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生手下那个负责传令的小官被捆成一个粽子,口里塞着不知从哪搞来的陈年老布,眼泪和鼻涕直流。
自己只不过是想在老朱手底下混口饭吃,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
那朱晓生,虽然名义上不过是管辖机关城外围的小官,地位比不上内城那些饱食终日的文客,但实际上,他手下可是握有兵权。
机关兵不用吃饭,不会流血,而且对首领唯命是从,在战场上,几百名机关兵组成的部队,正面拼起来可以打赢一万训练有素的士兵。
若论在机关城外城的地位,除了林无根大统领,也就数朱晓生了!
自己跟随着这么一位强者出发,欲将那机关派的宿敌盗命师斩于马下,是何等的霸气,何等的威风八面。
一路之上,所有挡路的生命,格杀勿论,全部碾死,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然而,怎么自己还没醒过味儿来,就觉得脑后一震,随后天旋地转,叫人捆到阴沟子里来了呢?
刚才那三个人是谁?
莫非就是盗命师,还是城围子的平民?
朱晓生现在跟盗命师打起来了吗?打得怎么样了?
传令官只觉得浑身发抖,他想到了一种不好的可能:万一朱晓生输给了盗命师,那自己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他极力挣扎着,忽然,他惊喜地发现自己身上的麻绳稍微松动了一些。
周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他高兴极了,使出吃奶的力气,像被束缚的鱼,在地上卖力地打滚,翻腾,上蹿下跳。
终于,麻绳彻底松开了,他反手攥住麻绳,将其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双手已经自由了,传令官很轻松地就脱掉了蒙在身上的布袋。
他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楚四周的景象,万幸,刚才那几个人还没有回来。
他揪出自己口中的臭布,仔细一看,竟然不知是谁丢下的裹脚布!
传令官感到胃肠一阵翻滚,但是却不敢呕吐,因为一旦发出声音,自己就很可能有危险。
他扭转脖子,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便向阴巷的尽头走去。
忽然,他看见在巷口的转折处,一个人影出现了!
他心中一惊,然而作为机关派的修习者,如果没有原件,他连普通的精壮汉子都打不过。
吾生休矣!他心中绝望地叹息。
那影子的动作很慢,在这个传令官眼里,短短的几秒钟犹如一辈子那样长。
然而,等待过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却并非是手持兵器,凶神恶煞的饥民或者是盗命师,而是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是血的男人。
那人一瘸一拐地走进巷子,看了他一眼,然后猛地朝他扑过来。
传令官见他这副模样,觉得若放手一搏,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也朝着他挥动双拳。
然而,还未等他双拳挥落,那浴血的瘦男人便呜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口中依稀说道:“死去的百姓们,我替你们报仇了!”
传令官人都傻了,用脚在那人身上踹两脚:“喂!你谁啊?什么百姓?什么报仇?”
他将那人脸上的血抹掉,仔细一看,此人正是刚才用匕首胁迫自己的那个男的!
“啊?!”传令官大喜,“恶有恶报!没想到你竟然受重伤了!”
他跑出小巷,眼前的景象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街上到处都是被破坏的机关,那些机关人、机关兽的身上全都被利器斩出锋利的口子,变成了完全不能动弹的破木头,远处,一片血的汪洋,一具肥胖的尸体就泡在血里。
“啊?朱大人!”传令官连忙跑过去,当他一看见朱晓生脑袋上的大洞,就知道这家伙已经凉透了,绝无复活的可能,于是停下了脚步。
传令官又看看四周,除了朱晓生之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那些个反抗的百姓在哪?
他忽然想到绑架自己的人说的“报仇”,立刻懂了:“看来老朱和那群人在别处开战,屠杀之后又被伏击,最后两败俱伤了!”
这么说,那个人是盗命师?!
传令官忽然喜出望外:如果我把盗命师带回到林大人或者燕大人那里,岂不是可以飞黄腾达了?
想到这儿,他立刻跑回小巷中。喋血的“盗命师”仍然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传令官上去拍打他的脸颊:“喂!莫死!莫死!我还要抓活的回去领赏呢!”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嘿,真是风水轮流转咯。我被绑了,本还以为要交代在此处,没想到因祸得福,却因此捡了一条小命。那话怎么说来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哈哈哈!”
他将“盗命师”拉起来,扛在身上,心中咒骂着:这小子真够瘦的,骨头都扎人。
没了机关术,他的身体远不如体力劳动者,但是想到丰厚的报酬,这位传令官一咬牙一跺脚:干了!
他背起盗命师,向着武斗场走去,在那里,有个比朱晓生更加强大的统帅——机关派六品千变,林统帅林无根。
……
看着传令官背着万起消失在街道尽头,安云长舒一口气,转身跑向饥民们的聚落。
“出来吧,不用再躲了!”他呼唤一声,那些骨瘦如柴,面容呆滞的饥民如同群蚁般从废墟中走出来。
福宝林赶到他前面:“英雄,万起已经被带走了?”
安云点点头:“万事顺遂,那个喽啰应该已经把他当成我了。而且他应该会确信所有的饥民都死光了,也就不会来城围子找大伙的麻烦了。”
“您是我们的大恩人,”福宝林眼泛泪光,“我们不会忘记您的恩情的。”
“我是个杀手,最好别把我想得太好。”安云笑道,“等到杀了燕有羽,我的罪行就会更上一层楼了。”
没有告别,安云将包袱提在肩上,向着远处走去,渐渐消失在福宝林感激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