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不好!”王昊的语气不容置疑。
虽然昨晚熬了个通宵,头发略显凌乱,王昊的双目仍炯炯有神。
“蒲主任都说了可以手术!”无力地靠在候诊条椅上的青年男子瘦得皮包骨,深凹的眼睛里却燃烧着强烈地求生欲望。
“我没说不能手术,我只是说你的病做了手术也好不了。”王昊不为所动,从残留着墨迹的工作服口袋里掏出签字笔,望着他,“你们自己想好,要做就签字表示知情同意。”
“爸!”小伙执拗地望着坐在身边,一直默默无语的老头。
“医生,要多少钱?”老人搓着长满老茧开着裂口的手。
王昊侧过头:“刘星!”
一边埋头写着病历一边默默地关注着事态发展的刘星立刻侃侃而谈:“这位患者看上去是个重度贫血貌,恶病质,术前必须先给予七至十天的营养支持治疗,根据我们国家新农村合作医疗保险政策,报销比例是70%……”
“医生,你就直说总共要多少钱?”
“一万多。自付部分。”王昊面无表情。
老头哀怜地望着儿子:“家里还有头猪,再卖一点粮食……爸就是拼了老命都要给你治。”
“手术可能失败。”王昊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色彩。
老人犹豫地看着儿子:“很多医生们都这样说,爸怕你下不了手术台啊!”
“我就要治!”小伙子很固执。
“医生,”老头期盼地望着王昊,“你们见得多,你觉得做好还是不做好?”
王昊翻看着病历:“你们这是胃癌四期,已经做过一次手术……”
“是!”老头连连点头,“上次是在市里做的,花了几万,身体却越来越差。”
“现在肿瘤组织已经扩散到肝脏,即便手术也只能切除部分肿瘤组织,不确定能控制病情的发展……”
老头绝望地望着儿子:“我们回去吧。”
“万一控制得了呢,我就要治!”小伙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条椅把手。
老头不禁涕泪纵横。
“走吧。”王昊走过去,冷静地拨开他的手,示意刘星,“送他们下楼!”
刘星连忙扶起患者:“我去借个平车,你们可以从旁边的电梯下楼,出了门诊楼就可以叫三轮车,也有出租车——你们住在哪儿?”
“我来背!”老头快六十岁了,踉跄地背着儿子。
“我不走!”患者捶打着老夫的肩。
王昊和刘星帮着把他扶稳。
“你们不是医生,你们是魔鬼,你们见死不救!你们没有人性……”
刘星对着王昊摊摊手:“听到没有,处处为他们作想,我们倒成魔鬼了!收他住院我至少可以练练手是不是?每天吃苦受累,上班比牛还累,一日三餐时间都不对……现在居然被骂没有人性……”
“少吐槽了,主任不是说了吗?身为外科医生,必须有狮心、鹰眼、妇人手!挨骂算什么?”
“嗯。”刘星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得意地说,“我至少已有了一样——妇人手!”
王昊歪歪嘴角:“少自恋了!妇人手不是说手指先天纤细,是指手指的灵巧度和敏感度!要多训练知道不?对了,我弄完这几个病历就下班睡觉去,下午做手术时再来。你要注意观察病人,争取早一天训成一双鹰眼……”
“王昊!蒲主任叫你赶快去门诊!”
王昊把病历推给刘星:“有事再打电话给我。”
看着随时都笑眯眯的蒲主任神色凝重地指挥着护士,王昊心知情况紧急,三步并两步地急走过去。
蒲主任看见王昊,连忙让出位置:“三岁小孩,糖果呛进气道,没颠出来,喉镜已准备好。
小孩大约五岁,表情惊恐,面色青紫,嘴里随着胸廓的起伏发出“嘶嘶”的声音。
王昊立即将小孩放到急救床上。
“心率还行,氧饱和度有点低。”蒲主任注视着心电监护仪。
王昊示意护士一个固定着患儿的头部,一个固定着小孩的腿,自己拿过喉镜,小心地进入口腔,缓缓推进:悬雍垂、会厌、声门……患儿突然一咳,王昊稳稳夹住冒出的一颗糖果。
王昊迅速退出喉镜,患儿哇的一声哭出来。
“送观察室,密切观察生命体征,抗生素预防感染。”王昊简洁地吩咐护士。
两个护士惊喜地对视了一眼,小心地将患儿推出治疗室。
“好帅啊!”一个护士一边推着平车一边小声说,“你看到王昊刚才的动作没有:“稳、准、狠!”
“嗯!”另一个护士护着小孩的手,使劲地点着头,“就是太冷漠了,连正眼都不看我们一眼!”
“那叫酷知不知道?生为院长的太子,人又长得帅,手术又做得好,当然很高傲啊,真心是个冷血杀手!”**两眼放光。
“你别陶醉了,听说人家心里早有人了!”
“就是住在他们家那个女孩儿吗?在燕子的婚礼上我看到过,是很可爱的,但听说而已,谁也没去证实过……”
看着护士抱着患儿走远,主任赞许地拍拍王昊的背。
王昊突然想起:“刚才有个胃癌四期,想做手术,我劝走了。”
“两父子是不是?那个病人很讨厌的,为了治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明知已经治不好了,还要求老父亲为他做手术,一点都不为老人的将来考虑!”
“嗯,那老人倒是救子心切。”
“可怜天下父母心啦!我拗不过他们就推到你那儿去,就知道你有办法。”
“该无情时就得无情。你不是教过我们吗?外科医生都是玩刀的——像杀手。”
蒲主任欣慰地笑了:“成熟了。”
“我们在你面前始终是学生——姜还是老的辣!”
蒲主任苦笑:“廉颇老矣!”
王昊正色道:“你是我们的师傅,怎么可以妄自菲薄?”
蒲主任摇摇头,平伸出两手:手指微微颤动。
见王昊有些吃惊,蒲主任伤感地说:“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上次做输精管吻合术时我就发现了,当时还以为是喝了点酒的缘故。”
王昊心里仍抱着一线希望:“我们去好好查查,也许只是一过性的!”
“不行了,老了,真废了!”
“你千万别放弃,我之所以喜欢外科就是因为自小就听人家叫你蒲一刀……”
“那是你小的时候,”蒲主任微笑着拍拍王昊的背:“傻孩子,你现在多大了?”
王昊心里有点梗:“蒲叔……”
“没事的,燕子都嫁了,我也该老了。”
王昊望了望蒲主任,虽然蒲主任的脸上皱纹不多,头发真白了不少:“我记得你比我爸还小一点……”
蒲主任轻笑:“你以为你爸还很年轻吗?”
“一直以来,什么事都有你们在前面顶着,感觉你们永远不会老……周姨和燕子知道不?”
“只有你爸知道,我不想她们娘俩担心。”
王昊忧伤地垂下了头。
“贵红走了,我又这样,你爸说暂时还没有人员可补充,科室里就你和刘星,你一定不能拉稀摆带!”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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