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一时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微笑着安慰她:“许阿姨您别生气,也许是我听错了,毕竟您大、家、闺、秀出身,教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招人喜欢?也许是郑易哄着我玩呢。”
她被我的重音带的一时愣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又微抬下巴,露出刚才那种高姿态来,冷声说:“周小姐心里有数最好,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爬的越高往往摔得越惨。”
“多谢许阿姨提醒。”我虚心的冲她点了点头,“我也想衷心的说一句,彼此彼此。”
夏青脸色黑青黑青的转过去不说话了。
许敬亭那天给我票的时候,我心里对这个在当时只说过几句话的妈充满了好奇,很想多找机会接触接触她,于是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还因为得到一次见面机会很开心。
谁知道后面几次见下来,简直是大失所望。想起那年金秋的傍晚,大学开学的日子,我拖着行李踏上H市的土地时,心中激动汹涌的情绪,此刻只恨那份汹涌不能掀翻脾胃,让我一口吐出来。
那时的我,脑袋一定是被门夹过的。
我一边万分后悔跟这一家三口坐在一起,一边越过两排人去看郑易的后脑勺,他教训我的话没错。
比赛正在进行中,大家都在安静的欣赏,郑易却好像感受到我目光了一样,突然扭头往我这边看过来。
我赶紧臊眉耷眼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和悔过之意。
他看了我身边的一家三口一眼,又扬眉看我,我赶紧可怜巴巴的冲他眨眨眼睛——他没什么情绪的转过去了。
我的内心充满了沮丧。
我本来想给他发条微信,却见他伸手把一边的工作人员叫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个工作人员就往我这边走过来。
我懵逼的看着他,不知道郑易要干什么。
那工作人员弯腰对我说:“周小姐,郑先生请您过去坐。”
观众席间很安静,他刚说完,我余光就瞟见夏青动了下,转头就见她脸色难看的看着我俩。
我欣然的对工作人员点头,起身换座位前,体贴的问我这个支楞着耳朵的妈:“许阿姨,要不我过去再问问郑易,他到底要不要跟您女儿结婚?”
我跟着工作人员往第一排走,心想我这嘴也是挺贱的了,但是一想到她被气得连胸脯都明显起伏却不得不压抑的样子,又觉得好解气哦!
郑易旁边正好有个空位,我坐下的时候还有点不安,“我坐这里好吗?一会儿会不会有人来?”
郑易靠着椅背坐姿舒适,也不看我,淡定的说:“该来的人已经来了。”
我:“……”
我心中那点羞愧就更重了,本来还觉得他今天对我又是冷嘲又是热讽,这会儿却感觉这真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闷骚暖男,嘴上骂我千百遍,却从一开始就默默地给我留了位置,虽然刚才入座的时候他并没有出声叫我去前面。
但他最后还是拯救我于水火,足够让我热泪盈眶了。
我拽了拽他的西装下摆,“感谢你。”
郑易不动声色的瞟了瞟我拽他衣服的手,又把视线在我脸上转了一圈。
我赶紧讨好的冲他笑了笑,“比心。”
“别拉拉扯扯的,坐好看比赛。”郑易绷着脸说完,转过去的侧脸却十分柔和,嘴角自然的往上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说实话,马术比赛我其实不太懂,或者说压根不懂。如果不是郑易偶尔低声给我讲两句,我甚至不知道那些马跨越障碍的路线是怎么样的。
讲清楚以后,倒是有点意思了,争时赛无非就是看谁能在重重的障碍下先到终点。我想起刚进场时押注的那匹大白马,心里不禁有点激动,是时候召唤出我的幸运之神了。
俱乐部办的这场比赛,主要面向的是有钱人,当然也有普通观众,只是他们在外场,我们这些拿着特殊请柬的,都在内场。每张请柬都是拿高额入场费换的,这些费用一部分用作举办方的收入,一部分用作赛事奖金,剩下一部分会拿来做彩头。
钱不一定有多少,但是重在参与。
那会儿入场的时候我正跟郑易生气,随手就选了一匹顺眼的马,这会儿不禁有点后悔起来,刚才应该挑个壮一点的。
好在大白马还算争气,几轮比下来,很有赢得冠军的希望。
我激动的拉着郑易问:“这匹马你认识吗?是不是很厉害,过往战绩怎么样?”
郑易说:“不认识,这个选手应该是许敬亭介绍的……你给我悠着点,别乱激动,老拽我袖子是怎么回事。”
我听见是许敬亭那边的,忍不住收回手纠结还要不要给它加油,然而比赛已经临近尾声,它和一匹红棕色的马甩开其他马不相上下的往终点飞奔。
但一想到证明我运气爆棚的时候到了,我决定放弃尊严给它鼓劲,然后刚张开嘴,声音还没从喉咙里发出来,一张大手毫不留情的拍过来,严丝合缝的捂住了我的嘴。
我:“……”
郑易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捂着我嘴低声说:“你要是敢喊出来,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我不明所以的看他。
他恨铁不成钢的说:“马术比赛禁止鬼哭狼嚎,你敢一嗓子喊出来,别人就敢骂死你。”
我:“……”
我这才注意到,在场的这么多人,除了碰头低声交流的,确实没有扯着嗓子喊加油的……我感觉脸上越来越热,可能是被郑易那只手捂得。
郑易见我不使眼色了,才松手让我喘气,语气揶揄的说:“脸都红了,看来是知道丢人了。”
“我、我哪丢人了?我明明一句话都没喊出来。”我挺着背狡辩,输人不能输气势。
郑易“噢”了一声,翻开掌心给我看,“是没喊出来,也不知道多亏了谁。”
他宽大的手心里,正正的印着一只绯红的唇印。
我想起他干燥的手掌碰上我嘴巴时的温热的触感,脸上登时更热了。
然而我包里没带纸巾,看那个唇印留在他手上又十分的难为情,左右看了看,见到他戳在上衣口袋里的口袋巾,趁他不注意一把抽了出来,胡乱在他手上擦了擦,然后又赶紧给他塞了回去。
郑易:“……”
比赛在他捂着我嘴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我的运气大概已经被60亿消磨光了,胜出的是那匹红棕色马。
赛后有一个鸡尾酒party。
容峥凑过来叫郑易去骑马,“好久没骑了,我那匹马也不知道养的好不好,走,去后面看看……哎,你今天穿的够糙啊,口袋巾乱团的吧?”
我走在旁边正跟谢茵茵说话,听见以后心虚的看了一眼郑易。
正对上郑易看过来的视线,他面不改色的说:“出门遇见只猫,被抓了一把。”
我:“……”
训练马场有不少人在骑马散步,而我们一起过来的这几个人中,除了我,他们都有自己的马,而且都会骑。
我站在一边迎着下午的阳光,嫉妒脸看他们。
郑皓骑着马小跑着从我面前经过,说:“哎呦哎呦你没有马骑吗?要不要骑我的?”
我刚要张嘴说谢,郑易骑着马从我跟前飞奔过去,扬起的尘土,悉数进了我嘴里。
我:“……”请问可以骂人吗?
我在一边看到他们骑马时的俊逸,心里其实有点痒痒,想想许诺说的那个入会标准,虽然贵点,但是有郑易做引荐,应该没什么问题。
正想着要不要一会儿就让郑易帮我弄个会员,再买匹外国马,许敬亭和许诺骑着马过来了。
他们都换了骑马装备,一个亭亭玉立一个温文尔雅,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很有电视里演的那种贵族气息。
许敬亭还记得他说过的话,“周小姐要不要试试,你可以骑诺诺的小母马,她很温顺。”
许诺明显不乐意,刚想张嘴说话,被许敬亭温和却不失气势的眼风扫到,嘟囔着说:“我才骑多大会儿。”
我赶紧说:“不用了,我也不会骑,就不丢人了。”
“没关系。”许敬亭笑着说,“她平时并不爱骑,这股小家子气也不知道像谁……诺诺,听话。”
许诺还要再开口,不远处夏青叫了她一声,“诺诺过来,妈妈有事情要跟你说。”
她下了马,许敬亭示意我去换衣服。我其实不想去,尤其是刚才跟夏青闹的挺不好看,感觉还是远离这一家人比较好,但是许敬亭坚持,说他答应过我,要说到做到。
我只好去休息室里换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许敬亭已经又绕着马场转了一圈,夏青和许诺坐在一边的树荫下休息。
跟郑易对比,许敬亭的耐心不知道多了多少,他下马扶着我胳膊肘,教我怎样踩着马镫扶着马鞍抬腿跨坐到马上。我抓着马鞍往上的时候感觉手滑了一下,但是有他拖着,勉强爬了上去,坐正后不禁有点兴奋,再也不用养着头迎接别人屁股后面的尘土了。
然后许敬亭教我怎么控制缰绳,驱使马儿往前迈步子走动。我学了几下就会了。
许敬亭跟在我身边不住的夸我,说我比许诺当初学的快多了,还说我控制的比较好,可以两腿尝试用点力气,让马小跑起来。
我坐在马背上,虽然两腿内侧被磨得有点刺痛,而且总有种坐不稳当的感觉,但是心里却飘飘然幻想自己马上就可以甩郑易一脸土了。
许敬亭加快了速度,超过了我一点,我骑得高兴,也稍微用力夹了下马肚。
身下小母马顿时就加速了,然而我却感觉到了不妙。
我座下的马鞍开始一晃一晃的,马颠起来时,马鞍也跟着一骑颠的悬空起来,并且马鞍往左边倾斜的越来越厉害,随着马跑的越来越快,感觉自己马上要掉下去。
然而不等我出声喊叫,前面的许敬亭已经跨过了一道很低的圆木——他说要教我怎么跨过障碍物。
紧接着我这匹马抬高腿往前跳,我整个人已经歪到了马匹左侧,大概手里缰绳拽疼了马,它嘶鸣着开始往我用力的那一侧转弯,而我的一只脚卡进了马镫里,绞痛的终于让我喊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