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佬微微皱起眉头,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庞劲东回答:“我想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怀疑是我杀死了红蝎,不是嘛?”
光头佬摆出一副十分和善的样子,用听起来很友好的口气说:“杰瑞,我们过去曾经有过很不错的合作,所以我并不愿意相信是你下的手,但是任何人遇到这件事,都会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你。所以……”光头佬说到这里,指了指自己的手下。“你必须就这件事情,对我和我的弟兄们,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最好不要试图否认曾经见过红蝎……”光头佬的一个手下,拿出庞劲东的手枪晃了晃,告诉庞劲东:“你身上的枪就是红蝎的货!”
“我唯一能给出的解释就是——我没有杀红蝎!”顿了顿,庞劲东继续说:“我的确向红蝎买过枪,这支枪也的确是红蝎的货,但是任何人都可能在我和他见面之手谋杀了他。”
听到这句话,金发女郎尖声喊了一句:“就是他杀的!”
光头佬看了看金发女郎,对庞劲东说:“你看到了,我们这里有一个对你十分不利的证人!”
面对凶残的俄罗斯黑帮,庞劲东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全力否认自己杀害了红蝎。但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光头佬还没有证实红蝎体内的子弹,是庞劲东的枪打出的。辨认枪支的来源很容易,但是追查子弹的来源是很难的。如果想要根据弹道特征,确定子弹是哪一支枪射出的,就更要费一番功夫。而这还是对于FBI这样的政府部门而言,对于缺乏足够技术手段的黑帮,则是难上加难。
光头佬是很精明的,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红蝎的死因,同时授意手下把枪给庞劲东看。如果庞劲东没有杀红蝎,自然不知道红蝎是怎么死的,所以一旦对这支枪做出进一步解释,说出:“我没有开枪!”之类的话,就等同于不打自招了。
由于庞劲东的谨慎,只说红蝎被“谋杀”,而不涉及死因,结果避开了这个圈套。
光头佬最终还是自己说出了来,他缓缓的告诉庞劲东:“红蝎是被枪打死的,我很快就可以查证,打死他的子弹是不是来自你的枪!”言下之意,竟然很有把握对子弹的来源进行查证。
然而庞劲东现在只能依仗这一点,因此无论光头佬是否虚晃一枪,只是镇定的回答说:“轻便!”
“那么就要辛苦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
听到这些话,金发女郎用俄语激动的对光头佬说起了什么,光头佬则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两个手下把她带了出去。
庞劲东虽然没有听懂,但也能猜到,金发女郎是在要求光头佬对自己施以颜色。
事实上,光头佬对待庞劲东的态度,称得上是好的出奇。庞劲东自从被抓到之后,只是挨一记耳光,此外没有吃任何苦头。
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作为远渡重洋而来的异国黑帮,在帮派林立的M国能够扎稳脚跟并不断扩大影响力,俄罗斯黑帮靠的是勇武凶狠、心狠手辣。他们的这种作风,给M国的本土帮派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几经较量之后,只得允许俄罗斯黑帮分走一块蛋糕。
俄罗斯黑帮在抓到自己的对手之后,通常的做法是,不问青红皂白的先施以酷刑,彻底摧毁对方的意志,然后才问话。
庞劲东的这种幸运,是因为光头佬有一些顾虑。
因为过去与雇佣兵打过交道,因此光头佬对雇佣兵是多少有些了解的。雇佣兵的行事准则当中最重要的一条是,为自己团队里的弟兄无条件复仇,哪怕为此赔上更多条弟兄的生命。换言之,如果庞劲东在他这里受到伤害甚至被杀,庞劲东所隶属的血狮佣兵团会立即找上门。
雇佣兵与黑帮之间,如果没有利益冲突,双方通常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尽管平日里鲜有接触,黑帮却普遍对雇佣兵心存畏惧,包括俄罗斯黑帮。如果说俄罗斯黑帮是凶残,那么雇佣兵则是无畏。连死都不怕的人,基本上也就不会怕其他的任何事了。
黑帮在平日里,有时还需要顾及法律和政府,而对于雇佣兵来说,从来不知道法律为何物,政府在他们的眼里只是印制钞票的机器。
血狮佣兵团行事相对还要温和一些,光头佬记得多年前,曾有一支完全由拉丁裔组成的佣兵组织——拉丁猛虎,让全M国的司法界直到今天仍然心有余悸
事件的起因是拉丁猛虎的一名成员,在芝加哥附近的一个小镇上,因为一起普通的纠纷而失手将人杀死,结果被当地警方拘捕。
拉丁猛虎在得到消息后,首先想到的不是聘请律师,而是集体出动,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扫平了当地的拘留所和警局,救出了自己组织的成员。
被这起导致多人伤亡的事件震动的M国政府,接连发动了一连串针对拉丁猛虎的秘密军事打击。在损失了多名成员之后,拉丁猛虎已经无法继续在美洲立足,于是转战到了市场更加广阔的非洲去了,国政府由于鞭长莫及,而且也达到了报复目的,于是见好就收,这件事情才算结束。
由于M国司法界对这件事情大感颜面无光,极力阻止了公开报道,因此只能私下流传。此事同时还导致了两个结果:一个是,各国政府在处理涉及雇佣兵背景的事件时,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另一个则是,雇佣兵们在社会上成了守法公民的楷模,竭力不让自己卷入任何普通的刑事案件。
不过无论怎样,任何国家政府都没有想到彻底剿灭雇佣兵——这种生存于地下世界的特殊团体,因为经常成为政治和外交工具的雇佣兵,永远不会缺乏生存的土壤,政客们也永远需要他们。
雇佣兵的这种作风是有客观原因的,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被逼出来的。由于终日游走于各种危险游戏的边缘,雇佣兵们随时都可能遭到复仇,或者灭口,为此他们不得不高度团结,时刻都用一只拳头面对外界的威胁,而不是五根手指,同时把每一个人都笼罩在团体的羽翼之下。
这当然是那些组成了团队的雇佣兵才能做到的,对于那些关于独来独往的雇佣兵,则被一种同样可靠的东西支持着——与其他雇佣兵的友谊。只是这种孤胆英雄如今越来越少了,更多的雇佣兵开始选择加入团队。
正是因为想到这些,当得知红蝎可能是死于庞劲东手里的时候,光头佬感到很头痛。他衡量再三,明白自己对这件事绝不能装聋作哑,最多只能在心里祈祷庞劲东不是真凶。
但是光头佬并没有机会弄清真相,因为事情突然出现了变化。
就在光头佬的手下正要把庞劲东带走的时候,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传来,只见三辆吉普车撞破大门冲了进来。
光头佬的手下见状急忙拔枪,却没有想到对方动作更快一步,数支黑洞洞的枪管从车里伸出来瞄准了他们。
几个人紧接着从车上下来,走到光头佬面前,正当中的是小艾森。
小艾森看了看庞劲东,对光头佬说:“我建议让你的人放下武器,否则你们全部都会埋在附近的地里帮助胡萝卜生长。”
光头佬看了看两边的力量对比,知道对方占有绝对优势,于是无奈的对着自己的手下点了点头。光头佬的手下乖乖的把枪扔到了地上,但是个个面无惧色,无畏的看着对方。
小艾森的手下立即过去把庞劲东松开,庞劲东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枪,检查了一下,然后问光头佬:“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光头佬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说:“红蝎对他的女人说,你要买枪做大买卖。我们听说酒店发生枪战后,怀疑与你有关系,所以全部人都到附近地区寻找。没想到的是,我们很走运。”光头佬说罢,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
“我可以坦率的告诉你,你是正确的,酒店枪战的确与我有关。”顿了顿,庞劲东继续说:“真难为你了,过了这么久竟然还记得我的样子!”
光头佬笑了笑,用带有警告的口吻说:“如果你和你的朋友,让我们在这里受到一点伤害,所有的俄罗斯人都会牢牢记住你的。”
“那么我就出名了!”庞劲东正说着,突然对准光头佬的额头开了一枪。
光头佬目光茫然的看着庞劲东,鲜血淌满了面孔,生命已经被子弹带走了。他的尸体还没有倒下,庞劲东连开数枪,将光头佬的手下全部打死。其中一个手下急忙躲到光头佬的身后,用自己老大的尸体为自己遮挡子弹,然后试图捡起地上的枪。
庞劲东用力一挥手中的枪,凭借感觉调整枪口,打出了一发子弹。
那个自以为幸运的手下,太阳穴上被开了一个洞,如同水龙头一般喷洒出鲜血,接着几乎是和其他尸体同一刻倒在了地上。
庞劲东的动作实在太快,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小艾森拍了拍手,对庞劲东说:“太精彩了,现在我才明白为何安德森局长如此重视你!”
庞劲东轻哼一声,问:“你认为杀人是一件精彩的事情吗?”
小艾森笑了笑,回答:“杀人本身并无对错,对错取决于你杀的是什么人!”
“你等一下!”
光头佬及其手下虽然都死了,红蝎的女人却不在场。庞劲东立即寻找起来,但是丝毫不见那个女人的踪影。
庞劲东咬牙切齿的说:“见鬼!还是跑了一个!”
小艾森冷冷的问:“你想要全部灭口吗?”
“我不愿意这样做,但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每一个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必须死。”叹了一口气,庞劲东黯然说道:“请原谅我如此自私!”
小艾森看了看周围,冲着自己的手下摆了一下头,那些人立即走到一边去了。小艾森低声问庞劲东:“不是有一天你也要将我灭口?”
“你刚刚说过,杀人无所谓对错,对错取决于杀的是什么人。而我……”庞劲东拿出一支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才接着说:“我只杀正确的人!”
“但是你就此招惹上俄国黑帮了!”
“我会妥善解决自己的麻烦,真正让我感到羞惭的,是你又一次帮助了我,而且可能就此与俄罗斯黑帮结仇。”
“我去Z国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你,很荣幸能够有机会为你做一些事情。”小艾森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告诉庞劲东:“俄国黑帮长时间以来横行霸道,我早就想除掉他们了!”
庞劲东笑着说:“我不知道这个时代原来还有如同罗宾汉一样的人!”
“我承认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
“某种程度上,我也是!”庞劲东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被俄罗斯黑帮绑架的?”
“因为我知道里维参议员将会到纽约,而你刚好也在纽约,所以预料你会在纽约下手。为此我也来到了纽约,不过我并无意干涉你的事情,只是想及时了解到实际情况,并掌握第一手资料。发生酒店枪战之后,我直觉的认为这件事情可能与你有关系,所以立即把所有人派到了附近地区。手下很快向我报告,俄罗斯黑帮的光头佬在第五大街绑架了一个人,符合你的特征。我调动了几乎全部关系,才了解到光头佬在这里的据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耸了耸肩膀,小艾森继续说:“我的直觉一直都很正确,今天的事再次验证了这一点!”
“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大恩不言谢。对于巨大的帮助,单纯的说一句‘谢谢’,已经显得多余了。”庞劲东掐灭了烟蒂,真诚的告诉小艾森:“对你为我所做过的,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表达我的谢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