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后裁决司的人将昏迷的孟承带走。
陈溱想阻止,却被夏初拦住:“你这样是害他。”
陈溱说:“他不会有事,对吧?”
夏初没有给他答复。
数日之后,苏竞被杀案件终于告破。
于五年前死亡的孟承对以分裂灵魂之法杀害苏竞来制造不在场证据一事供认不讳,裁决司判其有期徒刑五年。
并且要求对他原本的灵魂进行毁灭。
陈溱怔怔地看着这个结果,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你不会徇私枉法……”
夏初系着粉色的格子围裙,将煮好的咖啡滤过一遍:“我当然不会。”
“以他的罪行,原本应该就地伏法才对。”
夏初带着笑,歪头看着他:“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小聪明——可能就是为了逃脱惩罚,也可能是因为想亲手结束这一切的执念,他分裂出自己原本的灵魂——如今杀死苏竞的他已经魂飞魄散,算是对受害者做出补偿。现在的他非人非鬼,是超脱幽冥界和人间界的异端——”
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陈溱,见他没有要发火的征兆,才继续说下去:“本来我也管不了。”
陈溱对他的宽容感到意外。
“如今的他完全和灵魂脱离,没有多少日子好活,考虑到这件事的始末,他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受害者,不完美受害者纵然应当为自己的举动付出代价,却也有法外容情的时候。”
“这样很好。”
“是啊,很好,”夏初端着杯子从玄关旁的走过来,“何况——”
“何况什么?”陈溱好奇道。
“何况苏竞有愧于他,曾向我求过情。”
“什么时候。”
“我之前搜过他的魂。”
“不是说人已经投胎了吗?”
“是投胎了,但是留了一丝一缕眷念在尘世间。”
陈溱一愣:“那他将来?”
“自然是托生成痴.呆儿。”
陈溱沉默。
“孟承向他寻仇,却从来没有伤及他的魂魄,估计是断气的时候,他自己跑出来的,大约是放心不下他,我后来不死心搜索过一次,凑巧碰上了,那时他还神识不清,蜷缩在聚灵罩里,前段时间才清醒过来,向我求情,留孟承一命。”
“他现在人呢?”
“早就消散了。”
陈溱叹了口气,他突然想到苏竞这么多年的口味都没变过,一如既往地喜欢纯净单纯的小白花。
“其实,他未必不喜欢孟承。”
只是纯真的孟承被摧毁了,无论从前有多么美好,都要画上句号。
“别想这些事了。”夏初径直走过来。
陈溱鼻子灵敏地嗅到了古怪的味道,讨厌的咖啡味混杂着血腥,他转身就走。
手腕却被人擒。
还来不及惊诧就被人拉回来,夏初一手抓.住他一手端着白瓷杯,咄咄逼人地看着他,偏偏脸上带着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真不好意思拒绝。
“干嘛?”陈溱干巴巴地说。
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就是不看他。
夏初把咖啡杯递到他嘴边:“试试。”
陈溱抿了一口,整张脸皱起来。
“我加很多糖了。”
“这和糖多不多有什么关系,该苦还是苦。”
他默默往后退,夏初步步紧逼。
陈溱左右看了看,想寻个恰当的时机跑掉。
谁知左顾右盼惹恼了夏初,他趁他不注意将人一扯,陈溱跌进他怀里,夏初拿着杯子的手却稳稳的。
两人贴得很近,呼吸相交,陈溱意识到一团火从自己的心脏向上,流窜过他的喉头脸颊。他连脸上该摆出什么养的表情都不知道,整个人打起摆子,四肢僵硬地往旁边走。
但是逃不出夏初的控制范围。
夏初说:“阿容,我想亲你。”
电流唰地穿过身体,昭示着夏初的**有多么强烈。
陈溱一颤,忍住想要逃跑的**。
他呼吸紊乱,脸颊发热,连眼皮都传来灼热的温度。
整个人像被火焰烧着了。
他低下头,手仓促地揉.捏着脸颊、下颚、和脖子,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没那么紧张。
他哑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初难得专注:“我当然知道,我喜欢你。”
又一击重弹投放过来,炸得陈溱灰飞烟灭。
他一紧张就喜欢咬指头,现在这么做似乎蠢了点,便故作镇定地把拳关节抵在齿边。
“你算算这么多年你喜欢多少个女人。”
夏初捏着杯子的手指微动,仿佛真的算了一遍,他说:“八个,不过以后之后你一个。”
陈溱瞪着眼睛:“你有脸说——嗷——”
陈溱猛地转过身,用手捂住嘴,刚才太激动一不小心喷口水了!!!
他恼怒地一甩手要走人。
夏初连忙跟上:“你知道我以前有个梦中情人的。”
陈溱翻了个白眼,夏初是不是智商低,他连怎么哄人都不会!
“你别说了,我等下就回去。”
他真是被鬼迷了心才会答应搬到他这里来,蹬蹬蹬上楼梯,头也不回地吼道:“你给我滚远点吧!”
夏初无奈地抓.住他,不过这种示弱陈溱从小到大看了八百遍,知道他镇定得很。
他回房间把前几天带过来的包一拎,反正东西少,要走不要太简单!
“你做什么!”
夏初突然夺过他手中的东西。
陈溱抬头准备跟他对骂,一点也不让步,却突然顿住了,他的脸上好可怕。
陈溱咽咽口水:“你凶我.干嘛?”
夏初气势顿减:“不,你知道我不是对你发脾气。”
陈溱开始无理取闹,夸张地比划:“搞笑,你刚才声音大得吓死牛!扯包的时候还把我的手划到了!”
夏初脸上不动声色僵着,眼睛却紧张地看向陈溱的手,奈何陈溱板着脸手往背后一放。
陈溱其实挺嘚瑟的,他原本没什么感觉,只是刚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现在得找找场子,再不济也得让夏初把这件事忘了,喷口水什么的太尬了。
谁知夏初却当真了。
他捏碎锁灵珠之后找回失去的记忆,如今对陈溱的心境大不相同。此时紧张他,又想到他因为那件事和家里越来越生疏,自然不复从前的冷静,想到他要走,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就无法忍受。然而陈溱是他从小宠到大的,自然不会对他发火。
陈溱好歹是演过几年戏的,绷着脸的时候还挺能唬人。
夏初焦躁地皱起眉,即使有一万句话想要诉说,但是前面那几年荒唐的岁月只会将他的心意称得像个笑话。陈溱站累了往后退,夏初却如临大敌,血色从脸上撤下去,堂堂判长,竟是笨拙到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不顾一切地低吼道:“阿容我只爱你!”
夏初的话如重雷落在他的耳畔,砸出千沟万壑。
陈溱浑身发麻,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系统不会骗人,夏初也不屑骗人。
“你……”他惊得晃了一下。
夏初关切地将人抱起,陈溱愣,正欲挣扎,但是看见他认真笃定的脸,一时无法拒绝。
他在心里哀叹,从前自己好歹是口嫌体直,现在真是躺平任干了。
唾弃两秒,他发现他对夏初心硬不起来。
被人像玻璃娃娃一样安放在床.上,陈溱心里觉得挺怪的,这他么的也忒怪了。
夏初拍拍他的脸:“好点了吗?”
陈溱说:“我没事,刚才就是被你惊到了一时没站稳。”
夏初松了口气,前额贴在他的脸上,夏初睫毛忒长,扎着他了。
“喂,你到底怎么了突然抽风?”
夏初抿着嘴,大概是对他这么蔑视自己的心意感到不舒服,但陈溱就是故意刺激他,他非得听个实话不可,不然这么不清不楚地多尴尬啊,他想争取都没地儿使劲。
“你和阿椿分手了?”
夏初一听,笑了:“装吧你,你不是早知道她是谁吗?”
陈溱清清嗓子:“你怎么知道的。”
夏初慢悠悠地说:“你下去拿个药拿半天,我不得下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一下楼就看着陈溱站在取药机前发愁,夏初视力好,远远看见谢纯的照片就猜测七七八八了。
陈溱说:“夏初,你可真不是个东西,你喜欢她的时候不是真喜欢的啊?”
怎么说起这些话不痛不痒的跟看笑话似的。
夏初瞥了一眼他:“我不是说我从小有个梦中情人吗?”
陈溱一脸见鬼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长什么样,当时也没意识到,但是事后想想,我交往过的都是有特定审美的,眼睛、鼻子、嘴巴。就连身形……”
陈溱默默地想,可不是嘛,谢嘉然呗。
“这些特征全凑阿椿身上去了。”
陈溱:“……”
“这不都怪你的好朋友,他还真是聪明,看看我的女友们就知道我喜欢什么风格。”
孟承教谢纯整容的事陈溱也知道,他也是佛了,彻底无**说。
“……”
“何况——”说到这里,夏初停下了。
思绪不禁飘向很久以前。
他在意识到自己对家中养的小家伙产生**的半夜抱着抱枕做梦的时候,那家伙往树上爬时不时把自己当猫呢,爬上树和不知道哪里来的松鼠亲.亲热热地做好朋友,他在旁边看得妒火中烧,恨不得将不知好歹的松鼠扔到山窝窝里一辈子别出现,谁知道竟然发现对方竟然默默吞噬他的灵气,所以他当机立断把他处理掉了。
那是他才高一,处于自我厌弃和迷茫的边缘,因为对兄弟产生这样的**未免也太肮脏了,陈溱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懂,但是他却在不断地产生罪恶的想法。
即使很喜欢陈溱,发誓要保护他,做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但是还是觉得很内疚。
然而没两天就想通了。
家里的老仆人聊天,无意中透露出原来陈溱是被爷爷捡回来给他当妻子的,夏初听见之后,即使反省这样是不是对他不太公平,但是只要两秒就决定再也不像小时候那么粗暴地对待他了。
原本就很喜欢觉得很可爱的陈溱,在他眼里变得像水蜜.桃般鲜嫩,走到哪里都想带着,看见了就像照着他的脸颊咬一口。不断克制自己,偶尔也会忍不住揉揉他,这种时候陈溱就会露出责怪委屈的神色。
面对这样的陈溱,他的心就会狂跳。
推掉学校的职位和各种奇怪的聚餐,一放学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陈溱每天都很乖,坐在爬满绿藤和花朵的窗前做作业。他每天一进门看见他,就会很开心,像漫步在云端,轻松又愉快。
希望永远可以这么幸福,绝不要插.进第三个人。
所以在知道谢景辉竟然偷偷将陈溱的照片顺走的时候,夏初暴跳如雷,眼睛里想要喷出火来,一个过肩摔就把这家伙摔地上了。
“夏初你疯啦!我就是开个玩笑。”
“别拿阿容开玩笑,他是我的!”
谢景辉气急败坏地揉肩膀:“艹,真是怕了你了,个蛇精病弟控。”
夏初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好友露出冷漠到让人心颤的神情:“我说了,他是我的。”
谢景辉一愣:“握草,你不是吧!”
夏初取回照片,齐齐整整地放进自己的皮夹里:“他是我未来的妻子。”
这一天,谢景辉的三观受到了暴击。
自此,他每天都看着一脸冷漠的夏初踩点出教室,按时回家。
老师有时候想留他办点事,他也直接拒绝。
“老师对不起,我家里有事。”
纯良的班主任还以为他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还为耽误他时间感到抱歉。
谢景辉每每看到这一幕,都在想,这家伙一定在心里暗爽。
说出来不会有人信的,他要回家陪弟弟。
夏初的思绪飘回来。
“何况什么?”陈溱问。
他发现对方总是说话说半截。
夏初揉揉他的头,微笑道:“没什么,都不重要。我只想说,我爱你阿容。也许你觉得荒谬,但是这都是真的。我以前做了混账事,但是以后绝不会。如果真的有一天,那就——”
陈溱心里翻白眼,还是很给面子地捧场:“那就怎样?”
“那就让我不得好死。”
陈溱挑眉,得,还赌起咒了。
夏初看着他温顺的脸,泛着水色的唇,觉得陈溱似乎每一个眼波都在勾引他。他心头发热,很想吻他。
他就这么做了。
小心翼翼的吻落下来,柔软的嘴唇轻轻碰在一起。
他永远也不会告诉陈溱,何况爷爷为了防止陈溱撑不下去,所以抽走了夏初爱他的记忆。
因为一旦陈溱死了,他会疯,为了保住他,所以从源头掐断这一切发生的可能性。
因为爱到发疯,所以差点就失去他。
夏初一再告诫自己,绝对要忍耐。
四目相接,夏初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提议道:“我们去旅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