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骊山,下山甬道的青石板上霜雪覆盖,很是湿滑,相伴而行的姜怀蕊和薛馥雅互相搀扶着往下而去。一娇粉一雀绿,两人倒是为苍茫白雪,点点红梅的景致添了一抹风韵。
只是这看似宁静的背后却裹藏了一丝风云涌动。
姜怀蕊紧紧拉着薛馥雅的芊芊玉手,一脸不经意地问:“薛姐姐,你的胎可还稳固?要多加保养才是,尤其是在饮食上切不可马虎大意了!”
薛馥雅淡淡道:“有劳妹妹挂心了,我身体向来康健!”
“即便再康健,这茉莉花茶也不应喝啊!那可是助产之物,姐姐你不怕小产滑胎么?这世上果真有如此不爱惜自己孩儿的娘亲?”
薛馥雅听闻此言,一时惊觉,差点滑了脚,姜怀蕊赶紧稳住她:“姐姐放心,此言不传六耳!只是姐姐好不容易让太后相信你有了身孕,他日脱身之时,难道姐姐不想物尽其用么?”
薛馥雅心中一颤,心想这小蹄子果真不是好对付的,看她平日在太后面前装得唯唯诺诺,无知单纯,其实手段狠辣,处事利落。
“我的事就不劳妹妹挂心了,万物自有它的归处,姐姐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眼下妹妹是不是应该想想这景妃娘娘会不会冒险出宫呢?”
姜怀蕊见薛馥雅反过来警醒自己,面上有些不悦,嘴上更不留情面:“这我可说不好!兴许娘娘她央求皇上为她办此事呢?性子清冷的皇上对她可是格外疼爱!届时若是知道这密道为薛府所建却秘而不报,你说皇上会不会怪罪你母家啊?”
薛馥雅脸上如有向阳花开一般,笑得妩媚:“妹妹无需和我说这个!若是皇上知道宫中女子竟然知道鬼市,更有甚者去鬼市求解药,你说他会不会更加震怒呢?”
姜怀蕊眼神狠辣,不似往常,似被触碰到了痛处:“妹妹说不过姐姐,不过顾沛蕖应该不会求助皇上,因为皇上的路数和她的不同,应该不会为了她去鬼市求药,皇上他一举屠戮了鬼市倒有可能!”
眼见快到了山脚下,薛馥雅走在前面,推开姜怀蕊的手,转身厉声道:“这之于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希望出去了的顾沛蕖活着回来!”
姜怀蕊停下脚步,瞥见虞骊山脚下冯婧妍从一名为‘沐清坞’的宫室内鬼祟而出,神情慌张。
薛馥雅见她失神,正想回头一探究竟,却被姜怀蕊拉了一把,姜怀蕊小声道:“姐姐放心,我虽没这本事儿,也不想因为一个女人搭进自己父亲的前程,我只想左右逢源,既顾着皇上又不得罪了顾玉章而已。”
说话间掐断了一支红梅递与薛馥雅,一脸得色:“但以顾沛蕖的娇生惯养的性情,江湖险恶,活着回来的希望又有几分呢?”
听到此言薛馥雅心中倒是畅快了不少,宇文焕卿假意给自己盛宠的目的不外乎是让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好让风口浪尖上的顾沛蕖得以安身立命,所以他才愿意一次一次的踏足聚霞宫,却每每都是听一夜琴曲,独自合衣睡在榻上!
想到这,薛馥雅恨恨地将手中的红梅掐得零落,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枯枝!
而后,这二人便一脸志得意满的与太后等人离了芷兰宫。
众人离去后,顾沛蕖觉得甚是头疼,她应付了她们小半日,而今又将薛馥雅和姜怀蕊的话反复地思量。
瓷青见此,便将薄荷油匀在手上,仔细地为她按摩太阳穴:“娘娘累了这半日,不如让紫宸宫的小厨房做些清淡的菜品送来,太过油腻的,奴婢怕你恹恹地没胃口!”
顾沛蕖淡然一笑,心想此刻自己即便再清淡也是没有胃口的:“算了,就不吃了罢!”
“这冬日里不进食怎么行!娘娘想吃点什么?瓷青给你做!”
顾沛蕖长舒了一口气,倚靠在贵妃椅上,突然想起一物:“不如咱们俩烤红薯吃吧!”
“娘娘想吃这个?哈哈,这是市井百姓的东西,您还当个宝儿似的!”瓷青朴实地笑了起来,“奴婢,一会儿就去准备炭盆和红薯!”
顾沛蕖仰着脸一丝甜甜的笑意舒展开来:“烤熟了的红薯香甜软糯,可是御宴比不得的!”
酉时,宇文焕卿才进紫宸宫换了常服,这一日风尘仆仆的赶路,又将祭祀礼仪与规程一项不落的做了下来,比与人缠斗比武还要累。
宇文焕卿一袭月光白绣墨兰的蜀锦常服,慵懒地倚靠在鎏金龙椅的椅背上,闭目不语,长长的睫毛抿成一线,难掩困倦。
忽而简严闪身进来,他面色冷峻,隐隐有不安之态,他快步走上前来附在宇文焕卿耳边:“皇上,从芷兰宫回来传膳的婢女樱儿说,太后娘娘今日率领众妃去了芷兰宫。但不知怎么的景娘娘忽而叫她不要传膳了,说是没有胃口!”
宇文焕卿一听登时坐了起来:“母后又去责难她了?她可有受伤?怎么连晚膳都不用了?”
“樱儿并不知晓其中原因,当时只有景娘娘和瓷青随侍在太后娘娘身边,樱儿只是回来告诉小厨房今日不要准备芷兰宫的晚膳!”
宇文焕卿挑了挑眉,一脸担忧:“摆驾芷兰宫,朕去瞧瞧她!”
宇文焕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虞骊山脚下,宇文焕卿只领了简严一人进了芷兰宫。
一踏进宫门,宇文焕卿便亟不可待地奔向了绮霄殿,他脚步极快,他不知道自己的神经何时被她拉扯的如此紧,听她有事,自己的这根弦似乎都要崩断了!
然而绮霄殿内却空无一人,他复又去琼华殿,仍然无人。他咬着自己的嘴唇,站在琼华殿外的门廊下反复思量她能去哪?
忽而她见一紫宸宫婢女拿着一把火钳闪身进了倾香苑,他便也急急地跟了过去。
当他一脚踏进倾香苑时,却见盈盈火光下,顾沛蕖坐在小竹凳上,手臂环抱着膝盖,下巴拄着胳膊上,正一脸期待的望着火盆上的红薯。
她脸庞恬静而美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便应当如此,宇文焕卿眼含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简严紧赶慢赶地追到了倾香苑,一进来竟看到一众人围着炭盆,把皇上晾在这,便好意提醒:“娘娘,皇上来了!”
瓷青等人此时才惊觉皇帝已经站在了她们的身后,忙不迭的要行礼。
“都免了,你们下去吧!”宇文焕卿如今只想单独和她处在一块,哪怕只有片刻也是好的。
顾沛蕖见宇文焕卿屏退众人,面上一热,忽而想起那日在撵轿中的宇文焕卿灼热的吻。
宇文焕卿拢了拢衣衫,坐在她身旁,拿起火钳拨了拨被烤得有了淡淡香味的红薯:“诗苒好兴致!不吃御膳反而要吃烤红薯!”
顾沛蕖娇美一笑,疑问道:“皇上不是去坤陵祭祖了么?舟车劳顿一日怎么还来看臣妾?”
“朕看不到你安然无恙便不会放心,与其在紫宸宫牵肠挂肚,倒不如亲自来瞧瞧你!”
宇文焕卿灼热而真诚的眼光落在顾沛的眼中,她不得不赞叹:皇上果真会说情话,认真又好听。
“皇上,你不应该去看看太后、皇后等人么?今日寒衣节她们可是主持了祭礼!”
顾沛蕖想早早将其打发走,轿撵内的事是万不能发生了。
“诗苒这是在赶朕走?”宇文焕卿眼含笑意,一把将她楼向自己,小声说:“你可是害怕自己一时把持不住,会对朕意图不轨啊?”
顾沛蕖一把推开宇文焕卿的手,一脸的气愤,白了他一眼:“我把持不住自己?哼,真是可笑!我看是皇上登徒子本性不改吧!上次…上次在轿撵内,也是你对我意图不轨的,若不是我逃得快,怕是…怕是…”
她觉得很是难以启齿,便说不下去了,夺过宇文焕卿手中的火钳,将烤熟的红薯小心的往出夹。
宇文焕卿邪魅一笑,不恼不气,热络地说:“若不是你逃得快,怕是已经怀上朕的子嗣了!”
顾沛蕖正在试图拿过红薯,这一听,一时惊觉竟烫了手。宇文焕卿正想调笑她,见此赶紧打落红薯,将她的手拉过来,捧在手里仔细的查看是否烫伤。
那副紧张的模样让顾沛蕖心中一紧,他长长的睫毛下双目澄澈,十分动人。
“还好没烫到,看不出你居然还这么贪吃!”宇文焕卿无奈道。
顾沛蕖被他一说,方才的小情绪一下就没了,甩开他的手:“臣妾自然贪吃,这自打进了芷兰宫就没吃好过!哎,在皇上的皇宫里吃都吃得不安心,皇上您不觉得愧对臣妾么?”
“你果真伶牙俐齿,刁钻刻薄啊!朕紫宸宫的小厨房,三餐不落得往你宫中送御菜,一天算下来就是几十道御菜,难道你还吃不饱?”
“吃得饱和吃得心安是两码事!”顾沛蕖捡起红薯,准备扒皮去衣,大快朵颐。
宇文焕卿怕再烫到她,夺了过来为其剥,嘴上却说:“也是,朕觊觎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哪一餐放点蒙药,等你睡沉了,朕就可一亲芳泽了!”
顾沛蕖一脸惊诧的看着他,他却淡然一笑,宠溺地将手上摸到的炭灰刮在了她的鼻尖和脸颊上:“你怕了吧?不过诗苒你放心,朕是正人君子,怎会如此行事呢!”
顾沛蕖娇羞接过他剥好的红薯,软糯入口,她一脸不屑:“怕倒是不怕,因为臣妾知道皇上和正人君子有天壤之别,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宇文焕卿也不恼,邪魅的笑容挂在清冷的脸上,满脸笑意:“还是你了解朕啊!既然如此,朕今夜便留宿芷兰宫了!做一下朕想做之事!诗苒,你可欢喜?”
顾沛蕖手中的红薯很合事宜的掉在了地上,掉进谷底的还有她自己一颗惊慌无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