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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当场拆穿(1 / 1)

<>夜已深沉,长乐宫中丝竹之声依旧不绝于耳,太过热闹的一个夜晚,就连守卫皇城的侍卫都忍不住凑到一起饮酒谈天,享受这难得一遇的恩赐。一坛坛美酒,一个个醉倒的人,都将夜色衬托得愈发迷醉。

酒过三巡,歌舞已停,祁泠煜坐在灯火的尽头独自饮酒,漂亮的眼睛如同暗夜流星闪着诡异的光芒落在皇帝越来越苍白的脸上。

唇角一勾,他放下杯盏,修长的指在桌上敲了三下。

不轻不重的声响,足以让耳力过人的卫远听到。

片刻便有侍卫抓着一个神色慌张的小太监入了宫殿,正是歌舞歇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贸然闯入的两人吸引。

那侍卫生得膀大腰圆,往纸醉金迷的人群一站竟有种震撼人心的威慑感,不等皇帝皱着眉头发问,他便率先跪下行礼说明原因,“微臣方才在长乐宫外巡逻时便抓到了这个贼头鼠脑的小太监,本是要带下去好好审问,结果太监哭哭啼啼非要来见陛下一面并口口声声此事关系到陛下的身体安危,属下不敢往下决断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小太监身上,那太监真是怕极了,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瓶子刚露出来一半就见皇帝陡然变了脸色,完全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把此人给我拉下去,乱棍打死。”

小太监登时吓得瘫软在地,浑身颤抖着不能言语。

那侍卫立即拉住他的胳膊往外拖,拉扯间药瓶滚落在地,众目睽睽之下灰褐色的药丸滚落一地。

许是瓷瓶碎裂的声音刺激了小太监,那太监手指弯曲着抠着光滑的地面,因恐惧而变形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只有嘴唇大张着哭喊出声:“陛下我是来为您送药的啊!陛下我是来为您送药的啊……”

小太监最终还是被侍卫拖了出去,但那一句惊慌中突出的话却如平地惊雷吓到了所有人。

祁泠煜终于将杯盏搁置在桌面上,一手随意地放在跪坐的腿间,一手闲适地敲打着桌面,狭长的眼睛如狐狸一般略过神色仓皇的皇后,嘴角忽地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经过一日的操劳皇帝的精神本就不济,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是让他有种泰山压顶的危机感,面对着许多双质疑的眼睛,他强撑着站了起来,双脚刚刚踩上平滑的地面,身体里仿佛被人点了一把火,无穷无尽的热量随着那火焰向外流失。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倒在了殿前白玉阶上,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明亮的灯光下鲜艳得比宫中高挂的大红灯笼都要刺目。

老太监立即慌乱地扑了上去,一边将皇帝往座位上扶,一边大声呼喊着御医。

所有人都是惶惶不安的模样,连醉酒的祁泠逸都手忙脚乱地扑到御前查看,唯有离皇帝最近的女人白着脸石块一样坐着,直到御医背着药箱慌乱地闯入众人的视线,她才流着眼泪哭泣着跑到自己丈夫身边。

连脉都不曾诊断,御医直接打开药箱拿出了一个瓷瓶,众人看得很清楚,与那小太监掉落的瓷瓶一模一样。

皇帝服了药呼吸虽平稳了许多,但仍是气血不足,虚弱地躺在宽大的座椅之间。

大殿之上有一瞬间的平静,接着大殿内身份最高的老臣——孟和在众人的注目之下站了出来。

躬身行礼后,孟和的视线并未落在皇帝身上而是笔直地看向御医,即使多年不曾上过战场,那眼神一露便是令人胆寒的威严,“敢问皇上犯的是什么病,会不会伤及龙体?”

不等有人出声阻止,孟和躬身又是一拜,“今日是太子的大喜之日,按理说微臣不该在此等场合说出这般言语,可若是今日不说怕是以后更难找到机会。”

孟和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端坐的诸位臣子,眼中又露出平日的强势,“皇上在位三十余载,为天下苍生所做的功德是每一个黎明百姓都看在眼里的,便是为了这份功德皇上也不该瞒我们自己的身体状况,您为天下分忧,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该为您分忧啊。”

一番陈词说得慷慨激昂,几乎调动了所有臣子的情绪,一时间赞同的声音不绝于耳。

皇帝在大口揣着气,皱纹横生的眼睛半眯着似乎连看人都不太利索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看见他摆了摆手让御医退下,“你们的心意朕都知道,只是今日之事实属意外,许是年纪大了操劳过重所致休息几日便可痊愈,诸位大可放心。”

“是吗?”孟和的语调十分谦和,可只有那御医能看出他眼中锋芒毕露的杀气,“那么皇上不如让御医亲口告诉我们您的病症,也好让我们这些老人放心啊。”

“孟和,你过分了!”一直坐在皇帝身旁沉默不言的祁泠逸突然发了火。

皇帝看了面前鲁莽的儿子一眼,轻轻地摇了一下头,然后看向那名仍跪在地上的御医,“朕的身体如何,你就好好同他们说说。”

皇帝说话很慢,每一个停顿都增加了御医心中的恐惧,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御医已经流了一身的汗。

“是。”御医对着皇帝缓缓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身面对着所有人窥探的目光,他微微低下头,沉着嗓音清晰道:“皇上他身中剧毒已有数月,吾与同事们皆找不到解药,眼下只能服药暂时缓解毒性。吾知晓今日不该在太子殿下的婚礼中说下这些话,只是事关重大,吾一人的性命无足轻重,只求皇上能看重自己的龙体,广寻医以求解。

御医说完又转过身子对着皇帝磕了个头,这一次却没有抬起头来。

孟和仍是不依不饶,又向前一步问道:“那么敢问太医院可查出皇上中的是什么毒了吗?”

御医伏在地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又过了很久才听到他压抑的声音:“回孟将军的话,根据皇上毒发时的各种迹象看,应是消骨散。”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消骨散是羌族最为出名的一种毒药,无色无味,人服用下去后短时间不会有任何反应,日积月累药性透过肌理逐渐深入骨髓,那时中毒之人所要承受的便是无穷无尽的蚀骨之痛。

皇帝的目光如凝固了一般,长久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最后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闲适地坐在灯火尽头的祁泠煜,终于无力地摆了摆手让人下去了。

瘫软在凤座上的皇后紧紧地看着御医离开的背影,大红的指甲早就嵌入了皮肉,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脸上浮现出沉痛的表情,连漂亮的凤目中都有了星星点点的泪光。

“大婚已成,宴会已散,诸位还是趁早回府休息,皇上他累了。”

皇后低头抹了把眼泪,侧身握住了皇帝的手,只有一旁的祁泠逸看得真切,母亲握住父亲手的那一瞬间,父亲猛烈抖动的胳膊。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让他几乎瘫软在地,他睁着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试图从母亲眼里看到一丝真正的悲伤。

没有,什么都没有,甚至母亲还瞪了自己一眼。

众人从皇帝中毒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时就看到皇后送客的姿态,说到底今日还是太子成婚的日子,一直揪着连皇帝自己都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不放也不合适,于是有人从试图从坐席上站起。

抢在众人之前的是祁泠煜,明明是个喜庆的日子他却仍旧是一袭雪白的长袍,甚至连脚下踩的靴子都是雪白雪白的,那样清冷的颜色站在明媚的宫灯下颇有一种飘然出尘的感觉。

坦然地走到殿前行了个礼,祁泠煜往人群中梭巡一圈,然后脸上浮现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迷茫,“方才听御医说到消骨散儿臣又想到另一件事情,今年春日儿臣与太子以及相府小姐到兰静湖游玩中途遇见了刺客,经调查那些刺客正是羌族人。”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又成功吸引了所有的人注意力,祁泠煜忽略掉皇后几乎冒火的眼神,眉毛一挑继续道:“诸位都知晓漠北一战羌族人几乎被驱逐到麓樊以北,羌族人更是下了严令不准踏入中原半步,突然出现的羌族刺客自然不能掉以轻心。经过数月的盘查,儿臣发现不仅有一批羌族人混入了中原,更有一群神秘人物进入了皇宫。”

祁泠煜的唇角一勾,露出一个令人惊惶的笑容,“这一点想必在座的各位都能猜到,异国居心叵测之人混入国家心脏,甚至已经危及到父皇姓名,此等大事还容得迟疑?”

反问的语气,脸上是不容辩驳的肯定。

所有人都开始义愤填膺地表态,大有直接回家抄起兵器干的架势,唯有身份尊贵的几个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安静了太久的祁泠逸终于从御座缓缓走了下来,然后站在了祁泠煜面前。

明晃晃的宫灯下,两个人都笔直地站着,一个月白长袍,一个鲜红嫁衣,都是太过刺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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