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李彪等人以后,萧子卿便带着拓跋慎绕过式乾殿西斋外,朝北走去。拓跋慎见是往北走,大致猜测是往后宫去。
难道萧赜所言故旧是他的后宫嫔御吗?
拓跋慎带着疑惑问道:“方闻贵国陛下所言故旧,未知是何人?还请殿下告知。慎也好全礼。”萧赜既然让萧子卿引导,想来萧子卿知道些究竟。
萧子卿昨日在得了母亲的话之后就去天渊池回复萧赜,所以对母亲与拓跋慎生母的关系依然止于母族宗亲,详细的并不知道。现在见拓跋慎发问,答道:“好叫北使知道,正是子卿生母。子卿生母于今上即位之初,册为淑妃。母族与北使一般,亦出清河张氏。家母昔遭兵难,流寓江左。昨日得知殿下来建康,念既为亲旧,又忝为地主,是以方延请殿下一叙亲情。”
拓跋慎微愣,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怎么张氏还有族人流落到江南的,看这萧子卿的年岁,怎么也有二十了,他的母亲少说也有近四十吧。
萧子卿微微缓下脚步,看着远处行色匆匆的宫女们,轻声说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请殿下能够相助。”
萧子卿的话让拓跋慎觉得好生奇怪,这建康可也算他的地头,我一个异乡人哪里能帮的了地头蛇的忙?
“殿下请讲,若有力所能及之处,不敢推辞”
萧子卿面露尴尬之色,沉默了一下,叹口气说道:“在下有一弟名唤子响,爵封巴陵王。去岁八月间先是因受馋臣所陷而没,不久又诏除属籍,以致弟妇亦绝婚归族。家母也因此事伤痛非常,数度卧病不起。虽是口中不言此事,心中实有郁郁。”
“今日殿下既去见家母,若家母复有悲泣感怀之情,还请殿下能不吝言辞,宽解一二。在下不甚感激。”
原来去年那个被萧赜赐死的萧子响是萧子卿的母弟啊!
“自当如此。”既然是母亲的族亲,自然不与外人同。
萧子卿得了拓跋慎的答复,拱手谢道:“多谢殿下。”
心中打着劝慰性的腹稿,拓跋慎跟着萧子卿一起折往后宫去,进了后寝(后宫)之中,拓跋慎也没忘询问萧子卿一路上的宫寝和布局,萧子卿没想到拓跋慎是抱着偷师的想法问的,所以也告诉了拓跋慎不少建康宫各后妃嫔御殿寝制度的故事。
行至显阳殿角左转三百余步,便到了宁寿殿前,萧子卿道:“殿下且在此稍候。待我前去先拜见阿姨!”
拓跋慎在宁寿殿宫门外等了一小会儿,便见一位身着素服,腰佩素长带的中年妇人缓步走了出来,左后跟着萧子卿,右后是位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小娘子,再后面还有七八个奴婢跟着。
拓跋慎心下猜测,这位小娘子可能是张淑妃的女儿。不过他倒是对张淑妃身穿素服的事好奇,不是说听萧子响已经被除籍了嘛,萧赜怎么还会允许张淑妃给萧子响服丧?
“外使见过淑妃殿下!”拓跋慎待张淑妃到了门下,上前一小步长揖道。还没有叙过家谱,根本不知道按辈分该叫张淑妃什么,所以拓跋慎只能先以殿下相称。
张淑妃仔细看了看拓跋慎,微微屈身行了半礼,说道:“北使殿下多礼了”示意萧子卿上前扶起拓跋慎。
拓跋慎又对着正打量他长长细细的发辫发愣的永嘉公主拱手道:“慎见过小娘子”
因为不知道这小娘子到底是不是真的皇女或公主,为免说错了双方尴尬,拓跋慎还是决定先称娘子更合适。
永嘉公主回过神来,连忙肃礼道:“见过小郎君。”
张淑妃横了女儿一眼,对拓跋慎道:“这是小女灵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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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宁寿殿后,张淑妃将拓跋慎引到正堂中,吩咐侍女上了果品,饮汁,干果和果脯,拓跋慎还在其中看见了一种在前世非常流行的零食——槟榔。这些都是由南方番国进贡,流行于建康的稀有果品。不过拓跋慎上辈子看过槟榔致癌的软文,从没碰过就是了。
除此以外还有几种乳品和酪饮,这些原本是草原游牧地区的饮食在江南也属于稀有之物,很少有人能吃到,在建康也算是物以稀为贵。张淑妃生长在北方,早些年也喜欢,只是后来在江南时间长了,饮食也同化了,对这些乳制品倒也不怎么再碰了。今日还是因为拓跋慎要来,所以才准备了一些。
因为念着拓跋慎不是外人,所以张淑妃命奴婢将几张芦席接在一起,再将一张矮桌放在中间,果品之类盛放在矮桌上,然后和女儿一起跪坐在右边,拓跋慎跪坐在左边,萧子卿则在南边。北边是人主兼主人的位置,萧赜不在,自然空着。
张淑妃吩咐奴婢取来了自己凭着记忆撰写的族谱,又命人取来纸笔,给女儿和萧子卿,拓跋慎讲解起清河张氏的故往和阀阅,还有她当年在青齐时,张氏与崔,明,刘,房等家族的姻媾往事,又用纸笔写明条目记录下来。
拓跋慎认真听着张淑妃的话,猜测这些话并不是讲给萧子卿兄妹听的,而是讲给他听的。崔,明。刘,房这些家族在青齐战后,有的因为主动投降留任原籍,比如明氏,一家五六个太守。其他几家迁到了平城,朝廷在对平齐民渐渐放松禁令并允许他们回乡之后,有些家族子弟渡江到了南朝,而大多数留在了江北,或回家乡,或留任朝廷。张淑妃说的这些故往相对来说,对他的帮助更大。对萧子卿兄妹来说只是故事的程度。
听过张淑妃的讲述,看了张淑妃条列的族谱,拓跋慎心下回想着母亲张嫔和外舅张绍以前说的宗谱人物,对照了一下,才知道张淑妃的父亲与母亲张嫔的祖父张谠是同父,论起辈分,张淑妃是母亲的族姑母,两支在宗谱上还没有出五服,这可以说是很近的关系了。他原本听萧子卿的话,还以为母亲和张淑妃只是同出一族,或许是差了几代的远亲,没想到竟是五服以内的近亲。
既然是近亲,就不能不正式一点了。刚刚不知道宗谱明细,还能以“殿下”相称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张淑妃是母亲的族同祖族姑母,就要更郑重一些才好。
拓跋慎正色起身,下到席外,正对张淑妃行顿首礼道:“外孙慎拜见从姨祖母!”
张淑妃忙起身,上前扶起拓跋慎,握着拓跋慎的手,轻笑道:“姨母知你在家行二,便叫你二郎吧!”
命奴婢撤下矮桌,张淑妃拉着拓跋慎跪坐在面前,说道:“姨母在江南二十余年,初时尚有姑母相伴,只是不过数载,姑母便故去了,建康城内再无族中亲旧。这些年虽是有些族人渡江,今日却觉都不及二郎亲近。”
过了最开始的生疏,又见拓跋慎称她“姨祖母”,张淑妃一时间喜悦很多,与拓跋慎和儿女说起旧事,又问起张氏的近况,拓跋慎挑一些好的说,却没又说起张氏人丁衰败的事,就将来建康途中,在清河张家的见闻说说,倒是惹得张淑妃又喜又恋。
可惜!此生恐怕都不能渡江回族中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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