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为什么他会突然心血来潮带她回她们所谓的家。
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倒忽然变得不可思议了起来了。
真有意思,他说得对,他们现在领证了,签订契约协议了,就是夫妻了。
夫妻这个词在她的脑海中闪现着,梁凡歆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
之前自己赌气要跟高巧仪订婚,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林方杰要结婚了,结婚对象还是自己的妹妹,那么自己也要气气他,让他看着自己高傲的出嫁。
每每想到林方杰,她的鼻子总会不自觉的一酸,尤其的难受。
她是在大学期间走近的林方杰,但是她认识林方杰,却是高中。
翻开梁凡歆的高中日记本,林方杰三个字出现的频率极其的高。
“十八岁的那年,正值我人生第一个转折点——高考,每天顶着黑眼圈在舍友们的连番轰炸下很不情愿的和床宝宝saygoodbye。不过那可能也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为学识渊博的时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解得了方程式,看得了几何图形,背得了古文,做得了阅读。卷子永远都做不完,偶尔转过头透过窗户看看外边的鸟儿,不觉得在心里自我安慰,还有最后两个月,我就可以像小鸟儿一样,飞到我想去的地方了。
我是如此的年轻,看着镜子里那一脸的痘痘实在惨不忍睹,稍微大一点的镜子还可以清楚的看到我肥胖的身躯。于是乎,我就不怎么爱照镜子了,久坐,各种考试的压力,还有青春期那懵懂的情怀,欲说还休的爱恋。
隔壁班的林方杰今天是不是又穿了那一件好看的白衬衫呢?历史老师在课上重温第二遍古希腊历史,多次强调一个重点,《理想国》是柏拉图写的,不是苏格拉底写的。我的耳边不断重复着苏格拉底与柏拉图这两大圣人的名字,却在心里不断重复着林方杰林方杰林方杰。
喜欢一个人这种淡淡的甜甜的感觉只有正值十八岁的我所能体会的,只可惜我脸上太多痘痘,身上又太多肉,不敢穿着花花裙子跟他一起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只有我卑微的爱恋,悄悄的喜欢,窗外的小鸟儿应该是知道我的心事的吧。
冰冷的家里依旧是爸爸和后妈,我也懒得回家,天天待学校里,做着高考模拟题,听着老师喋喋不休强调各种重点,看着窗外的小鸟儿飞上飞下的,心里想着那个好看的白衬衫少年。
在距离高考只剩下最后二十几时,爸妈签订了离婚协议,我一个人抱着头蹲在女厕所外面,一直掉眼泪,却不敢哭出声音,生怕惊扰了在教室里面认真复习的同窗们。等我抬起头来,我看到了林方杰。
那一刻,我简直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那时的心境,我11班,他12班,每天上学放学下课他都会从我窗前走过,在这之前,我们之间的距离一直都有一个小窗子隔着,我在窗内的教室里,他在窗外。现在是第一次,没有了那个窗户。”
林方杰这个名字,一点一点从她的脑海中抹去,直到慢慢消失。
梁凡歆缓缓的闭上眼睛,刘路遥的音容笑貌又一次浮现在了她的面前。
“从走进401宿舍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我的床位号是2号,一向讨厌屈居于人家之下的我愤愤不平地看着正翘着屁股洗床铺的上头同学。
“同学,你能不能轻一点,你看你的灰尘都跑到下铺来了。”
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女生冲我微微一笑,嘿嘿,抱歉啦,我是第一次离家。
我注意到她的体重至少有130斤,可想而知我睡她下铺也并非一件安全的事情。
“我叫刘路遥,你呢?”
我被雷了大大的一下后,然后才吐出三个字——“梁凡歆。”
梁凡歆,莫家大小姐,没有几个人不认识的。
宿舍里共有4个女生,分别是邵二千、我、李小冉、叶海鸥,除了叶海鸥在此之前曾住宿过之外,我们都是第一次住宿,所以都对寄宿生活充满了好奇。
夜间,我迷迷糊糊地睡着,隐隐约约间感觉到有液体掉落的声响,一滴一滴落在我的眼角。
我被惊醒了,第一个反应就是鲤鱼打挺,刘路遥,你给我起来。
她揉了揉蓬松的眼睛,问道,什么事啊?
我一字一句,大吼道,你,尿,床,了!
尿床这个名次对于我们这些18岁的花季少女来说确实有一定的杀伤力,只见她瞬间也是睡意全无,赶紧起来检查,惊动了其他人。
一检查才发现是她放在床上的一瓶矿泉水盖子忘记拧上了,才导致液体外泄。
我大大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但刘路遥却慌了,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末了,她急急忙忙下床,说是要帮我将床擦干净。
我想说不用,却迎头看见她的一双大脚早已伸了下来。我本来要喊,但无奈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大脚就那么毫不留情地就踩在了我肉乎乎的粉嘟嘟的脸蛋上。
那一刻,我恨不得马上褪去淑女的面孔,大骂一声操甚是无语。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她不停地说对不起,但我还是无法容忍她的臭脚和我的脸蛋亲密接触。
有这个刘路遥做我的“顶头上铺”,我想我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很衰。
二
李小冉跟叶海鸥都有了男朋友,李小冉的男朋友是医学系的,说是将来如果结婚生孩子也好有个照应!叶海鸥的男朋友有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叫做周八两,在我看来,周八两这个名字倒是和邵二千那丫头的名儿挺般配的。
刘路遥心眼好,不爱跟人家计较,但班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却总喜欢动不动就找她的茬儿。
刘路遥,你这么大个坐在前面挡住我视线了,我们换位置吧。说话的正是在班上享有女版金毛狮王称号的李宝丽。
我们正在大课堂聆听大人物的讲话,刘路遥正要站起来换,却被我拦住了。
我说刘路遥是我们宿舍的,我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下课后,李宝丽找来了几个隔壁班的男生说要好好教训我一下,但那些男生说打女生不叫做真本事,只有一名很猥琐的帅男为了讨好李宝丽,就拿了一个粉笔盒朝我丢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刘路遥这丫头虽然身体肥大,但伸手还算矫健,抢先一步但在我的前面,为我挡住了那些粉笔弹头。但悲剧随之发生,那些散开来的粉笔灰却进入了她的眼睛里,去医务室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很有可能会发炎。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听到刘路遥在抽抽泣泣,就问她怎么了?
她说,晓丹,你老实告诉我,我的眼睛是不是要失明了?
我噗地笑出声,傻千啊,别乱想,绝对不会的,我可以以我祖宗十八代的名义发誓。
听了我这话,她才放心地睡觉。
在大二期末考过后,刘路遥上台唱了一首伍佰的《突然的自我》,我、李小冉和刘路遥都在底下将手都差点拍烂了,原来她唱歌这么好听啊,虽然形象差了一点,这近十年来我们可是都没听过她唱歌的哦。
刘路遥说,大学的时光很美好,大家都很照顾我,特别是401宿舍的姐妹们,还有我想要对王晓丹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晚上上厕所从上铺下来经常会踩到她的脸,但是她从不生气,有一次我忘记将矿泉水瓶盖子拧好,流到下铺去了,可是她也没有怎么责怪我。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亲爱的邵二千,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收回那些在你晚上上厕所踩我脸时候我说在心里的‘我的天’。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很久很久。
刘路遥对我们说,她要跟程小汉私奔了,对方是个大少爷,很有钱,会对她好的,她原来准备毕业后到家乡开一家农产品公司,这样家乡那些辛苦耕种的农民就不用辛苦挑着胆子走八九里路到镇上卖了。
我开始怀念她在我上铺进行整理东西时的“地动山摇”,开始怀念她憨憨笑着将本来由我倒的宿舍垃圾不声不响帮忙拿去倒,甚至开始怀念她的大脚踩在我嫩嫩面颊上的那种无比真切熟悉的感觉了。
当然了,有关这一切,我都没有告诉她。永远都不可能告诉她了。
再见到她时,她已然憔悴不堪,和最初的那个女孩子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反问着,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那该多好。
我一定会阻挠,一定会阻挠她跟程小汉结婚,一定会成功阻挠她为程小汉生孩子。”
她的日记本,隐藏在最深的角落里,一如那些曾经的故事,一起被关进了尘埃里。
或许,从此永远没有人会知道。
有些事情,只能存在于回忆里,关上了回忆的大门,一切都像是发生过,又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她宁愿她还是最初的刘路遥。
……
“你在想什么?还不快去洗澡洗头发?”卢一帆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唤醒了过来,梁凡歆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好,我马上就去洗。”
淋了雨,若是不敢快去洗,很快会感冒的。
“陈妈,你给她准备好需要欢喜的衣物。”
“好,高董。”
梁凡歆嘟着嘴,很不情愿的进去了,水淋在自己的身上,唤醒了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整个人变得尤其的清醒起来。她猛然间发现,自己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孤独的人,她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自己而去,先是最亲爱的妈妈,紧接着是林方杰,刘路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