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局中局(1 / 1)

<>无月的冬夜里,天黑沉沉地,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刮过,风吹到人的脸上依旧像刀割一样。而聚霞宫不起眼地角落里却燃起一堆明火。

火光明亮间惊觉了旁边老树上的寒鸦,它们惨叫几声,一个女子匆匆闪身过去,将火打灭。小心地收起了几片百福蝴蝶被的残片,旋即又恢复了萧杀和寂静。

女子四下张望一下见无人,才甚是谨慎地跑了过来。

上官映波紧了紧了一袭新做的墨狐斗篷,难掩失望:“青芜,看来我们还得再费点功夫!这薛馥雅算是暂时躲过了一劫了,只是苦了郑雪如一个人来背这个黑锅。”

“尊主,这棉被的残片还有用么?”青芜小心地将捡回来的棉被锦缎的残片收进了绢袋内。

上官映波抬眼望了望聚霞宫的朱门:“当然有用了,只是少了送雪燕侍婢这一人证罢了,这物证还是有用的,人证再制造就是了!”

青芜失望地点点头:“只是费了好大的周折我们的人才将进了紫宸宫的小厨房,将皇上送给薛馥雅的血燕给倒掉了,而今确是白费功夫了!”

青芜小心地过来扶着上官映波,因为今日着实路滑:“下次怕是很难成事了!今日若不是那些厨娘以为将那血燕羹已经送来了聚霞宫,她们又忙着为芷兰宫准备膳食,恐怕这人证早就没了!”

上官映波无奈地点点头,自己借助毓秀宫的碧桃利用莫婉儿仿了一床与玮元所用百福蝴蝶被。又以“此计可以将玮元接回莫芊儿身边”为由,劝说莫芊儿伺机在皇后郑雪如带着玮元去看她的时候,将两床被子调换。

本来还要多做两个局嫁祸给姜怀蕊和薛馥雅的。

而恰逢宇文焕卿最近日日命人为薛馥雅送血燕羹,上官映波便想到利用这送羹之人,让送羹汤的侍婢瞧见‘薛馥雅’和‘姜怀蕊’在烧真正的百福蝴蝶被,然后再将此侍婢敲晕。自己再换了衣服去将这侍婢送到太后戚媚那里,到那时戚媚定然大怒,就算是薛馥雅怀着孕她不会重罚,但是郑雪如和姜怀蕊则难逃勾连之罪,届时便为自己除去的两大祸患。

上官映波连重新做好血燕送到聚霞宫的时辰、莫芊儿去凤宸宫的时辰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没想到宇文焕卿对薛馥雅并非真的那么关切,那碗重新做了的血燕羹居然迟迟没有送到聚霞宫来。

她与青芜望眼欲穿也没等到此人,只能将这百福蝴蝶被烧掉再做一个“铁证”。

青芜紧了紧绿色的蜀锦斗篷,小心地问:“尊主,您说皇上会处置郑雪如么?”

“宇文焕卿精明睿智,单单凭借一床被子实在不足以撼动她的后位,再者她做不做皇后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她能被禁足就好,这样太后掌管后宫,我也更能说得上话了!”

“尊主所言极是,那莫芊儿呢?皇上会同意让她把玮元带回去抚养么?”

上官映波艳红的嘴角勾勒出一朵邪魅的笑纹含着冷意:“我怎么回让玮元回到她的身边?那样我们岂不是少了一枚可用棋子?我一早便在太后耳边吹过风了,太后觉得只有她的福气祥瑞才能护住玮元的平安!”

青芜见上官映波眼角的目光冷瑟而寒凉,心底不禁一颤:仇恨已经蒙蔽了她的双眼,她已经全然不在意什么稚子无辜了。

上官映波搓了搓手,在嘴边哈了口热气:“玮元在太后身边,我便能时时地看顾她,这样莫芊儿这个娘亲势必不得不为我所用!”

青芜无奈地称是:“尊主英明!只是可惜了你我二人的这身披风,以后怕是穿不得了!奴婢这身是仿的姜怀蕊的蜀锦斗篷倒是还不打紧,可是尊主仿薛馥雅的这墨狐斗篷却实在可惜了!”

上官映波知道自己本就不得宠,除了四时八节就没有恩赏,而自己还甚为勤俭地过生活,攒下了几乎所有的银钱以图大事。

所以,自己连一件像样的毛斗篷都没有,自己与青芜的这两件衣服用得还是上次易安送来的锦缎和毛料子。夜里自己和青芜废了不少眼睛才赶制出来,可惜为了成事故意仿制的姜怀蕊和薛馥雅的斗篷样子,怕是以后都不能穿了!

上官映波想到这,淡然一笑:“我反正不在意这些个,只要以后表哥当了皇帝,还怕没有上等的衣裳穿!”

青芜点头不语,小心地扶着她,二人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凤宸宫中,莫芊儿哭地悲痛欲绝。

而郑雪如跪在一片散落凌乱地大叶杨花絮之中,她形容哀戚,嘴角含着冷笑,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睛盯着宇文焕卿:“不论皇上信与不信,臣妾都还是那句话‘臣妾没有做过’!”

宇文焕卿望着她那澄明清澈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自己想相信她,却又找不到相信她的理由。

他委实觉得疲累,他抱过玮元,接过裴济递过来汤药,哄着玮元一点点地喂着。

莫芊儿泪眼朦胧间,见宇文焕卿一脸疼惜地照顾玮元,她的心已经搅在一起,她在心底暗暗悲戚:为什么?为什么玮元会是顾长风的孩子,为什么不是宇文焕卿的?他那么爱玮元,若是有一天知道了玮元的身世,他会不会因爱生恨,杀了玮元?

一想到这她感觉自己如堕冰窟,周身冷地厉害,她更加绝望地哀嚎起来。她要将玮元接回身边,她要护着自己唯一的亲人。

药剂着实苦,玮元哭闹地厉害,好在宇文焕卿将药喂完了,他小心地将玮元抱在怀里,耐心地哄着。

玮元昏昏欲睡地牙牙语语:“父皇,父皇…”

他一边轻轻地拍着玮元,一边喃喃:“父皇在,玮元乖乖睡,一觉醒来病就好了!父皇就带着玮元去堆雪人儿!玮元乖…乖…”

莫芊儿被眼前的一幕温暖了,她停下了哭声,她静静地看着宇文焕卿那和煦明媚而英俊脸庞,沉醉在一副慈父情深的画卷里。

莫芊儿眼神再次黯淡无光:可惜自己命运不济,无福与这样的男子孕育子嗣,自己只是一个心思卑鄙,混淆皇室系统的脏女人。

自从她知道那夜里与自己欢好的是死了的禁卫军统领顾长风,她觉得自己无比的肮脏。

她耸着肩膀,双臂还在胸前,两只手反复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臂,她再次觉得周身发冷。

“你觉得冷么?”宇文焕卿见莫芊儿如此,不解地问。

莫芊儿拼命地点头:“嫔妾觉得冷,很冷!自从嫔妾被贬黜之后,嫔妾觉得整个毓秀宫都冷透了,像个大冰窖一样!”

宇文焕卿见形容枯槁的莫芊儿,心中亦是不忍:“莫贵人,朕解了你的禁足,但是你要痛改前非!若是再生事,朕便不会再饶你了!”

莫芊儿两眼含泪,一脸真诚:“皇上,嫔妾不要求解禁,嫔妾只希望能接回玮元自己抚养,嫔妾现在日日念佛理经,已经再也不是以前的莫芊儿了!”

宇文焕卿听她如此说虽心中安慰,但是看着怀里睡熟了的玮元还是颇为迟疑,不过他确实发现了莫芊儿的变化。

方才那种情形,莫芊儿居然没有迫不及待地攀咬皇后郑雪如,只是自顾自地哀戚的嚎哭着。性格大变的莫芊儿在自己眼中却更加的陌生,若是她能平心静气,回归纯真自然是他喜见的。若是她收揽心境为得是达到某种目的,那么眼前的莫芊儿无疑更加可怕!

宇文焕卿正在思虑间,只见简严领着易安走了进来。

易安一进殿便行了叩拜大礼:“皇上,奴婢是奉太后懿旨来接玮元公主的!”

莫芊儿等殿内婢仆跪接懿旨。

易安起身开始传太后的口谕:“太后娘娘懿旨:皇后人品贵重,性情温和,绝非心机深重之人,望皇帝彻查此事,切莫冤枉了皇后。皇帝国事繁忙,无需为后宫之事过于操心,玮元公主暂时交于哀家亲自抚育,哀家定将倾尽心力抚育玮元。”

宇文焕卿听到母后要亲自抚育玮元心中倒是颇为安慰。这后宫之中他此时能信得过便只有顾沛蕖一人,可是她年纪尚轻,且未生养,定然不会看顾孩童,交于她抚养无疑是自找麻烦。

而今太后亲自抚育玮元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宇文焕卿将熟睡的玮元抱给了易安:“回去通禀母后,说儿臣万分感念母后替儿分忧之情!”

“奴婢遵旨!”易安接过玮元,小心地抱在怀里,俯身便是一礼。

宇文焕卿舒展眉心:“裴济你等到仁寿宫随侍,务必要将公主治好。另外简严你将玮元的贴身之物再检查一遍,可用的,全数送往仁寿宫!”

说完,裴济陪着易安和玮元公主去了仁寿宫,而简严亦下去办差了。

宇文焕卿坐在高座之上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郑雪如,和犹如遭受了五雷轰顶之厄而瘫坐在地上的莫芊儿,他难掩倦容:“皇后,你起来吧!莫贵人你也起来!”

二人听此,再跪下去亦是无用,便都准备起身。

郑雪如跪了许久,腿已经没了什么知觉,采萍见此慌忙来扶住她,她站稳后便推开了采萍的手。

郑雪如有自己的骄傲与尊严,她不希望此时在宇文焕卿面前丢了皇后的凤仪,她依旧面不改色,气质端庄的站在那。

宇文焕卿见她如此,心中有疑虑,有哀婉更有无奈:“今日这事着实很蹊跷,皇后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么?”

“臣妾没有什么好说的,与其呼天抢地的请求皇上的信任不如等待皇上的信任,臣妾确实没有做过此事,希望皇上能够明察,还臣妾清白!”

郑雪如字正腔圆的回道,只是忽而想起了什么要紧话,眼底蒙上了一层热泪:“希望皇上可以尽快查明真相,也好让臣妾日后接回玮元,这些日子臣妾将玮元视为己出,已经离不开她了!”

宇文焕卿和莫芊儿均被郑雪如的话惊得一愣,莫芊儿更是呆呆地杵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盯着郑雪如。

宇文焕卿见郑雪如对抚育玮元依然充满期待,这让他不得不猜测此事与她或许无关!

因为他知道此事一出必然是阖宮惊动,而此后玮元公主便成了烫手山芋。虽然能得自己信任的便只有顾沛蕖一人,但是若是自己指派其他妃嫔照顾玮元,想必她们为了清净亦会推脱。

还有若是有人故意陷害皇后,那么此人亦可用玮元再次陷害他人,顾沛蕖可得自己时时看顾自然能够规避这风险,但是其嫔妃则不能,所以其他妃嫔未必会愿意接受玮元。

而现在仍未洗脱嫌疑的郑雪如居然还愿意再抚育玮元,除了用此举证明自己光明磊落,便是她真的对玮元舐犊情深。

宇文焕卿想到这,拿眼睛觑了一眼杵在一旁的莫芊儿,心中开始思虑:会不会是她想用此计抱回玮元?

“莫贵人,你是玮元的生母,朕知道你一直希望将玮元养在身边,可是此时由太后亲自抚育玮元更为稳妥,你暂且回宫,朕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

宇文焕卿机警地盯着莫芊儿,她愣了一会儿神,俯身行礼道:“玮元得太后看顾,嫔妾自然放心!望皇上早日查出真相还皇后清白,嫔妾先告退了!”

说完便一脸谦恭地向郑雪如行了礼,转身离去。

郑雪如见曾经嚣张跋扈的莫芊儿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着实有些讶异,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宇文焕卿看到二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心中哀凉莫名:莫芊儿变得深不可测起来,郑雪如也未必就真与世无争。他不禁暗暗祈祷顾沛蕖保持初心,不要变,不要变得工于心计,他希望她的眼睛永远干净纯真。

郑雪如回过神,再次跪了下来:“皇上,在没有查清真相之前,臣妾愿意领受一切惩罚,毕竟是臣妾失察害玮元大病几次,臣妾难辞其咎。请皇上下旨吧!”

宇文焕卿点点头,却剑眉紧蹙,他言语甚为清冷:“来人!”

简严的徒弟简颂,也随侍在宇文焕卿身边,听到传唤赶紧进殿。

“简颂,传朕旨意,将凤宸宫的侍婢全数送往内务司以便调查,就由敬王殿下和内务司掌司处理此事。然后将紫宸宫侍婢调拨几人照顾皇后,另外凤宸宫上下罚俸一年,后宫之事暂交太后与德妃打理。”

“奴才遵旨!”简颂便退出殿去传旨了。

宇文焕卿起身准备离去,郑雪如却朗声道:“臣妾谢皇上体恤!”

宇文焕卿淡淡一笑并未言语,他抄起自己的披风,自顾自地披上便准备走了。

走过郑雪如身边,郑雪如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双手扣得紧紧地:“皇上,你还不信我对不对?这阖宮上下能得到你心的人难道就只有她么?我还做得不够好,所以你才不爱我对不对?”

宇文焕卿掰开郑雪如的手,冷冷地说道:“皇后做得不是不好,是好得太不真实!”

宇文焕卿自顾自地出了清凉殿,郑雪如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冷绝的背影,心中寒凉一片更多的则是惊惶!

宇文焕卿踏出清凉殿,风依旧很冷,冷凛地犹如刀片生生地刮在脸上,而他却庆幸因此风自己异常清醒。

天地苍茫间,他竟然依旧如此孤独,他不禁涌起一丝悲凉之感。

简严安置好玮元的衣物,回来复命:“皇上,奴才已经将玮元公主的物品打点好,差人送往仁寿宫了!”

宇文焕卿宽慰地点点头。

“皇上,咱们现在去哪啊?回函恩殿么?”

宇文焕卿踟蹰片刻,忽而想起怀里还揣着紫玉玲珑,嘴角微微一扬:“去芷兰宫,朕去瞧瞧她!”

简严先是一愣,因为此时实在有些晚了,不过他转而一想皇上心境不佳,能得景妃娘娘开解也是好的。

而后,宇文焕卿登上轿撵,一行人复又折返芷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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