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那接下来你不是要每天跑过来看日出……”陈溱不解风情道,“你就不能饶了你哥哥我这老胳膊老腿?”
“当然不,”稚乐转头看着他,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笑意,仿佛想到了绝佳的点子向陈溱邀功,眼角带着倦意,却温蔼至极,“日后每年来一次,可以一直到老的。”
陈溱呼吸一滞,心中有点难过。稚乐就像个攒着甜美糖果的孩童一样天真,他揣着这些糖格外珍惜,吃糖之前满怀憧憬,享用的时候也一点点省,企图拉长甘甜的余韵。但是陈溱不能做他的那颗糖,他属于快消产品,咂吧两下就没有了,想一直甜下去,还得给他找个长久的,他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该给稚乐找个伴儿了。
这种爹妈心态一旦萌生,陈溱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织锦居是城中有名的成衣铺子,坐落于最繁华的地段,此时人流如织,稚乐便护着用手陈溱一路穿梭。等到了店中,伙计连忙迎上来:“哎呦,客官,您是要定做还是成品啊?”
陈溱看了一眼稚乐:“要不定做?”
稚乐如今生得英俊挺拔,身似劲竹,一般的衣服还真是上不了身。稚乐点点头,然而等裁缝靠近帮他量尺寸,他却拧眉,因为曾经受过诸多折磨,他此时已不喜欢旁人近身,一旦靠近便抑制不住暴戾的心境,这种感觉随着力量的增强而愈演愈烈。陈溱是个例外,他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心境还算平稳,然而此时他却站在一旁,那面带精光的裁缝在他身上比划着,一举一动都带着让人作呕的气息。
稚乐脸色发白,紧紧地抿着唇。
“怎么了?”
“我不喜欢……”稚乐求救般看着他。剔亮得眼睛转向裁缝,对方猛地一颤,只觉得一股寒气用上身来,这人怎么这么凶?裁缝嘿嘿一笑,向陈溱道:“这位公子,既然您相公不喜欢,不如就烦请您来量一个?”
陈溱一脸懵逼:“那是我弟弟。”
“哟,那是小人冒犯了,只是二人有夫妻之相,我一时以为……眼拙,眼拙……您有所不知,这世间真正的夫妻相最是少见,多半都是怨偶脸,像二位这般登对的几十年也找不一对。”
他自顾自地说着,将测量的工具交给陈溱,还是不停地絮叨,完全不把陈溱的话放在心上:“在下当年在金鹊桥上帮人算命,十算九不准,唯一一个百算百中的就是姻缘签,我看二位甚是有缘,还是顺应天命的好。”
陈溱只当听笑话,被人跟自己家的崽儿拉郎配虽然有结果点无语,但是他知道没可能也就不放在心上,反而是稚乐不大高兴,陈溱帮他测量的时候发现他嘴角向下拉着,明显对裁缝的指手画脚感到不满。陈溱以为他是因为还小,不喜欢被人开这种玩笑,下一秒就出了一身冷汗——他不会还喜欢云轻那个渣吧?
念头盘旋在脑海中,陈溱不免警惕。他调出录像看原世界稚乐的遭遇,顿觉不妙,他和这孩子处出感情来,再次看到这些画面,已经不只是气愤了,真是心窝窝戳得直疼。一直到走出织锦居的大门,他都是板着脸。
稚乐细细观察陈溱的神色,兄长似乎不悦?是因为刚才那些话吗?他心中不安,伸手去探陈溱的手,但是陈溱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到稚乐大冬天在结冰的湖面上罚跪,裂痕蔓延开,他一下掉进彻骨的湖水中,觉得自己也感同身受,浑身冷得直哆嗦,稚乐去牵他的时候,他正好将手抽走,拿到身前暗地里抚了抚胳膊。
身后之人眼神一暗,陈溱却浑然未觉。
远处有人在呼救,将陈溱的思绪拉回来,呼喊声似乎和曾经无助的稚乐重叠在一起,让他一颤。陈溱心中蔓延出一种焦急,无法控制地走向了声源处,只见街角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有个身穿孝服的孱弱少年正跪在一匹草席前,草席上下两层,中间露出一双黝~黑的手脚。少年脖子上插着一个草标,显然是在卖人,而且是自己卖自己。
陈溱在看到他的脸的那一刻浑身僵住——这个故事的正牌受正在卖~身。
摊子前两方人马正在争执,一方是几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手上拿着武器铁棍和刀具,另一方是带着几个家仆的年轻的公子,双方对峙争论。年轻公子先来准备将衡秋买走,而城中最大的青楼却看中他的美色准备强抢。而主角跪在一具尸体前面,他被几个人压制住,只能屈辱地瞪着对方。
那几个人不时对他动手动脚,有一个已经把手探进了衡秋的衣襟里。陈溱只觉得气血上涌,大喝一声:“住手!”
人群里的骚~动平复下来,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陈溱的方向,衡秋也愣愣地看着他,眼中带泪却迟迟未落,他似乎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救他。
为首的壮汉一扬下巴:“你是哪里来的兔崽子?”
“我是你大~爷,你们这些人目无法纪,当街抢人,竟敢如此嚣张。”
壮汉看清陈溱的模样,立刻淫~笑起来:“哟,我当是里哪来的小~美人,脾气倒还不小,怎么,爷今日就是抢了人又如何?也不仅要抢他,还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说完,他纵身向陈溱扑来。然而刚走两步,便被一股剧烈的气浪掀翻,摔倒地上晕死过去。
周围的人都露出惊骇的神情,陈溱却神色如常,回头看向那傲然独立的少年。
然而嘴上却和蔼地说:“在下已将这帮山贼歼灭,公子只管放心,属下便是舍出性命也绝不让公子受伤。”
陈溱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心里那点龌龊的想法,只是单纯地因为看见一只笑面虎在自己面前装忠犬,一瞬间有点害怕,但是还是逼着自己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那就有劳先生了。”
年幼的稚乐窝在马车的角落里,身上还裹着陈溱的衣裳,透过微微掀起的帘子缝隙,他目睹着冯庆堆满色`欲不堪的脸,眼睛里射`出了然而冰冷的光。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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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似幻。
他这几日有些寂寞,歪在榻子上百无聊赖的时候,便想若是那傻子这次回来,便给他一点甜头
外头雨又下大了,闭紧门窗后便像是在黑黢黢的箱子里,让人很不痛快。外边几个学徒咿咿呀呀地唱。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却是尾调高亢,穿透那半重雨雾传进他的耳朵。
忽而听见有人进匆匆乱踏的步子声,他顿觉几分心慌。独自去开门,便见一人裹着蓑衣,整个人还是湿透了。
是琦文。
他死死的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三哥死在北地了。”
随即又报复一般,冷笑道:“他不想见你,我便没有带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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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溱从黑甜的泥沼中挣脱出来,全身寒津津的,像是糊了一层什么在身上。
他做了一场梦,梦中古意盎然,一看就是民国时期,里面的人穿着刺绣唐装,躺在晦暗不明的屋子里,然后——他都快记不清了,只记得一群人在唱戏,那些唱段都是他没听过的。
他忍不住皱眉,梦里面又冷又硬的感觉还纠缠在四肢,准备翻个身再睡,却感觉碰到什么东西,整个人忍不住抖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脚踝往上滑,潮热而粗糙。他抽了抽腿,那东西却锲而不舍地顺着小腿往上摸索。陈溱猛地打了个机灵,就看见黑暗之中冯庆狰狞的脸。
“你干什么!”
陈溱大声叫道,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一双铁钳般的大手就钳制住他的喉咙。陈溱一瞬间感到窒息,他手脚胡乱挥打蹬踹,一手打到冯庆的脸上。这一下激怒了冯庆,让他用上了更大的力气,并且欺身上前用双脚压住陈溱的双腿,开始窸窸窣窣地解自己的衣物。
完了,陈溱被掐的两眼发晕,手上和脚上的力气迅速抽离。真是够够得了,他好不容易重生,却遇到这种事情!我嚓,这个故事里就没有一个异性恋是吧,连个路人甲都可以跑出来抢戏。
他张大嘴巴呼吸,在最后一刻准备放弃的时候只觉得大量空气涌进了自己的肺部。
“嘭”的一声,身上恶鬼的阴影迅速撤离,他也随着意识的模糊而从车上的软垫上摔下来。
眼前是一双莹白的脚,在月色的映照下白得发光。陈溱猛咳两声从地上撑起身体,顺着那双脚看上去,就看见洁白的单衣和一张充满恐惧与愧疚的脸。
他……他杀了人!
稚乐因为害怕剧烈地颤抖着,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巨大的硬木盒子,尖尖的硬角上闪着粘稠的暗光,而冯庆的后脑开始涌出汩汩的血液。
“噔”,木盒掉在地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地上迅速积满了一大摊血。
心里一沉,陈溱连忙爬起来去查看那个人的伤口,该死的,现在系统不在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进行救治。
这人不会死吧,陈溱心头狂跳,只好用稚乐用剩下的金疮药帮他止血,拿了一块手帕抵在他的后脑勺进行包扎。
等一切都弄完了,他才将视线转到坐在角落里发抖的稚乐。
稚乐听到陈溱的挣扎声音才醒来,刚睁眼就看到冯庆要侮辱陈溱,为了救他情急之下才会打伤冯庆。陈溱刚刚查看了冯庆的伤口,发现并不是很深,估计只会让他晕一段时间。但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血,又不知道具体情况,稚乐估计是吓坏了。
他脱力地跌在地上,抱住腿,将脑袋深深地埋在膝盖了,单薄纤弱的脊背剧烈地震颤着。
陈溱听到他在小声哭。
他走上前蹲下身子去:“阿栉,别怕了,那个人没什么大碍。”
流了一脑袋血还敢说没大碍,陈溱也是很服自己,但是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安抚好他。然而稚乐却像没有听见,疯狂地向后推着,那双脚无助地蹭着木板。
陈溱只好试探性地上前环住他的身体,安慰他:“你放心,那个人没事,我刚刚给他包扎过伤口,没事的,没事的啊。”
稚乐很瘦小,陈溱一环就环住了。
孩子感受到一丝温暖,这才微微松懈,裹着小脑袋往陈溱的怀里钻,用一种脆弱的语气问:“真……真的吗?”
“嗯,真的真的,不骗你,骗你被大灰狼吃掉。”陈溱像哄着孩子一样对他,轻拍脑袋和后背给他安全感,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把稚乐当成自己的孩子了,虽然自己只不过是个宅了二十年的单身狗,而稚乐也听不懂大灰狼的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