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鸡’能有多大的吃头?何况四人中哪一个不是出手果决之人,筷子来回十多趟,大盆的‘鸡’‘肉’已经吃得能够清晰看见盆底了。[79
话说回来,几人也并非“吃‘肉’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单只看众人跟前的‘鸡’骨,非‘花’恨柳能吃不可。不过实际的情况却并非如此,正相反,四人中吃得最多的那人,跟前竟不见得一根、一块骨头!
莫非真有凶狠角‘色’不成?自然不是!那看似凶狠之人实际上生得明眸皓齿、尤其可人,她筷子动得不可谓不快,不可谓不准,下手之处全是那有‘肉’无骨之地!
不过,但凡是吃过‘鸡’的人都清楚,整只‘鸡’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几处“纯‘肉’”,哪里能够禁吃?其余各处便是平均分于三人,都不能说是杨简吃到的‘肉’最多。
这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也简单,杨简不是被师叔胡来上下一打量说出了一句“很会打架”么?空说无凭,即便是不拼杀的话,总得有法子验证一番吧?在杨简这里该如何来验证呢?便是筷子上见真工夫了!
寻常高人打架,即便手中无剑,摘‘花’折叶亦可为之,相距百丈也不过瞬息而至,一样可以见血封喉、取人‘性’命。杨简自然不肯为了区区一只‘鸡’就做出杀人见血的事情,不过飞‘花’摘叶的本事她却是实打实地擅长。只见一双竹筷在她掌中来回翻转,细长葱指也不过是看似随意轻点,那触碰到的带骨‘鸡’‘肉’竟然就直接骨‘肉’剥离开来!再只见她手腕轻轻一抖,‘肉’丝毫不差落于她跟前的碗中,骨头轻轻巧巧便搭在了‘花’恨柳跟前的骨山上。
见此情境,师叔胡来一边暗中欣喜自己所说不差,一边加紧努力吃‘肉’——守城杀敌他在行,可是与‘女’子争斗他却是实实在在落于下风了。
‘肉’吃完,其余几人拍拍肚皮了事,胡来心中却仍是不放心,最后避开杨简又悄声向牛望秋问道:“当真不需要我出手?”
“师叔若是想帮忙,自然是再好……”牛望秋微愣,如实、诚恳请道。
不过话未说完,胡来已经先一步起身,提气‘欲’逃了!
“你不能走!”说这话的人,本应该在胡来动身之时就该阻止,只不过因她方才吃撑了些,本来有机会及时阻止却因为一个饱嗝耽误了许多,大姑娘家总是有着几分薄脸皮,更何况眼下她的夫君大人还在一侧,只得先忍了饱嗝,长舒一口气再扬声阻止。
她这一声严格说来并不迟,只不过胡来跑得快一些,等声落定身时已然远在十数丈外。
‘花’恨柳心中感慨得亏这人听力好一些,若是听力稍不如意,恐怕这会儿人就已经一溜烟儿的不见身影了。
这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而是怕与不怕的问题。说到根底,胡来怕‘女’子已经怕到骨子里去了,莫说此时杨简是那“很会打架”之人,便是一般的扎辫‘女’娃,怕是一声啼哭也能惊他骇掉个三五魂魄。
虽然站定,但是牛望秋的师叔也的个顶有骨气之人:对方只说是让别走,又没说让回去,他自然没有主动回到身边去的道理。
一人皱了皱眉头,一人拍了拍肚皮,另一人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个个给师叔胡来面子,不让他过来,这行人都主动凑到他跟前去了。
“不想去就不去,跑什么跑?”杨简不满,手上轻柔肚子的动作不停,在‘花’恨柳看来,若是这肚皮再撑得大一些,倒是像有几分身怀六甲的模样。
“师叔啊,您这是何必呢?”牛望秋苦口婆心,紧皱的眉头半卷不舒,仿佛这“起立行”的本事倒是给他丢了人一般,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捱不住!
“理由说得在理,你还是不用去的。”‘花’恨柳看似宽慰的一句话,在胡来听来,不啻于**‘裸’的威胁,心中一慌,脚下险些再次将步子迈开了去。之所以迟疑着终究没有迈出,只不过是因为他打算逃窜的方向,是那会很会打架的‘女’子所站的方向。
明眼瞧着走是走不了了,胡来心中一叹,所幸坐在原地,颇有一副醉鬼撒泼的模样,眼睛一瞪问道:“你们想怎样?”
还能想怎样?难道‘花’恨柳等人的主意是说服这位‘荡’寇王,让他倒戈去帮助‘花’恨柳等人去救灯笼么?首先来说,抛开其他的理由不说,单单是冲着“‘荡’寇王”的这重身份,胡来就不能去——他是百姓请愿请来的王,不是哪一家天子封赏的王,是以他要忠于的是这狄境的百姓,不是大君,管他是青阳还是拨云,只要是百姓无事,打打拨云的嘴巴又如何?他不做是因为他不相信眼前的这几人仅仅是救人这样的说辞,救人就不杀人?要杀人那拨云不是首当其冲的么?拨云死了可以,可是他一死,狄境就‘乱’,狄境‘乱’,百姓就遭殃,这条罪过恶因他不得不防。
其次么,还别说,‘花’恨柳等人确实不想勉强眼前的这位可怜人。牛望秋与他是同‘门’,哪有晚辈‘逼’迫长辈的道理?‘花’恨柳虽与他没什么渊源,可是就之前的解释来看,他会帮独孤断锻刀,实际上也是在帮自己,本身就已欠下人情了,怎么还能一再贪心?杨简的想法更简单,他怕我,我就不能欺负他了,就像当时与天不怕相处一般,虽然表面上看着凶,但是谁敢欺负天不怕,她第一个不答应——对于师叔胡来,同样的道理!
既然一方不肯,一方不‘逼’,那么为何却还是闹到了如此境地呢?这其中自然是因为虽然不见得需要师叔胡来跟着去,但却少不了从他这里得到些有用的讯息,比如说王庭在哪里?
“烦请师叔告知,王庭在何处?”牛望秋虽然是北狄人不假,不过他也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回到过王庭了——在北狄,王庭不是指固定的一片地,就好比这‘荡’寇砦一样,说这里是‘荡’寇砦,进了这块地他就是‘荡’寇砦,即便是城楼牌子掉了,即便是师叔胡来不在了,他仍旧唤作‘荡’寇砦。王庭却不同,北狄的王庭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大君所在之地。道理说简单一些也好理解:假如有一天这拨云大君一时兴起移帐‘荡’寇砦了,这‘荡’寇砦在北狄人的心中就不是‘荡’寇砦了,它有了一个更大气的名字,就叫做“王庭”!
因此,大君所在即是王庭所在,同样的道理,找到王庭所在便找到了大君所在,找到了大君所在也便找到了灯笼所在。道理就是这样简单。
师叔胡来自然不会不理解这话的意思,正待皱眉,牛望秋又似有所醒悟地补充道:“师叔但且放心,我们只救人,不杀人。”
听到牛望秋这样讲,胡来的脸‘色’才稍显正常些,不过这里几个人他看得清楚,真正说话作数的不是他的好师侄,而是这脸上始终笑意谦谦的青年男子。
“牛先生所言即是我所言,我保证不杀人。”仿佛是察觉到对方怀疑自己,‘花’恨柳郑重点头许诺道。
“他说的就是我说的,我说的他都敢不听,我肯定打死他!”虽然没有杨简什么事,她还是大包大揽地将这事揽到自己身上一些了。
沉默许久,师叔胡来细细想了想,不知道最终是拿定主意了还是施展了缓兵之计,只道一句:“你们在此休息三天再说。”说完,站起身,选了与杨简所站方向相反的一面,走出几步,寻得了独孤断的断刀,这才闷声返回了“客栈”之内,专心升火,铸刀。
三天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得看由谁来看。独孤断来看,不过是一觉的工夫,醒来以后非但觉得与穆塔‘交’手后的积郁一扫而空,便是连他以为断掉的那口长刀也好端端地躺在他身边,就好像自己受伤、刀断都只是一场梦似的。
三天时间一到,‘花’恨柳等人却是迫不及待地要走。虽说白天燥热晚上‘阴’寒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难题,不过这几人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供起来的主子?哪里曾有过连续三天‘露’宿荒郊野外的经历?更何况这所处之地多难寡‘女’,更是没有一面可以遮光的墙,里里外外若是稍有些不慎,免不得闹出个大红脸来。当然了,以牛望秋、胡来二人的身份地位,自然竭尽所能避开这等尴尬之事,但是杨简与‘花’恨柳却不一样,毕竟,年轻啊!
是以,独孤断一醒来,旧事重提,牛望秋还是问师叔:王庭在哪里?
这一次胡来倒也是干脆,直接转身牵出“‘荡’寇侯”吩咐道:“这是我多年前去王庭买来的马,纯想着作伴来着……这马生在王庭,出来的时候还是个小马驹,你们可以随着它去,它停下之地便是王庭所在之地。”说完,仿佛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过于绝对了,更担心万一要是找不到地方这些人再回来找自己难免又是麻烦,随后补充道:“它所到王庭只能说是彼时王庭,今时还在不在我不确定,就看你们自己的运气了。”
几人道过谢,四人五马,一马在前其余在后,拜别师叔胡来后,妥妥地直向南方奔去。
不错,正是南方!‘荡’寇侯一被解绳,撒‘腿’便往南方跑去,别看它没有尾巴,可跑的速度竟比着健全的马儿还快。
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的‘荡’寇侯,多年以来尚未吃过一顿饱饭,此时它往南方跑,也并不会跑太远,只因它隐约记得南方五里外,有一处水甜草旺之地,足够它饱食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