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西路。
从陈余年家回到自己家,艾信书发现院里只剩下向之易和老严在下棋。
“好了,现在是三个男人一台戏了。”向之易手执黑棋将了老严的军。
“什么戏?”艾信书有点摸不着头脑。
“大戏。”向之易眼睛盯着棋盘。
“嘿,我把士撑上来。”老严走了一手,局势仍有转机。
“这两天啊,之易媳妇儿带着娃儿去了娘家过年,我媳妇回了老家还没来。本来就我俩在这儿只能下个象棋,现在好了,你来了,咱仨好歹能斗个地主。”
“我让车下去,再将你的军。”
老严搓着手想了半分钟。
“小艾,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去上个厕所?”
“我不太会啊。”
“没事,随便走。”老严起身真的随便走掉了。
艾信书坐下来问向之易:“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银行里忙,能抽空回去呆几天就不错了。”
“那老严也忙?”
向之易摇了摇头:“他啊,就没回去,年三十还在外面跑活儿呢。我刚才还问他怎么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还拼命呢,你猜他说什么?”
“你们这些小年轻,命还长得很,日子也长得很呢,舍不得拼那是正常。可是我都这把年岁了,老天爷还能剩多少命给我?”
老严像是在跟向之易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剩不了多少了,还过什么年,都不知道还有几个年能过。”
艾信书听了也是觉得有些伤感:“其实他本该能过个好年的。”
艾信书指了指棋盘:“现在轮到我走了?”
向之易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车。
“这盘棋,红子输了,横竖都得死。”
“不能通融通融?”
艾信书开始拎着棋盘上仅剩的马和兵到处乱跑。
“咦?”上完厕所的老严回来看到必死之局竟然起死回生了。
“快快快,让我来。”老严拽了一把艾信书。
“向哥,这么不给面儿的吗?”艾信书看着老严垂头丧气的背影问向之易。
“信书,你不懂。棋场如战场,而且我刚才已经让了他那么多了,我再按兵不动,贻误战机,要是放在古代就得问斩了。”
看见向之易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艾信书吞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老严连输了几把,这棋盘也是摆不下去了,干脆各回各家,各吃各饭。
艾信书走回家门口,摸了摸身上。
“糟了!钥匙没带,落在师父家里了。”
向之易刚刚关起门又听到有人来敲门。
向之易一开门就看见门口苦着一张脸的艾信书:“怎么了?”
“向哥,我钥匙落在我师父家了,恐怕今晚得蹭你一顿饭了。”
“既然这样,反正我们院里就三个人,不如我们把老严叫上一块儿?”
“老严,你不是不喝这个洋酒吗?”
艾信书看着老严搬了半箱宽二临走前留给他的洋酒来。
老严叹着气开着酒。
“小毛坑了宽二多少钱,就留了这么一箱洋酒,这洋酒不喝可惜。”
“这味道你能受的了吗?你再一不小心吐了,我们这还怎么吃啊。”向之易开着玩笑。
“没事,我之前喝过好几回了,现在都快喝习惯了。”
老严一举杯,咕噜灌了一口。
艾信书看着老严眯着眼睛,眼角多皱出了好几道皱纹,喝个洋酒跟喝了瓶农药似的,实在是想笑。
“还喝过几瓶,老严你这喝一口酒什么表情,一张脸都快挤到一起去了。”
老严嘴角还漏了两滴,干脆拿手一抹。
“是喝过几回,不过那几回我都是掺着白开水喝的。你别说要是不掺白开水,这酒的酒劲儿还真是大。”
“掺白开水?亏你想得出来。那卖酒的要是碰到你这样的顾客,一定得把你当亲爹供起来。”向之易给自己也倒了半杯。
老严吃了口菜:“唉,也不知道宽二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肯定比我们仨快活,现在指不定老婆孩子热炕头呢,多好啊。”艾信书笑笑。
“没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惹这么一出,现在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呆家里过过小日子,别提多开心了。”
“老严,你也知道踏踏实实才是根本,我真的想劝劝你,别太拼命,你要是倒了,一家子人怎么办?”向之易看着老严。
老严笑笑一直在摇手:“我来不及了,我经历过太多的岁月和事情,所以时间对我来说真的走得太快了,它一直在我屁股后面拿鞭子抽我呢。我怕,我怕有一天被时间超过去,落在了时间后头。所以,我只有不停地跑,疯跑。别说我了,之易我还没问你呢,我们两个都是不得已才一个人留在家,你呢怎么回事,媳妇儿在身边还跟我们在这里下棋喝酒的。”
“我不愿意跟君约回家,太拘束。我一个从山里,村里走出来的孩子,不怕你们笑话,去了她家那么大房子还真有点儿怵。”向之易自嘲的笑笑。
“那还能一辈子不去了?”
老严拍了拍向之易肩膀。
“之易,我跟你说。我当年娶媳妇儿的时候,连结婚穿的衣服都是借的邻居的,衬衫长得我塞进裤子里都快挂到大腿了,穷得快光屁股真不是跟你夸张的说法。但你哥我吐口唾沫抹了抹头发不照样屁颠屁颠的跑去我老丈人家接新娘,我凭的是什么?不就是一张厚皮脸外加一颗真心嘛。总有人说真心又换不了米,又换不了盐,但是我觉得有的时候你万斤米,万斤盐也未必能换来你想要的真心。这些东西,你无法去等价比较,所以你应该昂头挺胸,你应该自豪,因为也许再多钱也买不到你对她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