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正午的阳光充足,艾信书骑着自行车回云岭西路,回家拿连环画了。
连环画是当初艾信书从宽二那边买的,不过宽二死活不肯收钱,艾信书没办法只好送了俩梨给他家。
艾信书拿回去连环画的时候,宽二老婆手里握着俩梨,还小声地跟宽二嘀咕:“你说小艾买这小人书干嘛?他又没有小孩儿。”
宽二拿过一梨啃了一口:“你懂什么,给他媳妇儿买的呗。人小艾媳妇家里以前可都是教书先生,有文化着呢。”
宽二老婆啐了他一口:“不能是给今衿姑娘买的吧,文化人能看小人书?”
宽二怕自己老婆又啐一口,赶紧背过身去。
“小人书怎么了,小人书不是书啊?”
“可是小人书里只有画,哪有字啊?”
宽二眉头一皱:“这,你一天到晚操那心。人人的事,我们哪能看得懂,我们只管把我们这小日子过红火了就行,早点挣到钱,早点回家盖房子。唉,前几天家里寄信来,说湘湘又念着想我们了。”
宽二老婆这下不开心了,在背后推了一把宽二:“你放屁!湘湘明明说是想我了。”
艾信书骑着自行车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方今衿不在家。
“别找了,你家今衿出去了。”向之易从屋子里出来了。
“嗯?向哥,你今天不用上班的吗?你刚才说今衿出去了,去哪儿了?”
向之易拿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晒太阳。
“你家今衿和我老婆出去逛街了,这不我今天难得放次假刚好在家看门。”冲在脸上的大太阳也盖不住向之易的无奈。
艾信书有些同情地望着向之易:“向哥,辛苦你了,我们两家门挨门,心连心,我家也交给你照看了。”
艾信书口袋里揣着几本连环画,转身就准备走了。
“哎,等一等,急什么。”
“怎么了?”
向之易抬抬眼皮:“你家今衿姑娘和你白姐去了小时贸,路途太远估计晚上不回来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白姐家就在那儿,而且你白姐家就她一个宝贝女儿,不会亏待今衿姑娘的。”
“今晚不回来了?”艾信书有点意外:“怎么这么突然,我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她也没告诉我啊。”
“本来因为君约已经好长时间没买过新衣服了,现在入了秋,刚好让她去买几件衣服,正好梨梨的外婆也想梨梨了,就顺带一起带过去了。谁知她见今衿姑娘天天一人呆在家闷得慌,临时决定非要带着今衿姑娘一起去。”
“说起来,我带着今衿来鱼望这么长时间了,还没领她出去玩过呢。今天白姐能带着她到处逛一逛,也蛮好的。”
向之易面朝着大太阳眯着眼睛:“所以,今晚就留我们俩大男人在家了。小艾,晚上陪我喝两杯?”
艾信书笑笑:“好,喝两杯。”
艾信书将自行车的脚撑踢上去,推着车往外走。
“那向哥,我先走了。”
向之易突然想到什么,对着艾信书后背喊了一声:“晚上回来的时候带点卤味回来下酒。”
艾信书推着车朝后摆了摆手。
晴宁孤儿院。
秋宝是孤儿院的一个小姑娘,年纪要比梨梨大一些,长得极有灵气,极讨人喜欢。
“秋宝。”艾信书喊了一声。
一个小姑娘从花丛下站起来,绕过人高的油菜花探出头来看是谁在叫自己。
“秋宝!”艾信书又喊了一声。
“我在这儿呢!”秋宝踮起脚甩着胳膊想让艾信书看到。
艾信书跨着大步走来。
“信书哥哥,你怎么来了?”
艾信书指指后面正在走过来的陈余年夫妇。
“不止有我。”
“叔叔,婶婶。你们也来了。”
凤娥走过来蹲下身握住秋宝的手。
“宝儿,你手怎么这么凉。你是不是又少穿衣服了,还是嫌衣服不好看了?没事,凤娥婶婶等会儿去帮你买新衣服。”
秋宝缩回手捂住自己的两片脸颊,眼神疑惑:“婶婶,我手不凉啊,我都在太阳底下玩了一中午呢,手心可热了。”
凤娥又一把拽回秋宝的小手:“小孩子哪辨得出冷热,明明就很凉。对了,还应该帮你买副手套。”
秋宝转过头看艾信书,眼神温和又无奈。
“信书哥哥,秋宝的手真不凉。”
艾信书看着秋宝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艾信书小时候一直不懂为什么张小花总觉得他不知饥饱,不辨冷热。后来等到父亲去世艾信书才明白,原来母亲只是希望他多一些时间再多一些时间不识愁苦。
秋宝好不容易挣脱了凤娥,赶紧跑到艾信书身边,小手贴在艾信书的耳边。
艾信书知道秋宝想证明什么。
“我感受到了,秋宝的手不凉。”
秋宝似乎很开心,眼睛弯了月牙儿:“婶婶骗我。”
艾信书摸摸秋宝的头:“秋宝,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是师娘的手凉呢?”
“啊?”
秋宝楞了一下,突然转身就跑回去。
艾信书站在原地远远地看见,秋宝拽着凤娥师娘的手好像在说些什么。
“婶婶,我的手凉,你帮我捂捂吧。”
陈余年这时候一个人坐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时而秋风卷起,黄叶飘零而落。
艾信书紧了紧衣服领子,走到陈余年身边坐下。
“师父,想什么呢?”
陈余年努了努嘴,是秋宝和凤娥师娘的方向。
“我曾经无比渴望过这个场景,这个画面。”
艾信书将陈余年的围巾往里掖了掖:“现在成真了。”
“是啊,真实的都有点不真实了。”
陈余年和凤娥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可是过早夭折了,之后两人再也没能有过孩子。后来在朋友的介绍下,陈余年和凤娥开始接触这家孤儿院。也是在那个时候,家人都去世的秋宝被人送来了。一边是想得却不可得的陈余年,一边是不愿舍也舍不得家的秋宝。命运安排两边很正好的相遇了,陈余年得了孩子的温暖,秋宝也少了许多孤单。
陈余年想着反正家里的房间还空着许多,正当他想把秋宝接回家的时候,艾信书却来了。陈余年又迟疑了,他很矛盾,他希望有人来继承自己的衣钵,艾信书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不仅仅只把艾信书当成了自己的徒弟,他更希望信书能学到自己所有的东西,能送他走,送凤娥走。
陈余年想的很多,思绪很乱,乱得像半空里掉落却又不知飞去哪里的黄叶。
“师父。”
“嗯?”
艾信书呵着手:“我们把秋宝接回家吧。”
远处的秋宝像脱缰的小马一样飞奔过来。
“信书哥哥,婶婶说你给我带了连环画了,在哪在哪?”
“在那边的包里。”
“那你带我去拿。”秋宝硬拖着艾信书往包那边走。
长椅上又剩下陈余年一个人,风止了,一片黄叶悄无声息地停落在大树根旁。
良久,良久。
“那个场景,那个画面终于成真了!”陈余年忽然笑得像秋宝一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