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三月初三上巳节,如罗燕拉着冉盈去郊外踏青。
上巳节是个迎春的节日,未婚的年轻男女都会前往郊外踏青,偷偷相会。如罗燕知道李昺会去,独自去又不好意思,便也拉着冉盈一同前去。
郊外有一条漉水,曲水蜿蜒。远远地,便见一群年轻人聚在河岸边玩曲水流觞的游戏,如罗燕拉着冉盈过去看热闹。
这游戏在士族的年轻男女中很流行。将装了酒的双耳羽觞杯置于荷叶之上,放入流水之中,任其顺流漂下,停在谁面前,谁就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王羲之曾在《兰亭集序》里写道:“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
渐渐的,互相有意的少年少女都用这个游戏来互通心意。
等两人到了郊外漉水边,如罗燕见不远处的下游聚着的那群少年中,李昺也挤在其中喝酒嬉戏。他也不管不顾,见着有酒杯流下来就凑热闹去抢,也不看看是谁在上游放的酒杯。
如罗燕见了,当下就有些不悦。
倒是那边的那群少年中,有人注意到了她。
她新来荆州不久,全荆州上流士族的少年就都知道了荆州刺史有个漂亮的妻妹待字闺中。此时一众少年见她来了,都翘首以盼,等着她放下酒杯来。
见如罗燕脸色不太好,冉盈笑她:“哎呀,不就是李昺那傻子喝了两杯别人的酒嘛,做什么气成这样?谁让你来得晚了?你的李郎等不及了呀。”说完咯咯咯地笑了一阵,又说:“早就和你说了,喜欢他,就早点让他知道。他那个傻头傻脑的人,你不说他可是什么都猜不到的。”
如罗燕听了她这半嘲笑半威胁的话,这才伸取过一只酒杯,倒了酒放在荷叶上,有些紧张地看着那酒杯往下游流去。
那一众少年见如罗燕放下酒杯来,等不及那荷叶自己停下,纷纷伸着手去抢。李昺傻头傻脑地挤在里面,也凑着热闹去抢,却一直没有抢到。如罗燕见了,有心要给他酒,放了好几次,终于被李昺抢到了一回。李昺将那酒杯高举在手叫道:“我抢到啦!是我抢到啦!”
如罗燕这才娇羞地低着头笑起来。
那边众少年见状,都发出“哦——”的声音,纷纷去戏谑李昺:“原来刺史家的妻妹中意的是你呀!”
李昺这时才回过神来,远远看到如罗燕亭亭玉立的身影,想到自长安一路随行以来的种种事情,这时才明白过来。他望着如罗燕那俏丽的身影,没来由地心怦然一动,摸着头傻傻地笑了。
如罗燕长得俏丽动人,脾气爽直泼辣,心思善良单纯,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众少年怂恿着李昺过来还酒杯,一众人起着哄,簇拥着,将李昺半推半拉地推搡过来,对着如罗燕喊道:“李郎来了!李郎来了!”
李昺傻笑着,将手中的羽觞杯递到如罗燕面前,想抬眼看她,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酒杯还你……这是什么酒啊,真好喝……”
一众少年哄笑开。
如罗燕红着脸从他手中接过酒杯,嗔了一句:“真是个傻子!”
“傻子——!”众少年拖长了声音学道,哈哈大笑,直哄得如罗燕一张脸如滴血般通红,头几乎都要垂到地上去了额。
李昺见她难堪,张开手去哄那群少年:“哎呀,乱说什么!走走走!走开走开!”
冉盈在一旁看着,心想这下如罗燕这下得偿所愿,终于不用再疑心她了。
没来由的,又想到了宇文泰。不知那个傻子现在在干什么。春光大好,他不会闷在书房里看奏折吧。
也不知他院子里的那些海棠开了没有。
他会不会偶尔也想起她来?一别四十余日,不知道四十余日,是不是足够忘掉一个人。
此时宇文泰正因事路过青松书院。他忍不住停下马来,想起去岁也是这个时节,他在这里第一次遇见了扮作男子混在一群学生中的冉盈。如今书院仍在,里面的学子却换了大半。
一年的时间,已物是人非。
“阿盈!”如罗燕见冉盈发愣,将一只羽觞杯递到她手上:“在想什么呢?你也来玩吧!”她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那边那个穿石青色衫子的,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阿盈把酒放给他吧。”
冉盈看了一眼如罗燕说的那个少年,眉清目秀文文弱弱的,一直偷眼朝冉盈打量,见她也去看他,又窘迫地低下眉眼,手脚都无处安放。
冉盈将酒杯里倒上酒,放在荷叶上,也那样放进水里,看着那碧绿的荷叶沿着水流摇摇晃晃地往下,眼看就要流到那群少年面前了。
众少年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家的女郎,但见她身材高挑,眉眼清秀,表情清冷,同一众娇羞艳丽的少女相比,又有另一番风/流姿态,便跃跃欲试地想喝了她的酒,与她结识一番。
谁想未等荷叶流到下游,一个人忽然走到河边,轻舒猿臂,将那荷叶稳稳地从水里捞了出来。
少年们见被人捷足先登,忍不住发出一阵哀叹。
冉盈抬眼一看,哟,那不是青彦吗?
青彦举着酒杯,走到冉盈面前,一口喝干,笑眯眯地轻唤了一声:“阿盈,又见到你了。”
冉盈对于他出现在这里感到非常诧异,前几日还想到他来着,今天就见着了。
他乡遇故知,她开心地笑起来,说:“怎么在哪儿都能遇见你。”
青彦笑着说:“我听说阿盈被人伤了心,离开了长安,不太放心你,就跟过来看看。”
一旁的如罗燕拉了拉冉盈的衣袖,小声问:“这是谁?”
冉盈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有一次病重,是他救了我。”
青彦仿佛没看见如罗燕,只上下打量了冉盈一番,啧啧两声:“哎呀呀,阿盈瘦了好大一圈。真是让人心疼。”
冉盈一撇嘴:“那快给我治伤吧。”
青彦笑笑:“我又不是大夫。就算我是大夫,也治不了你这伤。——可惜了,我原还以为秦州之行以后,他会有所改变。”他一把捏住冉盈的脸:“谁想竟把我的阿盈伤成这样。”
冉盈不满地甩开他的手:“别胡说,谁是你的阿盈!”
青彦并不恼,依旧笑眯眯地:“阿盈啊,我对你这样好,你竟一点都不把我放在心上。”他探下身子,在冉盈的耳边轻轻说:“明日一早,我在城东门等你。”
说完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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