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陈溱在一眨眼,就回到了大树旁,他一看天色,乌云漫天,看样子是要下雨。他赶紧跑回去,远远地就看见小缳在门口张望:“你们俩是跑到哪里去了,出门也不知会一声,白叫人担心。”
陈溱原本还想笑脸讨好,听到这话才觉出不对劲:“我们俩?”
“阿栉呢?怎么没和您一起回来?”
陈溱眼皮一跳,心底叫糟,现在都开始吃晚饭了……这孩子八成是跟着他跑出去了:“别急,我去找。”
陈溱这下是知道小时候他妈为什么一找着他就挥巴掌了,就是急的。
简直是怒火中烧,急得要跳脚,他一路跑过,不带停留,目光飞快地扫过,就怕漏过什么细节,嘴里一直叫阿栉的名字,找不到人,心里就开始骂娘,想着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在外面出事怎么办,这年头要是遇见人贩子,真是哭都来不及,这么任性,真该好好管教。
所以当他看到稚乐的时候,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直接凶神恶煞地冲过去怒吼:“你去哪里了!”
刚吼完,陈溱就愣住了。稚乐往后一缩,脑袋埋在胸前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是就这样还是可以看到他身上的狼狈,衣服上灰扑扑的,挂破几道口子,小孩子早上梳好的小发髻散得不成样子,歪七硕八的,再看脸上……
他不敢抬脸,陈溱冷着声音说:“把脸抬起来。”他不动,陈溱将他肩膀一摁,下巴一掰,就看见稚乐白净的脸上灰扑扑,左边侧脸划拉出一道口子,从颧骨到下巴,已经结痂,却架不住狰狞的姿态,周围满是暗红的血渍,整个一小花猫,可怜兮兮的小猫。
陈溱皱眉:“怎么弄的?”
稚乐的脸被迫面对他,小下巴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转,愣是没落下来,他的嘴唇粉嘟嘟,撅着硬是不说话,格外倔强,小巧透白的鼻翼却抖动,像是情绪到达顶峰要爆发一样。
陈溱其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小孩子看他半天没回出来找,再不就是一路上跟着他结果一路上跟丢了现在又巴巴地自己找回来。看他可怜巴巴,陈溱不是不心疼,只不过就是得趁着孩子还小好好管教,不然以后该出乱子了:“说啊,抿着嘴算什么?不是说了待在家里等我,自己为什么又出去?还把自己弄成这样,跟人打架了?”
稚乐还是不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陈溱,犟的跟牛一样,偏偏又很脆弱,陈溱觉得他难过得连脊椎都在颤动。泪珠一颗颗掉下来,陈振才发现发他脸上绷得很紧,一看就是刚刚才哭过。想到他再没人的地方自己哭,陈溱就心里就发堵,他虽然是为了完成任务才照顾稚乐,但是,心里非常同情他。偏偏这孩子非常乖,漂亮白净讨喜就算了,还常常用这种充满渴望的眼神看陈溱,渴望爱,渴望关注,但是从来不说,就靠你领会。但凡心思粗一点,就察觉不出来,但是陈溱就是为了他才来的,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自然是懂得。所以平日里对他格外体贴,这孩子就是这样,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悄没声儿自己玩,得到了就乐得像个傻白甜,眼睛里直冒星星。
可我来不就是为了让你成个傻白甜的么怎么还把小祖宗弄哭了。
陈溱有点手足无措,天色越来越晚,这孩子怕是一天没吃,但是两个人像斗羊一样对峙着,陈溱其实心里明白,但凡自己顶他一下,把他顶疼之前自己就疼起来了。他没招儿,干脆先示弱准备去抱他一下,结果稚乐不领情,两只小手把他推开了。
要说陈溱不难受他就是个榔头,不过好像难受也没用,他四仰八叉地坐地上诧异地看着这孩子,原本想等他解气,哪知道稚乐却哇地一声哭了。哭得特别委屈,仰着头张嘴就来,这孩子要面儿,平日里连个丑一点儿的表情都不露,本身漂亮是一个原因,有偶像包袱是另一个原因。哪知道现在涕泗横流,挺着小胸脯哭得分外放纵。两个小拳头死死地握在身侧,陈溱觉得他整个人都抻住了。
委屈的哭声回荡在寒凉的旷野,天渐渐暗下来,稚乐就是个落魄小可怜,但是他谁也不要,就自己一个劲儿地哭。
陈溱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他身子都没直起来直接就着手两步爬过去,到了稚乐面前端详好一会儿拿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小家伙劲儿特别大,他硬是掰过来,啪啪啪,其实也不疼,但是稚乐就心软了,小拳头蜷成手掌不自觉帮他摸了摸,但是嗓子都破音了,他哭得特无助特无奈:“我又不是要打你!。”
“没事儿,打得好,哥不该对你发脾气,但是我担心你啊,你一个人跑到外面去我该多担心啊,你原谅我好不好阿栉,阿栉。”
陈溱知道有戏,凑上去帮他擦眼泪,稚乐脸特别软,陈溱一看见那道张牙舞爪的疤就像知道有多疼,他忍不住上去吹了两口气,稚乐纤密的睫毛乱颤,他带着哭腔笑着安慰陈溱:“我不疼的,我一点儿也不疼。”
俩小胳膊在空气里乱挥,像只蜜蜂似的。
其实稚乐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娇气,又细又软,这样的孩子本来应该让人珍而重之,但是他所遭遇的一切却与此背道相驰。
陈溱眼圈红了:“嗯,那是你乖嘛,但是你乖不是说这就是你该受的,以后不能受伤了,哥保护你,说到做到的。”陈溱又亲了他一下。稚乐孩子气却格外郑重地看着他:“你发誓?”
“我发誓,”陈溱点头,他一把将他抱起来往回走,他刚刚注意到了,稚乐走路一跛一跛的,看来是扭伤了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瘸一拐自己走回来的,“那跟我好好说说,你这都是怎么搞的?”
“我去找你……我看见你在一棵树底下,转眼就不见了。”
“嗯,然后呢?”
“后来我跑得时候不小心掉到山坳坳里了,有一点儿深,但是那里有很粗的藤蔓,我就自己顺着藤蔓爬上来了。”
“你那时候怕不怕?”
稚乐有点不好意思地往他怀里钻:“有一点点……”
“没事儿的,阿栉可真勇敢,以后再也不让你害怕了。”
雨云还在迅速地集聚,陈溱看了一眼,看来要快点回家了。
陈溱心中不解。
云轻挑眉:“你看我做什么?”
他自幼便有神眷,在修习上天赋卓绝,更是生得俊美无俦,让无数人为之倾倒,痴迷的眼神见的多了,却甚少看到如此坦诚的审视,看到眼前之人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不免来了兴致,故而一问。
“在下在想,庄主府上能人有,美人也不少,为什么要一直为难我弟弟。”
云轻一愣:“为难?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云轻原本无悲无喜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裂缝,陈溱一懵。
原本冷淡的目光转向别处,变得朦胧而具有深意,云轻颠了颠手上的茶盏,盖子敲在杯沿发出青脆的声响,在这样的氛围下,凸显出几分莫名的落寞。陈溱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云轻冷笑道:“说为难倒也合适,这样野性难驯的性子,我就是为难了他,他也不算冤。”
这两句话说得古怪,陈溱听得心里哇凉,默默脑补出了一出爱而不得的大戏,但是为毛感觉得不到的是眼前这个孤高的庄主……
他默默地叫了一句:系统,要不要解释一下。
弱弱的声音传来:我不造……
陈溱:你这个废材。
小老虎畏畏缩缩地用前爪抱住了小脑袋: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陈溱这时候除了叹气也只能叹气,现在的系统根本就是只幼崽,又软又娇,他完全下不了狠手教训,他现在当爹妈当上瘾了,潜意识里觉得教系统就跟教孩子一样要有章法,只能等到秋后算账。
云轻的破绽只有瞬间,下一刻他又恢复了正常。
“我知道你稚家满门皆被奸人所害,你将他还给我,我助你手刃仇敌,光复家族。”
“不必了。”陈溱脱口而出。
云轻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是一樽仪典非凡的尊贵玉像,不食人间烟火,现在则变成了冰冷的刀刃,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息。
陈溱被带着威压的气息震得无法呼吸。
“我不能将他交给你,就算他是你的侍宠,但是你却从未好好对过他,我可没忘记找到他时他身上的伤!听你的语气稚乐也许做错过什么事,可是无论他做过什么也不是被这样对待的理由。那些伤口可不仅仅只是惩戒而已,如果不是我凑巧就救起他,他现在早就死了,”他的心狂跳,手掌心大量出汗,但还是忍着恐惧说道,“他到今日也不过十五六岁,然而经历的痛苦却是普通人所承受的百倍不止,你让我如何把他交给你?”
云轻眼神一闪,变得深沉漆黑,他脸色不善地靠近陈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狼。
“你们为了利益将他送给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现在摆出这副伪善的脸孔指责我也不怕闪了舌头,难道你这般作态他就会感激于你?稚乐,就像一只不知餮足的猫,傲慢又贪婪,你以为单单凭你就能够满足他?”
稚乐十二岁就被迫背井离乡,离开稚家之前从未享受过一丝人间之情,面对的是无休止的嘲笑和欺负,反而是在来到定云山庄遇到云轻之后才渐渐地敞开心扉,努力为自己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