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去和他打?”听到花恨柳这番底气不足但勇气可嘉的话,天不怕大呼意外。
“难道你这里还能有让我剑术速成的法子么?”赌气归赌气,发泄完自己的愤怒,花恨柳自然也知道若不想将人丢尽,这唾到脸上的唾沫该擦的时候还得擦——而实践证明,靠天不怕是玩玩不靠谱的事情。
“其实吴回这人还是很不错的……”天不怕似好心般宽慰道:“他长得英俊、剑术又高超,做人谦谦有礼很得熙州城人的欢迎……”
“是得那些年轻女子的欢迎吧?”花恨柳语带有讽刺地说,见天不怕默认,更是极尽挖苦之能,道:“你若之前说他谦谦有礼我还信了,这会儿还说那就不可信了——我反而知道他虚伪极了。”
“怎么说?”见花恨柳这样说,天不怕微楞。
“谦谦有礼的人,就这个态度?”边说着边又拿起桌子上的挑战书,“明明火气大得很,骨子里对像我这种不如他的人却是不屑于顾的——难道为了一个未经考证的传言,就来羞辱我么?你看,他虚伪,嫉妒心强,脑子也不好使。”
“我希望这是你生气以后才这样说的——虽然你说的八九不离十,但更为重要的是——”见花恨柳爱理不理,天不怕站到他跟前,一脸郑重地仰颈而视,“更为重要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慌,尤其是不要赶在敌人阵脚慌乱之前自己先慌。”
“下午不要出去啦,你也好好利用这两天想想如何应对吧!”甩下一句话,天不怕走出屋门在院子里招呼一声佘庆,两人便出门逛街去了。
花语迟自然也去不成了,他的任务是保护花恨柳的生命安全,甩下自家公子自己去玩乐是不称职的表现——谁知道杨武会不会因此撕毁承诺呢!
三天时间晃眼而过,但在外人想来应该焦虑得如热锅蚂蚁一般的花恨柳却一点也看不出紧张的样子。据偶尔进过后院的丫鬟说,花恨柳这几天一天比一天气色好,似乎在听到了挑战的事情后,整个人的精神快速地恢复起来。
“你们觉得那花恨柳是故弄玄虚还是……”
熙州城外某一大营内,三人围案而坐,其中两人看上去年纪大一些,而问出这话来的却是右手位的年轻人。
“我看师弟倒不必担心什么。”坐在左手位的人立即应道,“那花恨柳虽然刚才熙州没多长时间,但城主还是见过了的——既然他没有说什么,我看那人也不足为虑。”
这人较中间做的一人还要看上去年轻一些,因此说完自己的想法后望向中间那人问:“师兄以为如何?”
“不然!”中间那人皱眉道:“朱师弟的想法未免片面,你只想到了城主没说什么是认为那人没什么本事,所以无需担心——我的想法却与此相反。”
不错,这三人正是皇甫戾的另外三名学生,杨武的同门师兄弟——若稍微往大一些范围讲,这三人也是四愁斋的传人,自然可以算作是花恨柳的同门。
中间居首的一人,是杨武四人中的老大,名叫袁继北;他口中所说的“朱师弟”是当中的老二,唤作朱景圭;而最先开始问出话的人,自然便是吴回了。
“师兄此话何意?”听自己一向以稳重著称的大师兄这样讲,吴回当下急道。
“师弟啊,”袁继北叹口气看着年龄小自己两轮的吴回道,“师尊收我们四人中,数你和杨武资质最佳。虽说杨武入门早,但你从小就靠着师尊精心调配的各类药膳巩固根基,打下的基础照着杨武只好不差,但你可知为何杨武能当这城主,你却当不得?”
“这……当然是因为他比我有资历一些了……不知道师兄如何会突然……”
“错了!”不理吴回满脸的迷茫,袁继北一声断喝,道:“资历只是那些倚老卖老的人惯用的伎俩,有我和你二师兄相助,你的资历没什么比不过他的。”
“请师兄指点。”嘴上这样说,但吴回心里却不这样想:说是支持我,但你们两人当时不还是向师尊推荐的杨师兄么!
这种话他断断不会从口中说出,也不敢表现出一点不服、不满的样子,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兄最爱以“长兄为父”来标榜自己,最爱做的事情便是说教,如果不听他讲完,自己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是心性的问题。”袁继北说着这话,眼中流露出的责备却远远少于满溢出的疼惜。
“你性子太急、太优柔寡断了些!做事不考虑后果也就罢了,但既然已经决定要做的事情,为何总是畏畏缩缩、缩头缩尾呢?”见师兄就要批评师弟了,朱景圭看不下去,忙插话道:“师弟也就是这个性子,改是怕改不了了,多说无益啊!只要你我两人看得紧一些,总不会出大问题。”
“不会出大问题?”一听朱景圭的话,袁继北更恼火了,“若不是他瞒着我们去让师父为他和杨简指婚,我们的关系何至于闹得这样僵?”
本来还一脸和煦微笑的朱景圭,听到师兄提起这件事,脸上顿时一僵,愣了半晌呵呵笑着转头对吴回道:“师弟啊,以后这种事少干,多向我和袁师兄问问,只要你有道理,哪怕袁师兄不答应,我也会帮着你的……”
“你这是宠着他!”袁继北喝道。不过经朱景圭这样一从中打圆场,他也知道今天说教有些不是时候,毕竟再过一会儿,吴回定下的挑战时间就到了。“总之你以后切记要三思而行!”
“吴回又让两位师兄费心了……”见袁继北挥手,吴回知道自己暂时是不用听他唠叨了,当下再问:“那花恨柳那边……”
“但去无妨。”袁继北道。
这话说得吴回却理解不了了。“您刚才说——”
“我说的那是杨武的态度……这花恨柳虽说是那个小掌门的学生,但也不过至今几个月的时间,学不到什么东西的——若是真将自小就研习剑术的你打败了,哼哼——”说到这里,袁继北自嘲地一笑,继续道:“若你真败于他手,我们便直接以死谢罪便是。”
谢谁的罪?自然是皇甫戾的!如果花恨柳这种半吊子能赢,就和骂皇甫戾瞎了眼一样的道理:什么绝世剑圣,这样的学生就是资质上佳?这就是剑圣教出来的学生?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既然你没和我们商量就这样将战书下了,还在城里四处宣扬张贴一番,丢人不丢人我们事后讲,但我的建议是,不要做的太过分,点到即止就可。”
“师兄过虑了……”吴回心中并不同意此番说辞,辩道:“我此番作为有私心不假,却是借着这谣言为熙州百姓出一口气——您没注意到,军中多少人现在一谈起花恨柳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之生撕活啖,即使做一些收力不及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你——”本来已经消气的袁继北,听着吴回这话,又一阵怒气,眼看着就要伸手拍到桌子上。
“师兄息怒!”朱景圭手疾眼快,赶紧抬住落下的手,却只是道:“师兄且息怒,短短三天,我们大营已经换了十三条几案了,刚才后勤的老张还来骂了一通呢,说就这一条了——若是再拍坏,怕是以后将领们都要跟着您坐在地上开会了……”
“胡闹!”见朱景圭不求自己训斥吴回的情,反而是替这几案求情,袁继北心知这又是他的看家本领——插科打诨、瞒天过海、指桑骂槐那一套。
不过,经他这样一闹,袁继北的气又顺了些,不再继续多说,只言:“时间不多,你去吧,莫要忘了我说的话!”
说完,挥手让吴回出去。朱景圭将吴回送到帐外,也叮嘱道:“师弟有些事可能看得不清楚,但我们也不能说的太直白,你且听大师兄的准没错。”
“朱师兄也不去看?”吴回心中失望,虽说欺负一个不如自己的人没什么值得可炫耀的,但熙州人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花恨柳是愁先生的学生,愁先生的学生,水平怎么会太差!
所以,这里关乎的也就是一件事——面子。
“我还要拿一些珍藏的好酒好好去老张那里说说情去,怎么着也得让他加紧多备些几案啊……”朱景圭笑道。老张就是后勤的老张,是敢指着军中三佬的鼻子破口大骂的老兵。
“也罢,那便请师兄等我好消息吧!”不作勉强,吴回折身出了军营向城门走去。
花恨柳直到佘庆急得要砸门而进的时候才不疾不徐地打开门,却并不出发,而是请佘庆入屋里坐。
“你先歇会儿,看你在外面心急火燎地喊了近一个时辰了,喝杯水再走也不迟。”
听到这句话,本来在心里已经拜爷爷谢奶奶的佘庆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先生,此时距约好的时间不到一刻钟了,此时出发乘上快马还能赶到,若是再待会儿就来不及啦!”
“是我去接下的战书,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急啊?”花恨柳奇怪,难道这佘庆有替自己上场的打算不成?“你不必担心,我断不需要你来帮我应下这一场。”
我什么时候有想过替你接下这战书?佘庆心中大骇,忙道:“佘庆万不敢不自量力……倒是先生,马已备好,咱们这就出发才是。”
“哦?你不是为我着急啊……”花恨柳一叹,自己莫非自作多情了?
“这个……”佘庆心中一梗,忙道:“佘庆与先生同为四愁斋人,自然……”
“哦,原来你是怕我给四愁斋丢人,到时候你脸面上也不好看啊!”花恨柳有心调侃,不料听到这话的佘庆却认真了起来。
“先生莫怪!”先告一声罪,佘庆道:“佘庆自军中出来,见过的只有正面受伤的人,没见过背上受伤的;佘庆这辈子最佩服的,也是明知不敌却有勇气一战的人,而最瞧不起的,便是言而无信、不战而逃的人——所以,请先生莫让佘庆瞧!不!起!”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这三字,却是盯着花恨柳一字一顿地说出。
“这可麻烦了……”花恨柳叹道,“果然要背负别人的期望是一件死要面子活受罪出力不讨好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苦差事啊……”
“先生……”
“罢了,说笑而已,咱们这就出发吧!”花恨柳嘴上调侃着,但心里却感慨颇多,说出发自己率先出门而去。
“哦,对了。”见佘庆立即要跟上来,花恨柳停步:“将桌上的水喝了润润嗓子,待会儿还需要你当裁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