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信书双手插在裤兜,倚着门框抬起头看墙上的那些花花绿绿。
瓷碗,木筷,虫子,月亮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
“怎么没看见你画过人?”艾信书问许姑娘。
许姑娘头也不抬:“在你后面。”
艾信书一转头,门上居然画了一个肖像,胖胖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
“这画的谁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艾信书成心想逗一逗许姑娘。
许姑娘看着艾信书,神情里憋着笑:“他是今天逮你回派出所的所长。”
“那什么,我好像听见老严在叫我。”
许姑娘难得看艾信书吃了个瘪灰溜溜地逃走,真是比看十本漫画书还要神清气爽。
灶膛里的火光渐渐湮灭,打到窗台的雨也小了,周围静了很多,现在已经很少再去看墙上这些东西的许姑娘,盯着门后的画像忽然走了神。
“囡囡,你跑去别的地方画啦,厨房外婆还要烧菜的,这么多烟会呛着你的。”
“外婆,好香啊,今天是不是又烧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了?”
“囡囡,你是属狗的,狗鼻子哦,还在锅里你就闻出来的啦。”
“外婆的红烧肉跟别人的不一样,我一闻就闻出来的。”
“哪里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以后除了外婆烧的红烧肉,其他人的我都不吃。”
“囡囡,你今天嘴怎么这么甜,这么会哄外婆开心?”
“外婆,你看我画好了。”
“囡囡,你脸上怎么这么脏,花花绿绿的,你外公下完棋回来又得批评你了。”
“哦,外婆你先看嘛。”
“囡囡,你画的是谁啦?”
“是我的自画像。”
“瞎说,我囡囡脸哪有那么大”
杯里的白开水喝得太多,原来会从许姑娘的眼睛里偷跑出来。
“许姑娘,许姑娘。”艾信书忽然又掉头回到了厨房。
许姑娘扭过头悄悄揉了揉眼睛。
“你眼睛怎么了?”
“草灰进了眼睛,你刚才喊什么?”
艾信书指了指窗外院子里的三轮车:“我刚才忘了,我们白天买了好多菜还有火锅底料,准备带回去的。所以我们现在不用饿肚子,我们可以涮火锅了!”
夜深,拖拖拉拉下了快一整天的雨终于停了。无论小桥,小巷,大概只有许姑娘家还点着灯火。
“没有酒,用茶水划拳也这么好玩吗?”
艾信书不知道许姑娘为什么喜欢裹着被子坐在桂花下。
“又是一个怪习惯吗?”
许姑娘冒出一个头来。
“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看看你有没有冻死。”
许姑娘赶紧把头又缩了回去:“我有被子哦。”
“艾信书,你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许姑娘指了指屋里:“捧着几个茶缸划拳,真的有意思吗?”
“我不会划拳,但我想至少不会那么无聊。”
“哦。”许姑娘抬头对着天空努了努嘴:“今晚要是有月亮在就好了。”
“月亮经常能看到的。”
“可是今晚,现在,却没有。”许姑娘觉得好不浪漫。
“艾信书?”
“嗯,干嘛?”
“我没吃饱。你给我煮碗面条吧,就和那天的一样,清水煮白面。”
艾信书帮许姑娘塞了塞被子。
“好。”
人要睡觉,风吹了一天大概也要休息了。许姑娘从被子里钻出来,伸出右手的食指,对着头顶遥远的夜空画了一个圆。
“没有月亮,我就自己画一个月亮。”
第二天许姑娘醒来的时候,艾信书和其他人已经悄悄地离开了。桌子上的碗筷和剩菜已经被收拾干净,许姑娘心想这一帮人看上去糙是糙了一点,想不到心还是挺细的。
许姑娘轻轻勾起窗帘,阳光倏地钻进了屋,钻进了许姑娘的被窝。许姑娘惺忪着睡眼,双手捧起一把阳光撒在空中。
“飞去陪他吧。”
鱼望。
“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晚上没睡好吗?”凤娥师娘有点心疼艾信书一脸疲惫的样子。
“嗯,我缓一会儿就好,师娘你病好些了没有。”艾信书勉强撑起笑容。
凤娥师娘这两天受了些风寒,身体不适。
“好多了。”
“秋宝呢?”艾信书发现秋宝今天已经一早上没有来烦他了。
“还不是你买的那些小人书惹的祸,害的她快无心喝茶吃饭了。”
艾信书笑笑:“那你不说说她?”
“你买的书,你埋的祸根,要说你去说。”凤娥师娘摇摇手。
“你师娘把她捧在手心都怕摔了,还敢说她?”陈余年拎着菜篮从菜场回来了。
“我买了几根大骨头,给你熬点汤喝。”
凤娥咳嗽了几声:“我吃不下。”
陈余年回屋拿了一件大衣给凤娥师娘披上:“我知道,我们就喝点汤好不好?”
艾信书忽然感受到自己的多余,拍拍衣服胸前的木屑,悄悄起身走了。
院儿里秋宝坐着自己的小板凳靠着老槐树下低头看书。
“秋宝,你要走火入魔了!”艾信书突然跑出来想吓秋宝,可是秋宝整个魂都埋在书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师父有师娘,秋宝有小人书,就连这棵老槐树的梢儿上都立着几只麻雀。
艾信书开始想家,想家里的方今衿了。
云岭西路。
方今衿此时也在想着这时候要是艾信书在家该多好。
“姐,你别哭了。”方今衿小声地安慰着宽二老婆。
白君约站在她们前面看着屋里的十几个男人。
“这么多男的站在这儿欺负我们几个女的算什么本事?”
对面为首的男人皮肤黝黑,满脸胡茬。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我只是在等宽二,等他还钱。”
以大胡子为首的这帮人是早上找上门的,只说是宽二欠了他们许多钱,要等着宽二回来还账。
“姐,到底怎么回事儿?”白君约悄悄问宽二老婆。
“我哪儿知道啊,他怎么可能拿了人家这么多钱。”宽二老婆缩在一旁怎么也想不通。
方今衿从来没遇见过这种阵仗,手一直捏着宽二老婆的袖子:“没事的,兴许是弄错了呢,你放心我们都在这里,他们不敢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