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杨二狗觉得自己不像是在听一个人的亲身经历,更像是在听一段历史故事。
“结束了,然后我就被提前回来的阿毛用大车运回来,逃跑的时候我也没看,不知道他死没死。”
杨二狗扶着郎左躺下,然后坐在一群乞丐小弟中间,抓耳挠腮:“天爷啊,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主儿。门主可真会捡人,愣捡了一个知天卫在抓的人。”
郎左有些惆怅地说:“若不便容留,郎左不为您添麻烦了。”说着,竟然强支起身子要走。
“爷爷哎!您别耍性子了!”郎左赶忙扶住他,把他在床(实际是供桌)上安置好,“你别着急啊,谁说不便容留了。你知道我们门主是谁吗?”
“名隐啊。”
“哎,对了。那你知道他做过最牛毴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当然是成为天下第一。”郎左眨巴着眼睛。
杨二狗登时笑了出来:“那也就是你们外人这么想,我们门主做得最牛毴的一件事,就是当年清剿盗命师,他在大会上提议门主,不让我们攻打盗命师!最后,还愣是把在座的所有人都给说服了,有的人还哭了呢!”
郎左:“那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拜月派本来就不怵犯众怒,就算其他七个门派都对我们眼热,我们也不怕,莫非还怕他一个小小的知天卫不成?”
“那不一样,知天卫是朝廷的下辖,代表的是朝廷。”
杨二狗啧了一声:“怎么反过来,成了你阻止我了?反正我们拜月派的原则是,谁有理我们就帮谁,要拜月派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我当初还不愿意加呢!”
这时候,杨二狗身边一众乞丐立刻不失时机地溜须拍马道:“大哥真有文人风骨。”
杨二狗笑笑:“低调,低调啊。小子你等着,立刻就帮你联系门主。”
不过,还没等他发出千里传音,一条远方传来的讯息已经飞入了他的耳朵:“杨二狗,准备一下,我们在你的庙里开会。”
“啊?门主,您说什么?我的庙里,这儿可破破烂烂的,啥也没有啊!”
“嗯,这是拜月派的关键会议,必须找一个最偏远的地方。”
说罢,名隐断了传音。杨二狗也不敢打回去,只得嘱咐手下道:“诸位弟兄们受累,给门主和我的另外四个兄弟腾点儿地方出来。”
然后他又转向郎左道:“你小子好运气,一会儿门主过来,你直接当面跟他说就行了。”
一开始,乞丐们都手忙脚乱地慌忙收拾着,杨二狗赶忙打断,问道:“唉唉唉!你们着急忙慌地干什么?慢慢拾掇就行,你看这灰漫得,满天都是!”
底下乞丐委屈道:“大哥,我们早听说了,您那帮兄弟都是三品,那脚速惊人,到咱这儿用不了半柱香,我们手脚不麻利点儿行么?”
“这就是你们不懂了,他们快是快,可是为了隐藏身份,在长安城里必须慢慢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敢蹿房越脊!你们尽管慢慢拾掇吧!”
杨二狗所料不错,大概在手下的小弟们都收拾完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名隐才第一个来到,这时候小弟们已经备齐了椅子,名隐谢过之后,便搬了一把坐到杨二狗身边。二狗将郎左刚才所叙简要提了一通,然后便静下来看门主的意思。
名隐愣了一秒,然后问郎左:“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帮你把机关城的百姓救了?”
“不,那里早晚要归到朝廷手里,就算不是知天卫去也会派军队镇压,所以救他们没意义。”
“那我懂了,你是想让我们去救你的盗命师兄弟吧?”
“正是。”
名隐很爽快地点点头:“然。”
事情进展之迅速超出了郎左和杨二狗的想象,捉盗命师是朝廷的命令,就算是杀生会那帮不要命的恶棍,跟朝廷对抗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可没想到名隐连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这反倒让郎左担心起来:“您可要想好,这是和朝廷作对。”
“我知道。”
“那您为什么还要干?”
“因为我以前也有个兄弟是盗命师,他当年托付给我的源序列,至今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我很愧对他。”
杨二狗道:“门主,源序列的研究是我们丹毒派的事儿,您有什么好惭愧的?当年咱们没去参加七派的联合清剿,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另外七派都对咱们眼红手黑了!”
“正是因为咱们已经选了这条路,所以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名隐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一会儿我会细说。”
不一会儿,又一个身影闪进小庙,是李宝顺。李宝顺虽然个字不高,可是浑身散发着一股大哥气,乞丐们一看知道这人来头不小,立刻也给他扶上椅子,他也不负众望,很拽地说了一句:“这庙里也没个软椅,干嘛选在这儿啊。”
杨二狗多少有点儿不满,可是这俩人毕竟不熟,他也没说什么。李宝顺又说:“没想到咱来得还算挺早,为了早来,咱今天特意比往常早断章,底下听评书的那叫一个抓耳挠腮啊,以后这段儿书我就在这儿断了!”
他也搬着椅子坐过来。
又一会儿小靡芳来了,乞丐们一看竟然是名角,也立刻扶上椅子,又一个还请小靡芳唱一段儿,叫杨二狗呵斥了。小靡芳对乞丐也特有礼貌,仍然说“多谢您赏光,那就唱一段”,然后唱了一段儿,是《霸王别姬》。几个乞丐听了都掉泪。
李宝顺啧了一声,过来道:“清唱有什么好听的,你来唱,我来给你伴奏。”
乞丐们都傻了:“这也没乐器,您拿啥伴奏啊?”
李宝顺笑一下,微微抬起嘴唇,竟然发出了清脆的锣声:“这是大锣!”
而后他又将嘴一呲,又发出一种声音:“这是镲!”
然后他又模拟了“七仓才扑冬扎多大”等声音,皆惟妙惟肖如同乐器所发,最奇异的是他嘴里可以一边发打击乐的声音一边发出拉奏或吹奏类乐器的声音。
于是,就这两个人竟然唱出了戏台一般的效果,乞丐们纷纷叫好。
又过一会儿,黄无涯平静地走进来,没人理他,他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也默默地听戏,他似乎也是隐藏的戏迷,总是适时地为这独角戏喊一声好。
最后,胖和尚刘叉进来,一见人都来齐了,甚至已经唱上了,不觉脸红:“哟,叫诸位久等了吧。”
……
人已到齐,戏便落幕,几人都围上来,乞丐们也不回避,侧耳倾听门主今日有何指教。
名隐沉吟片刻,随后从怀中摸出一张纸,说道:
“诸位,从今日起,拜月派宣布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