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怀古抢在前开口之际,黄雪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已紧张得跳上喉咙口,她很怕,怕朱怀古一开口便揭开她千辛万苦瞒着的事情。
幸在朱怀古不知是想卖她一个人情,还是想借此让她自投官府,反正此时此刻,黄雪是感激朱怀古的,自也配合起朱怀古的话来:
“正是,阿南,这是以前同我们做邻居的哥哥,那时你还小,应当记不得朱哥哥了吧?你朱哥哥早些年搬到内城去住,已少有往来,听说我们要离开京城了,便说来看有何需要帮忙的。”
黄南于幼时之事,确实已忘了不少,对朱怀古这位朱哥哥可谓陌生得不得了,不过黄雪一说,他是未再发问,转对黄雪道:
“母亲,细软已收拾好,只是这神算堂该如何?”
黄雪只当朱怀古不存在,实话实道:
“先留着,往后需要银钱了,我们再回来将它卖了。”
再看朱怀古,她连起身都未曾,只与黄南道:
“天色还早,离解宵禁还早得很,你先回屋歇息睡会儿,等差不多时辰,母亲再叫你。”
黄雪碍于朱怀古还在家中坐客,他却是不肯:
“不必了,母亲不困,我也不困,就陪着母亲同朱哥哥说说话儿!”
对此,朱怀古倒是没怎么在意,反而只要有黄南在,她的安全便多一分保障,然黄雪不会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
果然,黄南话一落,黄雪便道:
“那不行,你年纪尚小,还在长个子呢,可不能睡不好,明早赶路,母亲还得全靠你,你可不能这会儿不睡,等明儿赶路给我打磕睡。”
是慈母对稚儿说的话,暖心得很,黄南却固执,仍是摇头说着不困不去睡觉之类的云云,急得黄雪不知如何是好。
朱怀古见状只好道:“南兄弟还是去歇息吧,我来也只是帮忙做个苦力,再有你们走了,这神算堂总得有个人看顾,待真缺银钱了,要将神算堂卖了之时,也不至于落得太过荒废,卖不出个好价钱。”
原来还有这一茬,黄南为自已心中如何看待朱怀古的那点儿不磊落自羞得低下了头,闷声道:
“即是朱哥哥这般说了,那母亲,我先去睡了,有事儿或到时辰了,你可别忘了喊我起来。”
三步两回头的,黄南终于走了。
待走到门槛盯着黄南进了寝屋后熄灯,黄雪方往屋里回走,重坐在扶手椅上:
“谢谢你。”
朱怀古却是没收这谢意:“不必谢我,我猜着,黄南大概是有所觉的,只是你不说,他便不问,只是默默地配合着你的脚步,陪着你走一步算一步……”
话未完,黄雪已然一个霍然起身:
“不可能!”
朱怀古也站起身:“怎么就不可能了?你想想,你问问你自已,你连杀九人,又威胁了杨群与涞兄帮你办事儿,正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案子还不是你一个人知道,你真觉得你瞒他,真能瞒个天衣无缝?别说这世间到底有没有天衣此物,便是有,又有几人真能得到?”
“什么天衣不天衣的,话没你说的那么玄,事儿更没有!”不管怎样,黄雪就是觉得她瞒得好好的:“我说过,你别激我,没用!这会儿我再告诉你,别套我话,这更没用!”
朱怀古听着反倒笑开了,神色轻松地再次在扶手椅里坐下:
“我无需套你的话,我已经知道凶手就是你,不然我不会盯上你,你也该知道我不可能单枪匹马就来,更不可能毫无准备。可你在兴旺客栈还急着逃,到了家里见到我,反而坐定下来和我闲聊,这其中,你定有后招,对不对?”
黄雪没否也没认:“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真是讽刺至极的反问,朱怀古不介意:
“不管你有没有后招,我告诉你,即便涞兄就是你最后的后招,可一旦涞兄家人安全了,涞兄再没有理由替你办事儿,更不可能替你去要了尤官正的命!”
黄雪努力稳住自已,仍阻不住本能反应的瞳孔发大的瞬间,这点还是让朱怀古看到了:
“涞兄家人,早在杨群的配合下,被衙役救了出来。”
黄雪还是那一句:“不可能!”
初听到朱怀古这样说,她真是心漏跳了半拍,可这会儿再沉淀下,她又觉得这或许就是朱怀古在套她的话。
朱怀古一笑置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终归是事实。反正你既能这般友好地待我,容我在你家堂上这样坐上这么久,我便也得回报一二,这样实诚地同你说了,不过是想你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要再做些无谓的事情。”
又叹一口气:“黄雪,黄雪是个挺好的少年,可别因你一时之念,毁了他一生。”
“什么一时之念?!”听到这个,黄雪直接跳起来:“连杀九个性命,我满手血腥,你以为我就是一时之念么!”
早在窗下听壁角时,朱怀古就觉得黄雪杀人事出有因,这会儿这般轻描淡写地出言相激,也不过是想黄雪同她说说缘由与真相罢了。
但黄雪这个人,聪慧有余,执拗同样有余,倘她正常问话,黄雪定然不会配合,会偏她想知道的,黄雪偏不会说,那么她也就只好反其道而行了。
她静静坐着听着,黄雪说完她并不接话,只一副闲情逸致真是到友家做客般的模样。
黄雪盯着这样的朱怀古,她想着倘她能少几岁,与眼前这小公子不过是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又倘她无黄南这一子,那以她敢做也为的大胆作风,必然是得倒追一追这位朱侍从的。
可惜,这些终只是如果。
这世上也没有如果,便如同当初她下一刀,杀第一个人那时开始,开弓再没有回头箭。
黄雪慢慢坐回扶手椅中,坐得有些狼狈,浑身透着种无力:
“你有备而来,大概知道我双亲早亡……可你一定不知道,我父母为何会早亡!”
朱怀古搁于扶手的手一颤,细微到谁也不可能注意到,她看向一脸平静的黄雪: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