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三个,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颉利可汗像头受伤的猛虎,在皇宫密室里咆哮着,如果不是义成公主及时提醒,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御就会因为这三个家伙分崩离析。
赵德言见阿史那先突、沾尔忽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裤裆里的架势,心下不由一叹,便添油加醋、真真假假的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赵德言、阿史那先突、沾尔忽为了逃避罪责,逃亡路上已想了一些对策。一是把唐军的本事扩大十倍,二是士兵的意志弱到冰点,三是把秦风的卑鄙偷袭扩大百倍,第四点就比较搞笑了,他们竟尔把闪电大神植入进来!闪电、太阳,是对立的,是水火不相容的存在,突厥人拜日升,那不是与闪电过意不去么?
颉利只听得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气得勃然大怒,不住的大骂:“废物。一个二个都是废物,足足七万兵马,就这样,一天,一天还不到就让秦风全部吃掉了,我精心安排的防线,我最倚重的西线,竟然连一天,不,半天都没有坚持住!我狼神的后裔,怎么会有这般无能的子孙。最可悲的,竟然还是自相残杀,让秦风白白捡个了大便宜,七万大军,没了,全没了。”颉利可汗拍着桌子,大发雷霆道:“我原本以为,你们就算输掉了战争,也要啃秦风的一大块肉下来,可现在,人家是丝毫未损。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明天、后天,我们的城墙下面就多出四万敌人。”
经过突利造反一事,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教训。颉利的心性沉稳了许多,比以前更加懂得收买人心,比以前更加懂得坚忍的定义。但是到了这个地步,突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颉利情不自禁的失态。忍不住的破口大骂,以掩盖自己的心虚。作为突厥的汗王,他最了解突厥现在的情况。
经过接近年的内战,他们手中的兵力都因互相残杀而锐减近乎过半。因为打内战,他们没有丰足的时间狩猎储备物资,许多部落都没有过上一个好的冬天。冻死饿死着,比比皆是。偏偏在这个大冬天里,前有大唐这头猛虎困住他的手段,背后还要承受夷男袭扰。
前后夹击的局势,无不意味着一点:突厥危在旦夕。
菊花残,满腚伤,疼痛反应在脸上的颉利表情越发的狰狞了起来。
“汗王,息怒,事已至此,愤怒已经于事无补,留给咱们商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义成公主适时出声,希望缓解颉利的怒火,这三个家伙是该死,可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而且,现在不需经借助赵德言的脑子走出困局呢!就目前而言,最有办法也就是这个连羽扇都丢失了的赵德言。
耐着性子。颉利强压着心底的动荡与怒火,想着破局之法,想着应该如何带领突厥走向困局。
“先生,现在的局势糜烂至此,你有什么办法?”颉利可汗实在想不出对策,只能求着依为臂膀的赵德言。
赵德言知道颉利是放过他们一马了,心头为之一宽。一下子,又进入了军师的角色,他想着眼前的局势,脸色也是一片冷峻,过了半晌,他说道:“当今情况,万分危急,大唐兵分三路而来,意图将我们困死北地,一举灭之。现在只有三策可以选择。”
赵德言能够成为颉利心腹,以一个汉人的身份,成为突厥第一谋士,还是有些能力水平的,短时间内便整理了一套应对的方案。
“第一策,趁现在大唐三路大军尚未形成合围之势,立刻转移牙帐,将汗庭往北撤移,直接跳出唐军的三面合围之势。只要逃入极北之地,唐军搜寻不到我军踪迹,时日一长,他们必然会因为粮草不足而自行退去,此为上策。”
颉利闻此言,眉头皱了皱,这向北一路逃亡,确实可以保存一定的实力,但是等于将突厥所有的一切都放弃,全部都送给唐朝。
唐朝不稀罕草原,也不稀罕他的土地,可薛延陀里的那些狼崽子们稀罕,还有那个背弃了祖宗的突利也同样稀罕,一旦他们北逃,草原上的一切的都将改名换姓。夷男现在已经得到了唐朝的支持,当他们坐稳北方草场,只凭他们这群残兵败卒,如何反攻的回来?
想起薛延陀的可汗夷男,颉利就是后悔不已,早知他会带来如此危害,最初就应该听信义成的话,将他杀了个干净,也不至于落入今日的地步。当然,最不应该的是支持当初装孙子的李渊、李世民父子。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战争也并不是单机游戏,推倒了可以重来。
极力挥去了脑子里胡思乱想,颉利可汗道:“还有两策是什么?”
赵德言道:“唐朝的意图是合围,将我们困成瓮中之鳖,但是我们若是能在翁中开个缺口,就能够打破他的合围战术,此策说白了也很简单,就是集中全部力量,作乾坤一掷之举,在最短的时间里以雷霆万均之势将城下的李靖军打垮。然后,我们就能够草原上如鱼得水,来去自如。我们在草原上占据着天时与地利,比耗时间,我们耗得起,但是大唐却耗不起。”
颉利眼睛一亮,已有了决定,但还是问道:“最后一策?”
赵德言偷偷的看了面沉似水的颉利一眼,小心翼翼的强调着说道:“最后一策是中下之策,那就是立刻向西撤退,向西突厥可汗莫贺咄侯屈利俟毗可汗求援,借来兵十万精兵,与大唐死战到底。”
西突厥,原是突厥汗国西面可汗,后面突厥汗国被隋朝分裂成西突厥、东突厥两部。西突厥经过一番战乱,统叶护可汗夺得汗位,他在位期间,北并铁勒余部,西南逾阿姆河,占领吐火罗故地,拓境至罽宾(迦毕试)北界。统叶护可汗号称有控弦之士数十万,武功超过历代可汗。统叶护为了巩固突厥人在中亚的霸权,将西域诸国王纳入军事行政体制之内,授予“颉利茇”官号,另派吐屯一名驻扎监视,督征赋税。此外,又将汗国政治重心西移,置新牙于石国的千泉(托克马克附近),直接控制战略要地碎叶川和丝绸之路的热海道。只是统叶护自负强盛,用政苛猛,于627年被他伯父所杀。其伯父顺势登上了汗位,便是现在的莫贺咄侯屈利俟毗可汗。
只是西突厥历代可汗,一直以自己是突厥正宗而自居,把东突厥视为叛出门户的败类,还曾想过与唐朝联合一起干掉颉利,只是当时的颉利太过强势,最终合作不成。而东突厥这一边又将对方视为败类,故而,虽是同宗可关系却僵得不能再僵。
作好让颉利怒骂准备的赵德言一语刚出,颉利果然是脸色剧变,显现一丝厉色道:“住嘴,这话在让我听到,绝不轻饶。”
“喏!”赵德言闭嘴不言。
阿史那先突、沾尔忽也是一脸愤怒的表情,这也怨不得他们,他们一直让先辈灌输着一个概念,那就是因为西突厥的背叛,所以,伟大的突厥汗国才轰然坍塌,故而,对于“罪魁祸首”的西突厥,没有人怀有好感。
这投奔西突厥,等于承认了西突厥才是突厥的正朔。
这对于颉利这个东突厥的汗王来说是无法容忍的耻辱。
东西突厥的关系,与华山派的剑气二宗如出一辙。现在的东突厥就与失败后的剑宗一样的心态,就算全体毁灭,也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唯一区别是的导致失败的敌人不同,一个是来自于自家人,一个是因为外敌。
“你们就在这儿休息吧,兵败的消息传来之前,哪儿都不能去!且容我考虑考虑再作定论。”颉利想了半天,也无法下得结论,他个人是偏向第二策的,可是一个之前毫无名气的少年将军都能把突厥搅了个天翻地覆,美名传遍天下的李靖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一时间,颉利无法下得结论。
赵德言正要再说,却收到了义成公主的眼色,无奈之下,只得硬生生的吞回到嘴边的话。
时间对于现在的颉利可汗而言,就是生命,就是生机。赵德言本意是想让颉利可汗早做定夺,早下决定,以免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
可是义成公主眼里的警告之色,让他为之胆寒,也省悟了过来,并冒出一身冷汗,现在的他是败军之将,已不再是颉利可汗心目的那个“小诸葛”了,颉利已经忍到了极点,要是再罗里巴嗦的,说不定把他惹恼后,惹来杀身之祸呢。
颉利走后,义成借故支走了阿史那先突、沾尔忽,密室里只剩下她与赵德言的时候,义成公主询问道:“赵先生,你老实告诉本宫,突厥可还有希望么。”说完,一双凤眸死死的盯着他看。
赵德言苦笑道:“不瞒公主殿下,汗王获胜的希望只有一成,可如果西路军失败的消息传到定襄,希望将会更加渺茫。属下还是那句话,立刻离开定襄,离得越远越好。只要人活着,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人死了,再好的江山也无福消受啊!”
义成公主又问:“如果无路可走,你说汗王会如何选择?”
赵德言毫不犹豫的说道:“突厥人不同我们汉人,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汗王无从选择之下!定然与突利一样,举国内附。这,是突厥人与生俱来的品性。”
义成公主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本宫明白了,此话不要让第三人知道……”
赵德言道:“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