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胡家出来,前往赵传家,再从赵传家出来,朱怀古心事重重。
一路回到内城池府,她快步的步伐不曾停歇过片刻。
回到池府,踏进池府大门,她方然记起午后这个时辰,池千望该还在大理寺当差,尚未回府。
脚尖一转,她回身,又大步出了池府。
应扁皱着眉头走往门房处,问:
“刚才怀古是不是回来了?”
门房回:“是,但又走了!”
又走了?
应扁在这些日子里也算是看透了一些事情,比如说他家少爷选贴身侍从的标准,又比如说他本无意插下的垂柳竟是柳成阴。
原来他见朱怀古瘦弱得不像话,初时还不想让她进府,经不过她再三哀求,便让她进府试试,未曾想她竟还会查案子,不仅合了他家老夫人的眼缘,连他家挑剔得让他想撞头的少爷也对她另眼相看。
先是让殷朗交待大厨房务必时刻要留着朱怀古的膳食,热乎乎不能差,后又交待整个池府上下,朱怀古进出不必通报请示,想出府进府只管进出便是。
听殷朗的意思,他家少爷在大理寺也下了同样的令,为的便是方便朱怀古进出查案。
看朱怀古这些日子进进出出不曾留在府中,还外宿过外城未曾归府,想必也是尽心尽力地查案子,想博得他家少爷的青睐,最后如他愿,也是如她愿,能成功地留在池府,留在他家少爷身边当贴身侍从。
一想到这些,一了解了这些,他就十分庆幸当初一时之仁,见朱怀古可怜留下了她,不然今时今日的难题,她也不会这般出色地替他解了!
朱怀古全力赶往大理寺,并不晓得她与池千望之间的事情已被应扁这池府管家了解得一清二楚。
且对她十分满意,大有池千望一答应留着她当侍从,他就得向池家老夫人请示,给她涨月钱!
一进大理寺,她直接往池千望的公事房跑。
跑到跟前,殷朗守在廊下,朱怀古极有眼力地立刻放慢脚步,猫着步伐悄悄走到他跟前,将声音压低个八度:
“殷朗,里面是什么大人物?”
殷朗见她一副猫儿偷食的模样,本俊秀严肃的脸庞不禁泄出些许笑意来,也是压着声音:
“你怎么知道是大人物?就不能是个一般人物?”
朱怀古勾起唇笑笑:“要真是一般的人物,你也无需站在廊下,而是在屋里侍候了。”
她说得笃定,他问她为什么?
她分析道:“不仅是个大人物,且这大人物能在此时造访大理寺,与咱少爷同处公事房,还不让你进去侍候着,这明显便是为了当下之事来的。”
不料刚说完,公事房便掀开了布帘,从屋里相继走出两位大人物来。
一位自然是她的主子池千望,另一位她瞧着眼生。
但见此人穿着与气势,又见池千望尚走在此人之后,且亲手为此人掀帘,她又猜着与当下之事有关,那么**不离十,应当是那一位了。
她低头垂眼,与殷朗一般弯着腰行礼,想着等这位大人物过去,她再好好跟池千望说正事儿。
没想此大人物走到她眼前便不走了,一双金靴映入她低垂的眼里,着实让她瞬间打起心鼓。
李英哲一脸正色:“刚才你说我来,是明显为了当下之事来的,那么你应当晓得我是谁了?”
大人物爽朗的声音响来,直钻进她耳里,心鼓打得愈发厉害。
朱怀古不敢怠慢,更不敢不答,她头垂得更低,双膝跪下,重新行了个大礼:
“小的见过王爷!方将小的大言不惭,还请王爷恕罪!原谅小的无知放肆!”
“哦?”李英哲瞧了眼池千望,指着朱怀古问:“你是不是偷偷画了本王的画像,日夜挂在你寝屋里了?为了考他,本王连自称都改了,怎么你这新侍从还能认得本王?”
“王爷都说是下官的新侍从了,王爷本就少来大理寺,私下王爷又事务繁忙,少与下官有把酒言欢的机会,下官这新侍从又怎会认得王爷?”池千望正经回着,“至于王爷的画像么,下官倒是想要一幅,不知王爷可否相赠?”
李英哲手执桃花扇,闻言又挑眉又拿扇子拍手面的,于池千望顺他话讨要丹青一事儿,他全当没听到,于眼前跪着的朱怀古,他兴趣倒是颇为浓厚。
他慢慢在她跟前蹲下,见她半点儿也不敢抬眼,他只能盯着她的额头看,极是不满意:
“你抬起头来!”
朱怀古不敢不从,慢慢抬起头:
“王爷?”
李英哲拿桃花扇拍拍她的脸颊,点评道:
“模样倒是极好,也是,能在你家少爷身边当差的,模样都差不了,瞧瞧殷朗,就是个特好的例子,外间都有不少姑娘想嫁入池家,要不然也得嫁一嫁你家少爷身边的殷长随,如今多了一个你……嗯,这京城的姑娘可又多了一个可思慕的对象了!”
朱怀古赶紧垂眼:“王爷缪赞了,小的没资格与少爷相提并论,连殷朗也是不敢比的。”
李英哲起身,也示意她起身,待她起身后又问:
“陈桥方那边本王问过了,他说已将身家性命交到你手里,此事可真?”
刚起身不也站直的朱怀古险些又要跪下去,她偷偷瞄了眼李英哲身侧的池千望,又使了个眼力向殷朗求救。
“嗯?”李英哲将尾音拉了个老长,“怎么?此事假的?陈桥方骗了本王?”
朱怀古即刻不再东瞄西瞧,脱口而道:
“回王爷的话,陈护卫没骗王爷!”
李英哲笑:“那你觉得,陈桥方是冤是凶?”
朱怀古不卑不亢道:“案子尚在查,不到最后轻易下不得定论,请王爷恕小的无法此刻就给王爷一个答案。”
李英哲对这样棱模两可,有说等同没说的话,却是十分不满意:
“那不行,你必须给本王一个答案!此时,此刻!”
这是故意刁难?
朱怀古心鼓打得砰砰作响,既不敢违逆李英哲,又无法违心去过早地下定论,即便陈桥方在她心里,其实早洗清了至少大半的嫌疑。
但不到最后,谁又能料到最后结局?
她道:“王爷,倘若陈护卫并非是凶,那么有无小的轻下断言,他都是冤。倘若陈护卫是凶,那小的便在此刻下妄言定论,于事实真相又有何碍?”
说来说去,意在她不过小小侍从,有她无她,事实都摆在那里,未破案之前,无论她的定论是什么,最后也无碍于真相。
在场三人都听明白了。
池千望很满意,总算没给他丢脸。
殷朗侧目,觉得认真的朱怀古还真是俊俏得整个人都发光了。
李英哲紧盯着朱怀古,许久未评一言,突然桃花扇啪地一收,转脸过去,对池千望道:
“这小子……果然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