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
佘庆在一旁听见杨九关这样问,忍不住心中惊骇,站起身来就要质问。
“佘庆……”花恨柳及时制止住他,转而望向正眯着眼睛饶有趣味地看着佘庆的杨九关。
“我听说您在江湖里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不知道一般都有什么价位的性命呢?”花恨柳也不恼怒,反而是好奇地问杨九关。
这让杨九关眼中一亮,道:“你难道还想与他们比一比怎么?”
“自然是先搞清楚什么个行市才行,开价低了折了身份,开价高了惹人笑话,都不好。”花恨柳老实答道。
“这倒有趣……”杨九关一笑,道:“也好,便说给你听听——你可知方旭东?”
“嗯?好像听说过啊……”花恨柳甫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感觉从哪里听说过,但杨九关这样突然提起,他反而记不起来了。
“万人……”杨九关又提示道。
“万人……你是说和皇甫戾齐名的那个万人斩方旭东?”说到这里,花恨柳记起来了,当初佘庆婚礼当晚刺杀杨武的几人之中,就有一个结巴小子承认自己的师祖,叫做方旭东。
“你知道的还不少啊……”杨九关本来也没想到花恨柳会知道,但对方竟然接着就说出与皇甫戾的渊源。“曾经有人开价要方旭东的人头,你猜我们开口要多少?”见花恨柳摇头,杨九关伸出右手的食指。
“一百万?”
“不是。”
“一千万?”
“也不是。”
“那到底是多少?”花恨柳感觉一千万两白银买一个人的性命已经是天价了,但是看杨九关的反应,好像还差得很远的样子啊。
“一枚铜钱。”在花恨柳听来无比好笑的这个答案,但杨九关的表情却是异常郑重。
“什么?你开玩笑啊?那么厉害的人物你一枚铜钱就去接,是嫌自己命贱么?”
花恨柳看向佘庆,佘庆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这应该是今天听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乐子吧?
“的确是一枚铜钱,一枚印着‘熙和永寿’的铜钱!”杨九关的话仍然一字一顿,但这次停在花恨柳耳朵里,却不再是感觉到好笑了。
“熙和永寿”这几个字,别人或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花恨柳知道,这是他所在的那段历史上熙国开国初期铸造的铜钱上的文字——最令他冷汗四冒的是,此时他的身上、贴在胸口部位的地方,就挂着一枚像杨九关所说的那样刻着这四字的铜钱!
“你知道这种铜钱?”见花恨柳脸色有些苍白,杨九关好奇道。
“啊……没有!没见过!”花恨柳及时反应回来,忙矢口否认着挥手道,只是他此时的动作已经乱了起来,在摆手否认的时候竟然不小心撞碎了身前的茶盅。
“先生,您伤口还未好,动作轻一些!”佘庆及时上前扶住花恨柳,在杨九关惊疑的目光露出前的一瞬为他开脱道。
果然,杨九关眼中的惊疑也便在那一瞬之后弥散。
“我当时听到时也和你一般反应。”他此时已经将花恨柳一系列的反应归结为“震惊”了,“我自幼最爱读的书便是史书了,虽然不能说熟记于心,但大致哪个朝代有什么样的年号我还是记得清楚的,从来就没听说过有‘熙和’……既然没有这个年号,那这枚印着‘熙和永寿’的铜钱也必定不会存在了。”
“你的意思是说,关于这枚铜钱你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稍微稳了稳心绪,花恨柳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杨九关又是从谁那里听来的这话呢?莫非还有另外一人也与自己一样来自未来?可他要这枚铜钱做什么?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这枚铜钱是牢中的瞎子给的?
一想到这些,花恨柳登时头大如麻。
“正是,你认为我会无聊到拿这件事来消遣自己么?”杨九关没好气地道:“说来也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从未见过那人,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他给我说过的话我却记得清楚,他说若是遇到自己杀不掉的人,便给他寻一枚印着‘熙和永寿’的铜钱,有了这枚铜钱,纵使天皇老子他也可以帮我杀了。”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了,莫非这其实只是自己的臆想不成?
“那人……便没说怎么联系他?”花恨柳深信那人确实存在,只不过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令杨九关这样的高手也对当时的事情记不清了。
“好像……没有吧……”杨九关被这一问,先生微愣了一下,尔后苦思了一会儿方才不确定地回应道。
“这样啊……”花恨柳略显失望地垂下头,良久不再言语。
老黄很利落地将两碟小菜端上,为三人各斟满了一盅酒,见现场氛围不对,便话也不讲直接退下了。
“来来,咱们边吃边聊吧!”杨九关见酒菜置齐,当即招呼花恨柳和佘庆,并道:“你也莫以为我这是故意诓你,方才这宗买卖只是我经手的众多宗之一罢了,常见的是像要拨云大君、蜀帝宋元燮以及杨武性命的开价,也算是保持在一线价位,大概这个数。”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头道:“五千万两白银,还不保证一定能做成功。”
对于这几个人,花恨柳除了对杨武比较关心外,其他两人一个远在北塞,一个已经是死人,他暂时没兴趣。
不过,杨九关接下来提到的两个人他却感兴趣多了。
“至于向宋长恭、宋季胥两人,也就在两千万到三千万两之间吧!”说完,杨九关别有意味地一笑,问道:“方才那人便是宋长恭身边的人吧?”
“你千万不要对花语迟动什么心思,我保证他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对熙州不利的事情来。”花恨柳见杨九关笑,心中担忧花语迟的安危,当即向他保证道。
“呵呵!你多想了……你猜这宋长恭与宋季胥两人,谁的价码更高一些?”杨九关是否真的没有其他意思花恨柳不知,但听他后半句的意思,难道这两人的价码悬殊很大么?
按照花恨柳原来的理解,自然是宋长恭的价位更高一些,但杨九关既然这样问了,那肯定便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了。
“难道是宋季胥?”虽然不甘心,但他最后还是决定赌一赌。
“整整一千万两!”杨九关说出这话便等于承认花恨柳的推测了,然而更令花恨柳惊讶的是那高出整整一千万两的价码。
“难以置信是不是?”似乎早已预料到花恨柳什么反应,杨九关惬意地将一小粒花生米夹入嘴中,咀嚼了半晌方才带有教育意味地道:“有时候我们自认为将真相看得清清楚楚,但谁又能确定我们所谓的真相便真的是准确无误的真相呢?看一个人也是这样,永远不要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见花恨柳若有所思,他稍一停顿将花生米咽下,又浅酌了一口酒,这才道:“那么,价位高的、低的你也已经清楚了,现在也可以告诉我你的命开多少钱能卖给我了吧?”
闻言,花恨柳冷笑一声,道:“不卖!”
“那不成!”杨九关正色道:“纵使你不卖,但是做我们这一行的也有行内的规矩,只要价钱合理哪管你同意不同意,直接收来便是了。”
“纵使我要卖出这条命,一般人也买不起。”花恨柳仍然笑着,也执起筷子,夹起的不是花生米,反而是切得如书页薄的牛肉片,*嘴中细细品味了两下。
“哦?不妨说来听听?”杨九关也奇怪花恨柳这一条命到底是什么样的价位了,当下催促道。
“这个数。”说着,他放下筷子,也竖起了右手的食指。
“一千万两?”杨九关问道,“嗯,这个价位也算比较公正客观的了,按照你目前的实力和知名度,应该能够对得起这个价钱。”说着,又端起酒盅喝了一口。
“我是说一个铜钱。”花恨柳冷冷地接下杨九关的话,不顾对方惊骇的眼神,道:“你莫先取笑我,我说值便一定值,想必假若有一天你真的拿到了那没枚着‘熙和永寿’的铜钱,也就不在乎之后的一些尾数了。”
花恨柳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自己不止值一枚铜钱的价位,反而还要高于这个价位么?这几句话将杨九关惊得呆滞半晌,直到他手中的酒盅将酒洒湿了衣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
“哈哈哈哈!”回过神来的杨九关畅声大笑,连呼三个“好”字:“我杨九关见过的狂人不少,但是像你这般狂的恐怕是独一无二的了——也罢,既然是我杨氏一族选定的长老,自然要有这几份自傲的骨气!非常好!”
说着,冲柜台里的老黄一招手,对方立即会意,用托盘送过来一红一黄两块绸布封着的包袱。
“这两只包袱,一只记载着我杨氏一族遍布天下的所有眼线、探子,有名字、联络方式和驻点,你看过以后立即销毁不得外传;另一个包袱里便是你作为监察长老的经费了,一年有二十万两,有点少,你需要节省着花。”
说着,将包袱递给花恨柳,花恨柳却并未伸手去接,而是一脸惊讶的模样,盯着杨九关看。
“你莫以为我是真要买你这条命!”对方见老是被盯着也不舒服,只好找话题道:“我本是江湖人,自然按江湖人的法子来看人——你方才若是将自己的价码开得过低,那么我既可以要你命,又可以收买你的心,这对雨宗族来说实在危险,出于这点考虑我或许便会直接将你斩杀于此了;你若价钱开得高,我买不起,那这世上能买得起的便不多了,一个将自己的价值估得如此之高的人,怎么会轻易出卖自己的意志?这便是我此时痛痛快快的原因了。”
“这……当真有二十万两?”花恨柳关注的焦点,却远非杨九关所想的那样。
“不错,这是家族为每一位长老……”杨九关一愣,不明白此时花恨柳为何问这样一个问题,但仍实话实说了。
“佘庆!”不待杨九关说完,花恨柳猛地招呼一声佘庆:“快去喊天不怕,我请你们吃糖葫芦!”
说着猛地抓过托盘中装有银票的那只包袱夺门而出。
“这个……九爷,真是抱歉啦!”佘庆不好意思冲杨九关笑笑,将另外一只包袱收好,也紧随花恨柳夺门而去。
“这家伙,当真有趣!老黄,再上三两酒过来一起喝!”
半晌,杨九关哈哈一笑,招呼老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