦去,还奶声奶气地说:“父皇…不哭,父皇不哭…不哭!”
边说还边将肉嘟嘟的小嘴贴在宇文焕卿的脸颊上,亲着他,安慰他。
宇文焕卿直觉喉咙间酸涩难耐,只是眼泪蓄不住,止不住地滴落下来。他将玮元紧紧地抱在怀里,轻轻地说:“玮元永远都是父皇的女儿,现在是,将来是,一直都是。永远是朕的女儿。”
顾沛蕖看到这一幕早已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亦是啜泣不止,她能体会宇文焕卿此刻的痛苦与矛盾,更心疼他的隐忍与伤心,当然她更感佩他的胸怀与气度。
只是她此时竟有点恨莫芊儿,为何她要做这样的丑事让宇文焕卿伤心难过,为何玮元要为她犯得错承受苦果。
此时,瓷青端着紫宸宫小厨房为玮元公主做的膳食走了过来,远远便见绿蔻附在函恩殿的门口听着什么,她轻轻咳嗽,绿蔻发觉。
瓷青见绿蔻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一下,便径直奔着自己过来,小声的说:“瓷青姐姐,我本来是在殿内侍候的,可是皇上和咱们娘娘吵了架。刚才闹得厉害,我便退了出来。后来又担心娘娘和皇上又置气,便在那听了一会儿。”
瓷青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不是很明白,但是大概知道绿蔻要说的意思了。
皇上与娘娘吵架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扎伤了玮元公主呢?娘娘为了维护自己,所以才和皇上闹气了:“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又吵起来了!因为什么吵的,你可听明白了?”
绿蔻脸上一阵青白,急得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结结巴巴地说:“因为…因为玮元公主吧!皇上和娘娘说话都文绉绉地,我也没太听明白,总之就是娘娘责怪皇上太骄纵公主了!”
瓷青一听,果然是因为自己闯了祸,连累了娘娘与皇上不愉快。她面上尴尬且十分羞愧,将捧盘推到绿蔻面前讪讪地说:“绿蔻,你将这牛乳蒸蛋和奶黄圆子送进去吧!我就不去碍皇上和娘娘的眼了。”
绿蔻赶紧又推了过来:“好姐姐,你可饶了我吧!我就是被娘娘撵出来的,怎敢再进去,娘娘让我回宫歇着,留你在殿内伺候。”
瓷青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往里去,却听绿蔻在后边嘱咐:“瓷青姐姐,你可别说见到了我,否则娘娘会怪罪我的!”
瓷青甚是不悦的点点头,便往函恩殿而去,心中却不住暗叹:绿蔻这小蹄子还真机灵,看出了眉眼高低,自然不用像自己一样去让人厌烦。
她敲了敲函恩殿门,轻声细语地禀告:“皇上,娘娘,玮元公主的膳食!”
“你端进来吧!”顾沛蕖温柔灵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瓷青微微一愣,着实听不出娘娘生了大气的语调,只是一如往昔般的声音。
远处的绿蔻见瓷青闪身进了函恩殿,长舒了一口气。
她此时的脸色惨白无血色,她已经被自己方才听到的泼天秘密给吓得腿发软了,何况刚才瓷青那一声咳嗽就已将她吓了半死。
她的眼泪簌簌而下,她怕发出声音只得捂着嘴,踉踉跄跄地往芷兰宫奔去。
此时绿蔻的心无比慌乱,若是皇上知道自己知晓此秘密,自己便是必死无疑,所以自己要守口如瓶!
殿内,瓷青将牛乳蒸蛋和奶黄圆子端放在八仙桌上,她小心的觑了一眼皇上与顾沛蕖。
只见宇文焕卿抱着玮元小心的哄着,顾沛蕖则握着玮元的:“瓷青,你将膳食放下,就下去吧!顺便让小厨房师傅再添点羊汤,准备点面条下进去!”
瓷青会意,赶紧退了出去。
顾沛蕖将牛乳蒸蛋端了过来,用汤匙舀着:“皇上,臣妾喂给玮元吧!”
宇文焕卿,眼神哀伤又温柔:“给朕吧!朕喂完她,先将她哄睡了,玮元困了!苒苒,你再吃一点,方才你都没吃什么!”
顾沛蕖听他如此说自然是放心不少,她看着宇文焕卿小心的吹着牛乳蒸蛋,一勺一勺地喂给玮元,玮元也是吃的香甜,他的脸上隐隐有了笑意。
她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玮元,突然觉得他不仅是个好皇帝,而且是一个善良、大度、慈爱的父亲。
宇文焕卿将一碗牛乳蒸蛋给玮元喂了下去,小家伙吃饱喝足后笑得。
他紧紧抱着玮元小心的悠荡着,哄着她入睡,而顾沛蕖就拄着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知怎的,顾沛蕖此时觉得心头有一阵阵暖流在涌动,许是因为眼前的孺慕之情,许是因为宇文焕卿的暖心之举,总之她觉得周身散发温暖。
宇文焕卿将玮元哄入睡后,为其脱下了棉袍盖好被子,复又拍了拍玮元让她睡得踏实。
而后,他才起身坐到顾沛蕖身边,握着她的手,声音有些颤抖:“苒苒,朕觉得很累,你陪朕多喝几杯吧!”
顾沛蕖自然知道他此时心情低落,便尽力地开解道:“皇上,臣妾今日陪你一醉方休!”
桃花酿显然有些冷了,顾沛蕖将滚烫的热水复又倒进了海碗盏,让酒继续暖着。
宇文焕卿面容稍显清冷,他将桃花酿斟满自己的酒盏,一饮而尽,复又斟满,再次一饮而尽。
顾沛蕖见他如此喝尚未温热的那壶桃花酿赶紧制止道:“皇上,冬日里这样喝凉酒太过伤身,等一会儿臣妾陪您喝。”
紧接着她用象牙筷将炉锅的肉和菜夹到碗里,复又添了一汤勺的鲜汤:“皇上,您喝点汤,多吃点,夜里您什么都没吃呢!”
宇文焕卿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苒苒,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可悲?”
顾沛蕖有些失神的看着眼前落寞哀伤的宇文焕卿,摇摇头却未言语,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开解他。
“朕觉得自己不仅可悲而且可怜,最重要的是,朕觉得十分的孤独。天地之间的一个孤家寡人便是朕,在你未进宫前,这后宫中朕最珍视的便是玮元,可是到头来玮元却并非我亲生;你入宫后,朕发现自己爱上了你,也同样珍视你,可是你却……”
宇文焕卿停下了不想的真言,只是将那一杯清酒化入柔肠,或许此夜唯有这桃花酿懂他知他。
顾沛蕖见他将话只说了半截,自然心生惶恐:“臣妾怎样?”
“苒苒你,不了解朕,也并未真正懂得朕,更不明白朕对你的感情。但是朕会给你时间,亦是给自己时间。”
宇文焕卿将话说得模棱两可,顾沛蕖却听得心乱如麻。
的确自己以前确实不了解他,认为他只是一个冷漠高傲,不可一世的君王,有时候甚至薄情寡义。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她发现他曾为自己隐秘的做了好多件事,只是他从不说出口。
对待无辜的郦代真他也会真心相护,诚恳相待,虽然这其中没有爱,但是却有对人的真情。
在今日对待玮元这件事情上,即便是一般男子都无法坦然接受自己倾尽心力宠爱的女儿竟然非亲生,而向来要求皇家血统纯正、身为皇帝的他却选择接受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并且愿意做这个小女孩永远的父皇。
此时,宇文焕卿的形象在顾沛蕖的心中不仅高大而且着仁爱的光辉。他活得太过真实,因为即便他是君王亦不可免俗的伤心纠结,他又活得太过不真实,因为即便他有生杀大权亦选择原谅宽容。
顾沛蕖握住宇文焕卿拿着酒盏的手,软声细语的说:“皇上,臣妾也相信,时间会成就一切的。”
宇文焕卿点点头,将温好的酒拿了过来,为顾沛蕖斟满:“苒苒,朕可以认下玮元,但朕无法原谅莫芊儿!”
顾沛蕖见宇文焕卿眼中满是寒星隐隐有杀气,他微薄的嘴唇仿若无血色般,轻启间将可以解忧的清酒饮了下去。
简严带着人闪身进来,将汤添满,复又为添了几个小菜,正要退下却听宇文焕卿吩咐:“你速速再送两壶酒来!”
简严知道宇文焕卿虽然酒量好,但是从来不贪杯,很是纳罕今日皇上到底怎么了,便切切地看着顾沛蕖。
顾沛蕖知道宇文焕卿想一醉方休,便给简严递了眼色,示意他照办。
简严见此便急吼吼的踏出殿去,领着简颂去提酒。不多时,简颂将两小坛桃花酿放入了海碗盏里,浇上滚烫热水,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顾沛蕖见人都已经退下了,便轻声的问:“皇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莫芊儿会…会与他人怀孕产女呢?”
宇文焕卿嘴角漾着一丝无奈的苦笑,笑容中有对自己的嘲讽:“当年朕还身处离宫,文皇帝还是太子。父皇选了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送进了,也赏赐了一些婢女给其他皇子,其实就是赏赐给皇子的女人罢了!”
顾沛蕖听到这脸上有了几分娇红,因为这是大梁皇室内不成文的规矩。皇子行了冠礼后,皇上便会赏赐美女给皇子,一来照顾皇子的起居生活,二来可供尚未成婚的皇子初通男女之事。
宇文焕卿似乎想到自己当时的境遇,满眼无奈:“由于朕在离宫之中,虽说是皇子但又与其他皇子有所差别,所以父皇便赏了朕一个婢女,此人便是莫芊儿。朕不她,所以更不屑于与她行什么男女之事,所以她在离宫更多的时候便是照母妃的生活起居。”
顾沛蕖听到这,盘桓了一番,淡淡地说:“怪不得外界皆说太后对莫贵人青眼有加,有在离宫共患苦难的情分在。”
宇文焕卿点点头,不置可否:“后来朕得文皇帝赏识,直接被封为雍,开牙建府。本来朕并将莫芊儿带入王府,只想让她留在母妃的身边做个掌事宫女,这也不算委屈她。”
想到那时候的情形,宇文焕卿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妇人之仁了,他又絮絮地说道——
然而,事与愿违,莫芊儿不知在哪得知宇文焕卿不打算将她带入王府的事情,便在当时戚媚所居住的殿上了吊,后被人及时救下。
但是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文皇帝宇文焕正的耳中,他觉得莫芊儿照顾戚媚母子多年,衷心有加,而且又对宇文焕卿一片情深,便认定莫芊儿是难得一见的有情有义的女子。
所以他不希望于宇文焕卿辜负了莫芊儿,便下旨封莫芊儿为良媛入主雍府,并且暂代王府家事。
但是宇文焕卿早就知道,这不过是莫芊儿搞得一个小罢了。
莫芊儿她贪生怕死且爱慕荣华富贵,怎会甘心上吊赴死呢?
但是文皇帝宇文焕正已然下了圣旨,他也不得不唯命是从。
至此,莫芊儿便进了雍府,而宇文焕卿感念她在离宫的陪伴与照顾,对她一直是以礼相待,但是二人一直没有圆房。
宇文焕卿对不爱之人,向来不屑于行男女之事,虽然在外人眼里这是凉薄,但是确是他的底线。他也自知亏待了莫芊儿,所以便在赏赐与物价儿上尽可能的补偿她,与她到也是相安无事。
而后顾玉眉又为宇文焕卿赐婚一良娣——景月兰,再后来就是纳选了正妃郑雪如,良娣卫玄雅雅,再有就是选秀而落被赏赐进雍王府的上官映波。
而此时,唯有莫芊儿是他知根知底的人,自然对她格外照顾,不成想这竟让莫芊儿生出了非分之想,并且再被封为贤妃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嚣张跋扈。
宇文焕卿登基为皇三个月后的五五,便是端午佳节,阖宮夜宴后,他独自一人宿在函恩殿内。
由于喝了酒倒是有些困乏,自然口渴难耐。
他吩咐简严奉茶,不成想那夜简严不当值,是简颂将一盏茶送了进来。
他喝下不久,准备睡下,却见宫的碧桃来了紫宸宫,一进门便哭哭啼啼说:“宴会上,我们娘娘喝了太多酒又吃了生冷的东西,御医说害了绞肠痧,如今正在宫疼得直打滚。娘娘一直喊着皇上,所以奴婢斗胆来请皇上去看看我们娘娘。”
宇文焕卿虽难掩困倦,但还是决定去看看她,便随碧桃去了宫。
只是一路上他都觉得自己眼睛越发的迷离,似要昏昏欲睡,却又格外的亢奋,整个人都十分的燥热难耐,一种欲念在心中慢慢升腾。
渐渐地一层烧灼的霞红慢慢爬上了他的脸颊,他的眼神越发的迷离,身体也越发燥热,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想宠幸某个女子。
当他踏进宫的时候,已经是中天,阖宮。
他还不住地在心中盘桓:莫芊儿不是病了么?怎么宫安静成这个样子?
“碧桃,你们娘娘呢?不是病了么?怎么无人呢?”
碧桃见宇文焕卿的模样便知是迷情合欢散的药效发作了,她娇笑着说:“皇上,我们娘娘在寝殿呢,在等您,您快去吧!”
说着,她引着宇文焕卿直奔莫芊儿的寝殿,将门推来。
宇文焕卿踏进殿内,碧桃便会意的关上了门,只见殿内层层叠叠的红绡纱帐掩映,红烛普照,一片旖旎的暖光在殿内涌动。
他拨开层层纱帐,走到了莫芊儿的床榻前,只见莫芊儿媚眼如丝的看着自己,伸着一双白藕似的胳膊向他奔来,嘴里切切地喊着;“皇上,皇上你来了,臣妾等你好久了!”
她衣衫显得有些凌乱,白皙双肩坦露在外,胸脯在薄纱后剧烈的起伏着,她一双手环在宇文焕卿的脖颈上,细密的吻落在他的脸颊,嘴唇,额头,任何一个她想舔舐的位置。
此时,在药效的催发下,宇文焕卿渐渐失去了理智,他将莫芊儿推到在床榻上,自己开始宽衣解带,便俯身下去,漆在了她的身上。
开始她的脖颈上的娇嫩肌肤,然而,莫芊儿却声声地呼唤着他。
每次莫芊儿的声音响起,宇文焕卿便清醒了一分,最后他终于认出这张脸是莫芊儿的,他有些诧异于自己的举动,他渐渐停下了动作。
他撑起身体,拢了拢衣衫,而那时他的欲念似乎化作了乌云而散,他有些不可思议的觉得自己方才是否中了邪?否则怎会如此行事。
他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宫,一路摸黑的进了紫宸宫的函恩殿,进殿后由于头晕目眩自然便是倒头便睡了。
可是待到宇文焕卿第二日醒来,便听简严说昨夜贤妃莫芊儿承寝,白绢红梅,已经到仁寿宫和凤宸宫两宫去跪谢恩赏了。
因急着上已经迟到的早朝,宇文焕卿没有多做理会,便紧着时间去早朝了。
而他此后再仔细的回想,怎么都想不起自己是否与莫芊儿行了那夫妻之实。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昨日的阖宫夜宴他并未多喝酒,怎会醉成这个样子,更不至于酒后乱性。
所以他派简严和裴济细细调查一番,将那日他所吃过的食物,喝过的酒等物一一勘验了一番,最后在那碗茶盏中发现了迷人欢好的迷情合欢散。
自此,他便明白为何会有这碗不是简严送来的茶盏,为何会有婢女碧桃假意邀他去宫探病,这不过是莫芊儿一出自导自演的戏,自己被她耍了而已。
但也因为那盏下了迷情合欢撒的茶,让宇文焕卿认了栽,认下了自己与莫芊儿的一夜倾情。
自此两个月后,莫芊儿便被诊出怀有身孕,十月怀胎,一朝临盆便产下了玮元公主。
宇文焕卿边絮絮而言,便颇为失意的将白瓷小瓶的桃花酿饮下。
他依旧俊美的像一个尽得天地之精华,表亲疏离而落寞,又好似一美玉,潇洒而飘逸,明眸皓齿间清酒入肠,然而这酒仿若并未浇息他的愁绪,但是他身上却散发着一丝丝颓然飘逸的韵味。
这一切落在顾沛蕖的眼中便是淡淡的哀伤,宇文焕卿从出生在皇家那一日便背负良多,即便是婚姻嫁娶亦是被胁迫而为。若是自己是可怜之人,那么无疑眼前的皇帝更为可怜,至少她还有南宫澈的爱,他的看护,而他却一无所有。
想到这,顾沛蕖的心不禁都纠在了一起,绞动着她的咽喉让她呜咽不得,悲鸣不得。
宇文焕卿哀怨地叹了口气:“但是,朕在殿外听到玮元响亮的啼哭的时候,朕高兴坏了,朕觉得那时候的自己不再孤独,因为这天地之间终于有一个与朕一样血脉的小家伙可以陪着朕了。”
他抿了抿嘴,继而絮絮地说:“朕因为玮元自然原谅了莫芊儿龌龊的行径,因为朕对这个女儿太过偏爱而且寄予厚望。所以才为她赐名玮元,玮取的是‘美玉’之意,而元则取‘君’,取‘长’。虽然她不是,但是在朕的心中一早就把这个女儿视为了朕的主。”
顾沛蕖静默不言,只是用手抚着他的手,安抚他的情绪,因为刚强的宇文焕卿眼眶早已通红。
“朕想,此事就此作罢,玮元还是朕的女儿。至于莫芊儿,朕以后找个由头再罚她,否则难消朕的心头之恨!”
说罢,宇文焕卿将小酒瓶里的酒一饮而尽,笑得寒凉:“苒苒,朕想一场宿醉也来得不容易,不是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么?为何朕喝了这么多,一点醉意都没有呢?”
顾沛蕖将宇文焕卿拉了过来,抚着他的脸庞:“皇上,你不能再喝了,即便此时没醉,你明早起来亦是头疼难忍的!”
宇文焕卿看着顾沛蕖含情凝涕的双眸,心中猛然一暖,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喃喃地说:“苒苒,你不要离开朕,好不好?朕好怕连你也会离朕而去。”
顾沛蕖听到‘离开’二字,已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中,她自然是无比的惊惶,因为她确实想过离开,而且是远远地离开,可是此时自己又有些心疼眼前的男子。
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皇上,臣妾不会离开你的。时候不早了,臣妾侍奉你洗漱,早些睡吧!”
宇文焕卿将眼光落在了薄纱屏风后玮元的那团粉色的小身影,他嘴角凝着笑,心中暗叹:即便不是朕的骨血又怎样,至少玮元还在朕的身边。
而此时,敬府内,宇文焕渊正看着掌锦司的掌锦领着几个资历深厚的绣官在比对针绣的蝴蝶。
那床破损的百福蝴蝶被在绣官的手中小心的传阅着,宇文焕渊切切地等待着这上千条百蝶图中会有那么一幅与此针法相同。
他拿起茶盏看着里面朵朵成云的茶叶,忽而想起了那雪灵谷中的灵娈姑娘,好久不见,不知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他,将茶水饮进,复又揉了揉眼睛,看那红烛有的都殆尽便吩咐道:“彭续掌灯换红烛,为掌锦和绣官奉茶点!”
敬王府的管事彭续听此,便将殿内的新换上红烛燃得越发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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