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良安见一组的十人得手,遂派出第二小队往营地中去投腐肌粉,可这十人进了营地后迟迟不见有动静,槿良安心下疑惑,正要自己去瞧个究竟,猛地听到身后一声冷笑,李渊弈的玄铁尺划破长空,闪着寒光朝他的后背击来,他向前一翻躲了过去,不料陆长辞的玄音剑紧随其后封住他的退路。
李渊弈的玄铁尺似蛟龙出海,左侧连点三下,忽的又向右连点,槿良安看的眼花缭乱,竟忘了躲避,玄铁尺朝他胸口刺来时,“叮”的一声,槿良安竟提着剑迎了上去,谁料手中的长剑被从中斩断,就连胸口处的衣服也被划了一道口子。
槿良安见势不妙,脚下连勾带绊向左移了数步,又忽然向右移去。李渊弈和陆长辞两人见他步法诡异,竟没有拦住他。槿良安冲出两人的攻势范围,口中一声响亮的口哨声,藏在暗处的其他人朝他奔了过去,十几个人迅速的向锁龙城方向移去。陆长辞和李渊弈瞧着一行人消失,也无意去追,返身折回了营地。
泠小七躲在暗中将这一切看的清楚,槿良安倒是会算计,本想引得陆长辞等人来追,将他们引到前方的雪屿镇好来一招借刀杀人,哪成想这两人竟堪破了他的心思。泠小七从一棵粗壮的树木后闪出身来,朝陆长辞的营地看了一眼,便施展轻功去追槿良安等人。
此时天还没亮,寒风吹在脸上跟刀子刮似的,泠小七往前行了没多久,忽觉不对,她猛地转过身去,一道黑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消失在了雪地里。她略一思索,低声笑道:“李渊弈,既然来了又何须躲躲藏藏呢?”她话音未落,李渊弈从树后走了出来,落脚之处雪地上竟没有半点的足迹。
大雪已停,风小了许多,李渊弈随手把玩着一颗磨损十分严重的木雕,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见泠小七盯的紧,道:“你这丫头才几年没见,就摇身一变成了毓秀楼的楼主。”他仔细端详了一阵,又道:“你这推波助澜的功夫学的不错,不过就是苦了我,又要背这些骂名了。”
泠小七嫣然一笑,动了动身子,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屑,“就算是背骂名也是陆长辞,你这一石二鸟之计真是狠。你为了让陆长辞在军中失去威信,不惜搭上一城百姓的性命,这么做值得吗?还是说,你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会去做?”
李渊弈摇着头,“不不不,这你可说错了,这一次我设计的不光是陆长辞。”他这么一说,泠小七心中一紧,抬头看向他的眼神不断变化,忽觉得头皮一麻,暗道:“这人好沉的心思。”锁龙城之事陆长辞不仅失了军心,也失了君心,萧寒翊不会放过他古人有言“善百善事,不急一恶过”,如果说陆长辞是为了自己心中那点微薄的愿望,那么现在这一切已经毁了,即便他手握重兵,也必然会因为这件事而功败垂成。
即使泠小七知道李渊弈从来都不是个简单的人,可现在看他在这件事情上的手段,以及他对锁龙城之事的冷漠,她愣在原地,噤若寒蝉。李渊弈见她一言不发,失声笑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矛盾,你不也是来杀槿良安的,我只不过是给了你一个杀他的理由,让你更加的顺理成章,你何必这么看我。”
泠小七被他这话噎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可细想之下觉得不对,扬眉道:“你也不必这么说,好似你卖了我一个很大的人情一样。你为利益,我为报仇,各取所需而已。不过,李渊弈,我真的很不想看到心里全是阴暗的你。”她往槿良安去的方向追了过去,“李渊弈,我还是比较喜欢在茯苓轩时的你。”
声音远远的传来,李渊弈恍惚了一下。茯苓轩,呵……那时多久以前的事了。他瞧着泠小七消失在晨暮中,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细细回味,很多的情绪从心口涌上来,他想到了宋翊,只可惜遇到她太晚了。他又想到了陆长辞,陆长辞曾说过,他遇到宋翊太早,也不曾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李渊弈走出了林子,人心,到底是难以琢磨的,可能一件很小的事,便会造就出另一重人心,譬如陆长辞。
泠小七追了十几里,被一阵厮杀声吸引,准确的说是哭喊声。她循声而去,那儿正是之前路过的雪屿镇。这个时候他们本该还在沉睡中,却被一把把利刃穿过身体,血花四溅,惊叫声,痛苦的呻吟声,交织成一串串奇怪的曲子,刺激着泠小七的神经。
她躲在屋后,瞧着浑身沾满鲜血的槿良安,那个人的双眸里显露出的贪婪和痴迷竟让她有些害怕。长剑毫不犹豫的起起落落,小镇上四处飘散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泠小七往后退了退,眼睛余光落在杂乱的荒草丛里,一双惊恐的眸子正瞧着她,她拨开了草丛,与那个小孩四目相对。小孩捂着断腿伤口的手僵了,忘记了哭喊,眼前寒光一闪,脖间骤凉,身子“噗通”一声跌了下去,呼吸声断去。
泠小七蜷缩着身子躲在一人多高的荒草中,五脏六腑抽搐,似是被人揪着打着转,一下又一下。她的眼前化作了一片火海,母亲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哭喊。豆粒般大小的泪珠一颗颗落在母亲娇嫩的手上,有微微的灼热感。家中的老仆丫头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之中,父亲身上的袍子已被血染红,持刀的手在不断的滴着血,可是,可是那个人没有停手。父亲倒在了地上,那人提着滴着血的长枪一步一步走出院门,万般肃静。母亲抱着她无声的呜咽,她从缝隙中偷偷去看,父亲倒在血中,身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咽喉处有一颗淬骨钉,伤口处往外渗着黑血……
她紧紧的抱着双臂,背上冷汗涟涟,散落的发丝紧贴在皮肤上,清晨的寒风一吹,寒气沁入五脏六腑,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寒夜将尽,东方天白,她摇摇晃晃起身,望着这满是血污的小镇,眼神里闪过一丝悲悯,却又变得冰冷。人间炼狱,大概便是如此吧。她轻轻叹了声,提气往来路奔去。
陆长辞屠城之事早已传遍天下,如今又多了个雪屿镇,天下人对陆长辞笔诛口伐,各方势力纷纷向萧寒翊施压,要求他对陆长辞问罪。萧寒翊搔耳捶胸,悔恨当初不该选了陆长辞。徐白从他手里拿过堆积如小山的拜帖,扔进了炉中。“一件东西既然不想要了,又不想别人得去,毁了就是。如果你不愿动手,我去做。”
萧寒翊凝目,侧过身将他搂在怀里,眼神中颇为惆怅。他没有说话,却将徐白搂的更紧,似要将她揉进骨子里,陆长辞,他很想除掉他,可又不得不依附他……天下人都说萧寒翊冷血傲骨,可到底骨子里有些东西是如何都无法驱除的,他既怕自己现在拥有的失去,却又怕得到太多,会让他死得更快。那《鸿蒙古卷》中据传有关于长生之法的记载,这才是他想要的。他怕的东西实在太多,天下的流言蜚语,否则也不会尽力隐瞒自己龙阳之好之事。他不去追捕云清风,也正是因云清风以此事作为要挟。然而他更怕的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