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再坐下来,齐坐在堂屋里平复心情,慢慢叙说从头。
沈一平是个老实的庄稼汉,早年老汉给他娶了妻子,很快生了长女俊丫,未料他妻子身子骨弱,在俊丫刚满两岁那年,便一病不起,最后在病撒手人寰。
此后,他倒也不曾想过要再续弦。
一是家中贫困,老汉已无闲为他再娶进一房妻子;二他也是疼惜俊丫,怕续弦的妻子不贤,对俊丫这个前妻之女不好。
时至数月前,那是过完年元宵灯会不久,老汉家隔壁的沈佳艳与城里的官老爷回乡,像是回来祭拜沈佳艳父母的,上完坟也就回城里去了,呆在沈家村也不过两三日。
池千望问:“那左边空屋便是沈佳艳的家?”
老汉点头:“是,她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姐妹,其他亲友知道她在城里的好日子其实是由依附官老爷,委身做官老爷的外室所得来后,也尽数不与她往来。”
看来外室还真是见不得光,既无名无份,且十分不受人待见,连亲戚好友也纷纷嫌弃远避。
朱怀古问:“那这与您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说起关系,便得从那一场状似玩笑实则**的赌约说起。
沈一平在沈家村有一个从小长大的好兄弟,两家住得也不远,也就前后的屋子,这人叫沈健,家就在老汉家屋后。
跟沈一平打赌的人便是沈健,沈健为人风趣,有些吊儿郎当,庄稼干不成,便到城里找苦活干,累生累死之余,他最是喜欢小赌,总说小赌怡情。
那日沈佳艳归家,被沈一平见到,即刻被她的美貌所惑。
沈健知他心思,便取笑他有贼心没贼胆,又说沈佳艳既然能给官老爷当外室,贪图的无非是个富贵荣华,衣食无忧,便是沈一平有贼心有贼胆,那沈佳艳也是瞥都不会瞥他一眼。
老汉叹气:“沈健这小子虽自小就没少让他父母操心,也总把辛苦做苦工赚来的银子砸到赌桌上去,可当时他对我那不肖子说的话,却是字字句句在理啊!”
确实在理。
池千望与朱怀古两两对看一眼,他又看向俊丫,示意她把俊丫先带出堂屋去,毕竟关于父辈的有些事情,俊丫还是不听为好。
不想朱怀古会意,刚起身想把俊丫带出去,便让老汉阻了:
“不必了,她父亲的事儿,她也没有不知道的!”
因沈佳艳一人,父子俩闹得十分不愉快的时候,俊丫便全程在旁看着听着。
她又是个早熟懂事的小女孩儿,她父亲沈一平因何会落到如今这田地,她是比池千望、朱怀古两人还要清楚些。
俊丫也低着头垂着眼说:“没事儿,我父亲想要再为我寻个继母,其实我也是赞同的,有了继母帮着干活,祖父便无需那般累了,可父亲却……”
到底不是为了自已,而是为了渐渐年老体弱的祖父着想。
朱怀古抚上俊丫的小脸:“放心吧!你父亲的伤总会好的。”
俊丫双眼即时睁得的:“真的?哥没骗我?”
朱怀古回看向池千望:“你说是不是真的?少爷?”
本以为她有什么妙手回春的良策,搞半天还是指望着他,池千望虽也有这般想过,却也不敢托大:
“是真的,不过结果到底如何,还得春太医来给你父亲亲自诊断过,方能下结论,好总会好些,能不能彻底好起来,却是不敢妄言。”
毕竟沈一平的腿儿也断了有数月之久,嗓子声带也损了许久,能不能治好实在是个不定数。
一听池千望竟是想请太医来给他儿子看残了的腿与哑了的嗓子,老汉立刻起身,连带拖过朱怀古身边的俊丫,祖孙俩一同冲着池千望跪了下去:
“大恩,小民无以为报,小民与孙女儿在这儿给大人磕头了,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连着磕了三个响头,老汉方肯携俊丫起身,不然任朱怀古怎么拉,他也不起。
池千望倒是没动。
他是朝廷命官,老汉因儿子也确实是受他恩惠,冲他磕头,他受得起。
但倘若不让老汉磕头,老汉心会不安,反而不好。
………………
堂屋上有两张凳子,一张桌子,两人便在这两凳一桌上各坐着趴睡一宿。
隔日一早喝完老汉煮的稀粥,他便说起左边的空屋。
左边空屋空关这些年,虽不至于荒废,却也灰尘满布。
老汉说沈佳艳也就一年来个一两回,倒是今年来得勤些,时至七月,已来过三五回了。
朱怀古听着蹊跷:“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老汉嗤声:“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还不是跟那位官老爷一同回老家寻个乐趣!”
说起这个乐趣,他特意让孙女儿俊丫回房间里去,只剩他与池千望、朱怀古三人方说将出来。
说到底,也就是闺房之乐。
池千望与老汉到底是男子,一听一说皆是面不改色,可羞坏了朱怀古。
她虽也力持镇定,努力不让血气往脸上涌,到底没能成功止住。
老汉说完一指,说是不陪两人到左边空屋去,怕晦气。
两人只好自行来到沈佳艳家院门前,池千望没忽略朱怀古脸上的红彤彤:
“不过是听个闺房之乐,你怎么能脸红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亲身经历过……”
一顿又问:“你不会真的已经……”
朱怀古斩钉截铁,正气凛然:
“没有!”
池千望笑,那模样笑得就好像她真的经历过成人礼,已非童子身似的。
朱怀古气鼓鼓地指着沈佳艳家院门上的大铜锁:“少爷!这锁小的可开不了!”
池千望斜睨于她:“是么,要是殷朗在,他定然是能的。”
朱怀古深呼吸几个来回,提醒自已的侍从之位可还悬着几次后,她笑厣似花:
“少爷,小的虽对这大铜锁没法子,不过小的对可有一手!”
池千望怀疑:“哦?”
朱怀古走到沈佳艳家院墙根下,看着比她高上许多的院墙,她甚是很信心:
“这可是小的拿手绝技,不管有树没树,但凡能找到个踏脚点,小的便能轻而易举地翻过去!”
找到踏脚点,她正得意洋洋地揉身而上,已然半翻上院墙,便听池千望冷不防地接了句:
“就像半夜翻陈桥方家的院墙?”
朱怀古身形一歪,险险从院墙上摔下去,努力稳住后僵笑着:
“呵呵……”
原来他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