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雪一直没有停下,这会阿福跟在秋实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前者的脚印前行。
昨夜太激动,想得多了一晚上没睡好,阿福的脑袋这下子有点懵。
“看到春筝了。”秋实闷在护脖里的声音飘进了阿福的耳朵。
阿福边走边淡淡瞥了眼,一片素白的天地里,春筝着一身天青棉袍,正靠坐在马车上,等着她们。
“你喊他罢,我喊他估计还得甩脸色,大早上的我就不触这个霉头了。”
“春筝,”秋实喊了一声,“等多久了?”
“一会儿。”春筝闻声抬头,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男子装束的阿福,自成一派。
那日错认阿福为男儿不是他眼拙,而是阿福的男子打扮,果真是难辨雌雄。
一旁的秋实就不同了,秋实的女子长相本就出众,这女扮男装怎么看都只能是赏心悦目的障眼法,而且还是不能障眼的障眼法。
不过,遮住脸的东西看起来还有些用,秋实微微低头,脸便被遮住了大半,不仔细看应是不会被看出来。
“你怎么不裹件斗篷?”阿福走近了,打了个哈欠出声问道。
“穿太好去客栈会被人盯上。”春筝回道。
阿福看着春筝说话的时候从口鼻里吐露出来的白雾,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
阿福晃了晃脑袋,出声道:“那走吧。”
才没走几步,便遇上了一个阿福此刻不想遇见的人。
“马护卫早。”秋实率先行礼。
阿福则是快速跟着行礼后看向春筝。
完了,春筝正双眼含恨的瞪着她瞧呢。
“早,这是要出去?”马护卫丝毫没有察觉出个所以然。
秋实赶忙打圆场:“对,受人之托,安排安排。”
而这头就在春筝即将冲到马护卫跟前声泪控诉的时候,阿福一个箭步就截住了。
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他不是你主子!闭嘴!出去再说!”
春筝不是很相信阿福,但是他看到马护卫看向他们的眼神和他印象里的主子的眼神不一样,然后再看神情,说话语气也不一样,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但是对阿福的好感度已经直接降为负值。
辞别了马护卫,三人急急往驿馆门外走。具体点说,是春筝疾步走在前头,阿福和秋实也不得不紧跟在后头。
出了驿馆大门,阿福心下一动,回首高大的府门上挂着的牌匾,她的心里感到一种得益于原主的荣耀。
京考资格,确是难得。如若不是杨瑞福底子好,她是不会有什么机会可以以考生的身份来到这种地方的。
正当阿福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时,春筝已经站定开口:“你说吧,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不会跟你走的!”
一大清早的,阿福也不想和这位骚年吵。
将手交叉着揣袖中捂着,便认真冷静的给他理了一遍关于阿于和马护卫的关联。
这事儿她和玄玉讨论过,她也只是把话再复述一遍。
完了也不管春筝听得懂听不懂,回头问秋实:“咱们打哪儿去?”
秋实抬手一指:“打听好了,就这条道直走,路上就有客栈。”
“嗯嗯,”阿福点头,再看向春筝说道,“你是要跟着还是要去哪里?跟的话就先安顿好你之后我们再去做正事。”
春筝听了阿福说的,自己也考虑了一会。确实,阿福和主子是认识的,只要跟着阿福,定能见着主子。
打定主意后春筝就朝着秋实问起了她们的行程:“你们是要去哪儿?”
“四处逛逛。”秋实回道。
“我能不能跟着?”春筝问。
阿福这时插话了:“你待在客栈里,别到处乱跑。”
春筝握紧自己的包袱,倔强的昂着头,盯着她说道:“我想跟着。”
阿福看着春筝的脸,真心的说道:“我不想你跟着。”
春筝从阿福的眼神里看到了坚决。
但他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屈服的主儿,扭头真诚的看向秋实说道:“秋实,我能跟着一道儿去吗?”
秋实是知道春筝长得像阿福心里的那人的。
这会儿阿福虽然下定决心不要他跟着,可是,总这样躲避就能去掉心魔了吗?
秋实的视线在这二人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遍,垂下眼眸思虑片刻,才对阿福说道:“要不,就让他一起?若让他独自待客栈里,也说不准他不会惹事。”
阿福沉默了,看到他的脸,她的心里真的堵得慌。但是放他在客栈,就这个牛脾气,也是个给点机会就要挑事的主。
阿于说的对,她太多管闲事了。
这回给大家都添了麻烦。
唉。
然而就在阿福后悔着准备应下的时候。
“阿福,秋实——”
一辆奢华的马车从驿馆里驶出,一道熟悉的声音降下,马车稳稳的停在了他们的旁边。
“陈公子?”
看到马车车窗上熟悉的人时,秋实和阿福有些不可置信,然而也只是稍稍愣神,言语之间她俩便拉着春筝一同朝着马车上的陈星渚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陈星渚连忙说道。
秋实看了阿福一眼,发现阿福正在出神,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能开口回道:“随便走走。”
“好,”陈星渚也发现了阿福的不对劲,但是当着陌生人的面,还是在驿馆的门口,他也不好多问,“阿福,这些日子我住在东水街的陈府,你可去那儿找我。”
原来是王公贵族家的公子。
再想想自己那些幼稚提醒担忧的行为,阿福此时只感到自己像个傻子。
感觉就是被耍了一般,虽然陈星渚并没有故意隐瞒。
“嗯,”阿福再次听到陈星渚的声音时,心里已然对这个少年没有多大的在意了,此刻也只想让对方快些离开,“天冷,你快走罢。”
陈星渚看着微笑着回应他的阿福,总觉得阿福的笑不一样了。看得他胸口像是堵上了什么一般,但他此时也不知道要如何问起,只能回道:“好。”
然后任由马夫驱车带他离去。
待马车走远,春筝禁不住好奇问道:“这人是谁?”
阿福没给秋实回答春筝的机会,抢先说道:“走吧。”
于是三人一路沉默的顺着道儿,找到了家看起来并不是非常奢华,应该住得起的客栈进去了。
要了间楼上并不临街的客房,这样晚上休息时候能安静很多。
“你多注意点身上的贵重物品,平时不要和别人吵,尤其是看上去特像大爷的那些人。不然没等你家主子找你,你就不知道被人怎样了。”阿福站在门边上,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忍不住嘱咐了几句。
春筝也没回头,自顾自的收拾着自己的包袱:“知道。”
如此又是一阵沉默。
嗯,她还是闭嘴得了。
秋实刚刚去借用了茅厕,这会进门一看,气氛还是不对,于是说道:“好了,春筝你随便收拾一下,贵重的东西随身带着,我和阿福到楼下等你。”
说完秋实就拖了阿福下楼。
站在客栈门口的屋檐下,看着眼前纷飞雪花,阿福在秋实靠过来就要开口的当下打断道:“别说我,我不听。”
秋实看了阿福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他虽不喜你,然而也还不到厌恶的地步,你也不用太气。”
这和春筝讨厌不讨厌阿福只有一点点关系,其实也可以没关系,如果不是那张脸:“阿实,我发现若我以后必须时常看见他,我可能会疯。”
阿福说完便蹲了下去。
秋实顺手将阿福头顶帽子上沾到的雪花拂去:“忍着忍着就过去了。”
阿福使劲的搓了一把自己的脸,好让自己快点振作:“希望吧,咱们待会往哪儿走啊?”
“还是顺着这条道走,前边拐弯据说是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方,咱们先熟悉熟悉京城的繁盛之气罢。”
“好。”正事要紧,她没有功夫和春筝这个二愣子纠结。
等到春筝下来,几人又一起顺着街道往前走。
今日出门得早,什么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吃。阿福看到前边有一排冒着热气的早点摊子,顿时来了精神。
“我在这小摊上吃几个大肉包子,”阿福扯住走她前边的秋实,然后对着回过头看她的春筝说道,“旁边这混沌饺子面条摊你选一个,不能去远。”
真霸道,但春筝还是回了话:“我吃混沌。”
“行,自己付钱。”阿福撂下话便走到了包子摊前。
透过滚滚升起的热气,听着包子师傅的吆喝,阿福专注的打量着那些白白嫩嫩的包子。
京城的包子好小,和她在义州吃的个头简直没法儿比。
是物价关系还是人比较斯文?她不知道,这会儿也没心思搞调查。
于是抬手一比划:“师傅,给我六个肉包子,再上壶热茶。”
秋实碰了阿福一下:“我和春筝去旁边吃混沌。”
“好的。”阿福目送他们走到旁边的早点摊前,不过五六米的距离,竟让她心生了些微失落。
真是疯了。
摇摇头不再去探究自己荒草丛生的内心世界,阿福挑了一处暂且无人问津的木桌落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