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若执意要邀请此人联手,或许我能帮你说服他。”萧呵哒接着说道。
刘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相信你能做到,就凭你的三寸之舌,天底下就没有你说不动的人。”
萧呵哒苦笑一声,“您忘了,我早已没有舌头了,我把它送给了耶律适鲁。”
刘驽一时间语塞,两人间的谈话因此稍有停顿,气氛略有微妙。
最终还是萧呵哒自己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他笑道:“只要能把狄辛找出来,那么我就有把握说服他。只不过此人身为黑鸭组织的首领,藏身之处应甚为隐秘,绝难轻易找到。”
刘驽认同他的看法,“若想找出此人,只能用引蛇出洞之法,必须反其意而行之,令他忍无可忍。”
“哦,还请掌门详细说来听听。”萧呵哒听后起了兴趣。
“他既然想让我介入夔王和清风社之间的矛盾,那我索性将这两家拉在一起,帮他们谈和,做个中间的和事佬。”刘驽用右手指尖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您的意思是,让傅灵运和李滋交好?他二人可是积怨多年的老对手,此事恐怕甚难做到。”萧呵哒连连摇头。
“不必做得如此到位,只需让此二人手底下的清风社与朝廷互相和解即可,那时狄辛自会忍不住跳出来。他目前实力仍处弱势,不敢与人正面交锋,因此最想看见的便是夔王与清风社河蚌相争,他自己好渔翁得利,趁机获得复辟帝位、掌控朝局的机会。”刘驽缓缓说道。
“你这么做,他恐怕真的会把你当作敌人,所谓的联手将沦为泡影。”萧呵哒出言提醒道。
“可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可以将他引出来,只能棋行险招了。”刘驽口气坚决。
萧呵哒长长地叹了口气,“即便是让清风社和朝廷表面和解,也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傅灵运此番派来坐镇的两位弟子中,大弟子左孟秋为人跋扈嚣张,二弟子余小凉生性淡泊,因此清风社的事情多是由他的大弟子左孟秋说了算。据我调查,左孟秋此人素来秉持其师傅灵运的主张,与朝廷势不两立。让他与夔王和谈,只怕比杀了他还难。”
“难道就没有甚么可行的办法吗?”刘驽皱起了眉头。
萧呵哒沉默了片刻,尔后道:“或许我可以亲自登门一试,说服此人。”
刘驽听后一惊,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斩钉截铁道:“不,左孟秋此人我们并不了解,我决不允许你以身犯险!”
萧呵哒面露为难之色,思索良久后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甚么办法?”刘驽忙道。
“让孙梅鹤以道德圣人的面孔出现在死人街,设法让两边的人都成为他忠实的信徒。”
“如此甚难,把朝廷和清风社的要员加在一起,恐怕有数千人之多,孙梅鹤所用的紫罗天香是极为难制的一味药,存量应十分有限,恐怕制不住这么多的人。”刘驽对此不抱希望。
萧呵哒微微一笑,“真正能够蛊惑人心的东西并非紫罗天香,而是人的言语。言语的种子经由人的耳朵洒进人的心里,只要环境和境遇合适,将来必会生根发芽。人若从心底信下一个道理,那比甚么药都要好使。”
“可是孙梅鹤恐怕没有那么好的口才,他驾驭不了这些人。”刘驽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将腰身直了直。
“我帮他撰写了圣教的教义和真言,并汇总制成了一本集子,名曰《真言录》。在这本书里,我倾注了一生的心血,相信很少有人能够读后不动心。即便有,那也是万不存一。而对付那极少数不认同他的人,孙梅鹤的紫罗天香应该足够使用。除此以外,我还给他的圣教设立了一大堆繁琐华丽的规矩和仪式。你该知道的,即便是这人世间再庸俗的事务,只要经历仪式和规矩的粉饰后,看上去无比庄严无比。孙梅鹤只要不逾越规矩,那么他的圣人位子该坐得十分牢固才对。”萧呵哒对此颇为自信。
刘驽抬眼看着他,“我现在才明白,为何孙梅鹤此番在长安的传教能够如此成功,原来一直是你在背后帮他。我所担心的是,孙梅鹤本人的修为不够,那孙钰、左孟秋和余小凉等人并非平常人物,而江南眉镇又素来擅长制毒,对紫罗天香这等异域迷药恐怕多有了解,孙梅鹤的手段怕是制服不了这些人。”
萧呵哒将手中的折扇打开又收起,如此数番后,笑道:“其实也不用让他们两派真的和解,只要让孙梅鹤居中造出些声势便可,等狄辛被我们引出来后,那他自然可以功成身退。”
刘驽依旧摇头,“孙梅鹤是我们眼下所持为数不多的暗棋之一,让他在死人街上露脸,无疑是将他亮到夔王的眼皮子底下。夔王既然知道有这个人存在,并且还蛊惑了大批自己的部下,那肯定不会放过他。我们这样做,无疑于杀鸡取卵。”
萧呵哒哈哈一笑,“掌门,恐怕只有这最后这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
刘驽尴尬地应道:“局势使然,不得不如此。”
萧呵哒连摇手指,“不,不,掌门,我还是喜欢曾经那个在草原上杀伐果断的您。正所谓英雄做事不拘小节,功过是非还是让后世评说去罢。请恕我直言,您自从回到中原汉地后,便变得越来越优柔寡断,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刘驽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呆呆地望着窗外,“我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身不由己,做下的很多事情都有违我当年离开中原时的本意。”
“您那时候只是个孩子,现在却是个逐鹿天下的英雄,所思所想当然会不一样。”萧呵哒安慰道,他出言补救,生恐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让掌门面上难堪。
刘驽沉默片刻后,从座椅上猛地站起身,长吸了一口气,所说的话回到了两人刚刚讨论的原题,“就这么定下了,孙梅鹤不必出动,你也别孤身犯险。至于狄辛这个人,我自有办法引他出来,你且给我留下一封信,将所有打算用来说服狄辛的话都写纸上,到时我自有用处。”
“就这样?”萧呵哒一愣。
“是的,就这样。你必须尽快赶回洛阳,那里是我们的根基,若是少了你,我一刻不得安心。”
萧呵哒收起了扇子,他本想再说几句,却最终打消了念头,“那就依掌门说的办,明天一早,我就让唐彪送我出城。城外有弄玉接应,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弄玉也来了?”刘驽奇道。
“是的,她只是不愿来见你。”萧呵哒不禁笑道。
刘驽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见也好,我那菁儿是个醋坛子,她两人若是再见面,恐怕真的会打起来。”
“掌门,其实我还想再多说一句。”萧呵哒踌躇后一脸郑重地说道。
“尽管说。”刘驽朝他摊开了掌心。
萧呵哒将收好的折扇在自己手心轻敲了几下,“小心李菁,她已经不是曾经你认识的那个女孩。就像我刚才所说,言语的种子只要洒进了一个人的心里,并且成功发了芽,那么会比任何迷药都要好使。她现在相信夔王远胜于你,将来你们可能会成为敌人。”
刘驽听后没有吭声,低下了头。
萧呵哒见状忙道:“抱歉,掌门,我知道您现在心里很不好受,可有些话不得不说,放在心里,如鲠在喉。”
刘驽抬起脸看着他,苦笑道:“我明白你的忠心,你累了,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