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白胡子正在监狱的休息室里忙着给新入狱人员做后续安排。他坐在床边看着手里的文件,想起了早上那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和一颗颗惶恐的心,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自己继续干着这份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工作。
想想他们白家的列祖列宗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忠于国家的好男儿,有救济难民的商人,也有关心百姓疾苦的诗人,更有镇守边疆、英勇杀敌的将军,可如今自己却在低声下气地帮着日本人迫害自己的同胞兄弟,想着想着,白胡子长叹一声,心中不觉万分惭愧。
突然,外面传来几声呼喊,白胡子赶紧起身闻声而去。
声音是从12号房间传来的,于是白胡子疾步走过去,透过窗户向房间里看去,很快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两名日本兵进入女囚房间后,其中一名日本兵把三姨逼到了墙角,朱奶奶前去阻拦,却被另外一名日本兵狠狠地推了一把,朱奶奶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头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白胡子很是愤怒,恨不得冲进去将这两个禽兽撕成五大块。可是他心里清楚得很,他在这群日本人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说不上话的奴才,如果现在贸然闯进去阻扰,不仅帮不上忙,而且很有可能连自己的性命也会丢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找一个能镇得住这些日本兵的人,想到这里,有个名字突然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浅野勇树。
所幸浅野勇树的住所离监狱并不远,在监狱的西边大概一百米远的位置。白胡子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飞奔至浅野勇树的住所,把刚才所发生的事告诉了浅野勇树。
只见浅野勇树从墙上取下一把做工极为精致的军刀,退去刀鞘,露出了银光闪闪的刀面,然后一边擦拭着军刀,一边不慌不忙地对白胡子说:“白狱长,我想告诉你,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就像我手里的这把军刀,尊贵而又神圣,而中国的女人和我脚下蚂蚁一般卑微低贱,卑贱服从尊贵,那是命,尊贵临幸卑贱,那叫幸。既然我的士兵们喜欢,就让他们做自己喜欢的事!”
在浅野勇树看来,白胡子所说的现象只不过是他们侵华过程中的日常而已,是侵略者们应该享用的胜利果实,而白胡子也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知道想说服浅野勇树去解救一个中国女人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好在白胡子在见浅野勇树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他想了一会儿,端着一张嬉笑的脸对浅野勇树说:“将军,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浅野勇树没有正眼看白胡子一眼,一心擦着自己那把心爱的军刀。
“如果因为您手下士兵的一己私欲,而坏了将军的全盘大计,小的会为将军的牺牲感到不值。”
浅野勇树瞟了一眼白胡子,厉声说:“给我讲明白点!”
“将军息怒,小的以为将军驻军在此地无非是为了完成三件事:第一是集粮,第二是为您的小女庆生,第三则是在明年春天与主力部队会合之前度过一个安稳舒适的冬天。”白胡子有条不紊地说道,“可是现在有位士兵未经将军的授权,私下里去欺凌一位女囚,如果不及时制止,势必会引起其它中国犯人极大的愤怒,到时候田里的农作物将无人愿意打理,将军将无法得到更多的粮食。遇上这种情况,您的士兵肯定会殴打这些罢工的囚犯,从而引起整个监狱的大骚乱,将军也会因此度过一个糟糕的冬天。骚乱发生以后,您的士兵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击毙这些犯人来控制住这混乱的局面,而这样做会让您的101计划提前破产,使得将军不能按计划为您女儿庆生,小的实在不忍心看到您的部下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毁了将军的计划,所以特来告知将军。”
听完白胡子的话,浅野勇树立刻停止了对军刀地擦拭,他重重地将军刀插入刀鞘,一把推开了白胡子,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迈着流星大步走出了房间。
很快,浅野勇树和白胡子来到了监狱,整个监狱此刻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在父亲激动与愤恨情绪的感染下,监狱的其他人也发出阵阵怒吼声。
此时三姨已经被日本兵紧紧地按压在了地上,她用尽力气想挣脱开,却好像身上绑着捆仙绳一般动弹不得,惊恐让她的呼喊声变得嘶哑,精疲力尽的她憎恶地看着眼前那副丑恶的嘴脸,只有泪痕知道她内心的苦痛,慢慢的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漂浮在眼前的似乎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彻底的绝望。
这时,一声枪响让整个监狱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很快,女囚房间里的两名日本兵也闻声跑了出来,看到门外浅野勇树满脸愤怒的样子,吓得笔直地立在原地不敢挪动一步。浅野勇树走到他们面前,看着他俩惊慌失措的样子,当即给他们一人一记耳光,然后朝他们怒吼了几句,吓得俩人赶紧哈腰点头,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里。
浅野勇树把白胡子叫到跟前,告诉白胡子以后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够私下欺凌囚犯,特别是这两位女囚犯,白胡子点头答应。
白胡子送走浅野勇树后,便赶紧来到了12号房间,发现三姨正抱着额头还在渗血的朱奶奶伤心地哭泣着。白胡子急忙从休息室取来一条刚洗过的毛巾递给三姨,三姨接过毛巾,小心地帮朱奶奶擦去伤口处的血迹。看着此刻躺在自己怀里已经晕倒过去的朱奶奶,三姨紧紧地抓住朱奶奶的手,既害怕又难受。
过了好一阵子,朱奶奶醒了过来,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三姨忍不住哭了起来,白胡子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朱奶奶见三姨哭得梨花带雨的,便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我的好闺女,别哭了,干娘这不是好好的嘛,你哭起来可没笑着的时候好看。”
“干娘,你刚才昏迷了好一会,可把我吓坏了。”三姨拭去眼泪,担心地说道。
朱奶奶笑着说:“我的傻闺女,你忘了干娘是村里的金灵圣母啦,放心吧,老婆子我命硬着呢!”
“嗯,只要您没事就好。”三姨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干娘,今天多亏白狱长救了我,刚才你昏迷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旁边照顾你。”
朱奶奶盯着白胡子打量了一番,然后欣慰地说:“小白同志,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大娘之前是对你有些看法,但我看得出来你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中国人。”
紧接着,朱奶奶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三姨漂亮的脸蛋,看着她那蓬乱的头发,心疼地说:“三呐,在这监狱里干娘别的都不害怕,就怕鬼子欺负你,你说你长得跟天仙似的,又这么乖巧懂事,干娘真的不忍心看到你来这里受苦受累。”
三姨俏皮地对朱奶奶说:“干娘,只要和你待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大不了我以后每天都蓬头垢面的,把脸弄的脏兮兮,看谁还愿意接近我,女儿就怕到时候干娘你会嫌弃我呢!”
朱奶奶用手轻轻地点了一下三姨的鼻子,笑着说:“你这傻孩子,就你心大,你就是一年不洗澡满身虱子的,干娘也不会嫌弃你的。”
三姨将朱奶奶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露出了彩虹般的笑容。
“以后他们不敢再来欺负你们了,大娘您先好好休息,有空我再来看您。”说完,白胡子转身准备离开。
三姨见白胡子要走,急忙说:“白狱长,今天真的谢谢你!”
白胡子扭头向三姨微微一笑,然后走出了房间。
父亲隔着窗户看见白胡子从三姨的房间里出来,便大声说:“白狱长,我能和你聊聊吗?”
白胡子听到父亲的喊声,便来到了父亲面前。
“白狱长,旁边的女囚房间关着的是我的小妹刘盈和朱大娘,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父亲担心地问道。
“刚才你妹妹被士兵欺负了,好在我及时赶到,没有让士兵得逞,就是老人家之前晕倒过,不过现在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白胡子说道。
父亲心怀感激地说:“白狱长,今天多亏有你在,我替她们谢谢你了!”
“不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所在。”白胡子的心海里翻涌着浪花,他知道自己刚才所做的还不足以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
“我叫周振荣,我很想结交你这个朋友,不知道我周某人有没有这个荣幸。”
白胡子整个人愣住了,他对父亲的话感到很意外。半晌,白胡子才回过神来,看着父亲说:“我是一个给日本人做事的汉奸,别人躲我都来不及,你居然还想和我做朋友,你就不怕闲言闲语吗?”
父亲很平静地回答说:“你是不是主动当的汉奸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现在还是一个中国人,是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是一个有恩于我又有良知的中国人。”
白胡子突然莫名地感动了,他紧紧握住父亲的手说:“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人看得起我白殿秋,看来老天爷待我不薄!”
在父亲看来,白胡子心眼并不坏,至于他为什么会当上汉奸,觉得肯定有他迫不得已的原因,于是父亲问道:“老白,我知道你给日本人做事肯定有你自己的苦衷,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告诉我其中的缘由?”
白胡子放开了父亲的手,摇了摇头叹息说:“唉!谁又想当这个两头都受气的汉奸呢?一个月前浅野勇树入侵我们村,把我们一家四口都抓走了,他们当着我的面想杀掉我的妻子和儿女,我便想办法说服浅野勇树不要杀他们。浅野勇树见我懂点日语,觉得我还有点利用价值,就答应把我留在身边。我很想带家人离开这里,可是我的家人却被他们24小时监禁着,我已经别无选择了,只好留在这给日本人做事。”
“呔!”
“哎呀!”白胡子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