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玄玉眸色一动,说道。
“嗯嗯,”阿福只管看着他傻笑,伸手指了指玄玉后边,“膳堂可是要从那边走。”
玄玉扫了阿福一眼:“小心牙冻掉。”
“不会,我有这个,”阿福傻笑着举起小手炉给玄玉看,“谢谢。”
阿福手里捂着小手炉摩挲着,越发觉得手感好:“这个贵不贵啊?”
“给你就拿着,用心学着,京考过了便不贵。过不了,你就双倍还我。”说完,玄玉转身:“明日,照旧。”唇边笑意浮动。
“嗯嗯。”好了,又有师傅带了,阿福赶紧走过去回道。
“明日,”察觉到阿福走近,玄玉赶快迈步,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你先待屋里,等我去找你。”
“嗯嗯,”阿福刚想凑个脑袋过去,听清这话后有些不确定是否是自己错听:“额?”
玄玉的脚步慢了慢,复又说了一遍:“待屋里,等我找你再出来。”
“好!”阿福觉得几日不见,玄玉好讲话不少啊。
平日里教授课业的时候那个严格劲儿看来有所松动啊。
正当阿福感受这份难得的轻松相处时,玄玉的声音又落了下来:“快回去,雪大了。”
阿福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跟着玄玉走到了膳堂,赶紧道别:“嗯嗯,你下回记得穿暖再出来。”
闻言玄玉一蹙眉,盯着阿福清澈的眸子看了几眼,一言不发就走进了膳堂。
“嘿,也没说什么啊?这又是生的什么气……没礼貌。”阿福看到玄玉往膳堂那边去后,也折返往自己的住所那边走。
走着走着,阿福又笑着哼了一句,拿起小手炉又看了几眼,心里渐渐浮现玄玉的脸。
只是还没等她细细品味这份心情,另一张脸却也悄悄出现在了她的心里。
欢快的步子慢了下来,最后还是带上了几分寂寥沉重。
阿福回头看了看远处的膳堂,抿了抿嘴。
果然是该收一收的,自己的心。
阿福将小手炉放回怀里,一扫满脸的心事,摆开架势,就在雪里跑了起来。
“怎么,这是见着你的阿福了?”玄九思突然从玄玉的身后走出来。
玄玉对玄九思的神出鬼没已经习惯了,没有什么惊吓。
这会拍落身上刚从膳堂一路带回来的雪粒,听到玄九思说的话,也不否认:“你这嘴得治治,多事得很,到了京城让师傅给你开帖药哑巴几日才好。”
“你可舍不得,”玄九思身形轻移,就躺倒在了屋里那张铺着厚厚两层被褥的床上,“你这床还真是暖和。”
“你身上脏不脏。”玄玉走过去轻踢了一下玄九思垂在地上的脚。
“脏,好几日没沐浴过了。”玄九思一手扯过旁边的被褥往自己身上盖。
“这几日你有盯着秋实吧?”玄玉也没有管,随他捣鼓,走几步坐到了床榻旁的一张圈椅上。
“嗯,捉摸不透。”玄九思想起秋实练功的样子。
玄玉没接话,等着下文。
“她的功力,看起来是女子中的高手。可我有种感觉,很古怪。”玄九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他看不透的女子,“这个人不一般。”
“查到点什么了吗?”玄玉问道。
“一无所知。”玄九思难得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么牢固。”
“你——”
没等玄玉讲完,玄九思从床上一跃而起:“不,天下无不透风的墙,绝对能查出来,她的什么来头!”
“嗯,慢慢查罢。”玄玉走了过去,“让让,我歇会。”
玄玉推了玄九思下床,除去棉靴棉袍,一溜滚进了软软的被窝。
“啧、也就你像个娘们似的,只爱这种软软的床。”玄九思整整衣裳,不忘打趣。
床上的人缓缓开口,传递来一句话:“你要是皮痒了一个时辰后我可以奉陪到底。”
“我去看看今日这雪质地够不够好。”
话落,人已远。
京城洛府,陆昂已经在书房里待了大半个时辰了,还未见出来。
那受了大棍伺候的周明扬已经被洛明空拖去上药了,此时书房门前只剩下洛明真一个人在等着房里的人。
洛明真想到自己还是杨瑞福的时候,最烦就是等人这种事了,谁要让她等上一炷香,她立马轮胳膊就上了。
可这会立场不同了,她是洛明真,而且,是在等她大伯父放陆大爷出来。
洛明真仰头长叹一声,然而没有任何用。她只能乖乖的这边走几步,那头跳几步,哄自己老老实实的等着。
可她毕竟是杨瑞福,十几年的性子很难说变就变。
已经到极限了,实在是等烦了。
正想去端个茶什么的进去探探风声,书房的门一开一合,陆昂走了出来。
“快走。”洛明真一看到陆昂,立马抓过他的手腕往一旁的廊上跑。
“为什么要跑?”陆昂加速,跑到洛明真稍前的位置,化被动为主动。
“不快点跑,万一大伯父又改变主意喊你回去继续谈,那我不是还要等?!”洛明真说到等字,语气都厌恶了起来,“最烦就是等人了!”
“你为什么会傻傻的在外头等着?”陆昂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是我带进来的么?我还要带你出去啊。做事不得有始有终?”洛明真一脸认真的反问道。
“傻二弟啊。”在这种大府,出入自会有人相迎相送。可看到洛明真那傻模样,陆昂没将这话说出口。
“傻大哥,我只是不习惯劳烦府里的人,这大冷天,还是让我这傻二弟侯着您便可。”洛明真眼看就要被当成智障对待,不得不说得再详细点,“大伯父和你说什么了?”
已经跑得远了,二人自然的慢下了脚步。
陆昂朝着旁边叹了口气:“聊了些往事。”
“就是早上你说的恩情?”洛明真问道。
“嗯,那二人哪儿去了?”陆昂点点头,不想和洛明真深入探究这个话题,话锋一转。
洛明真又想起了周明扬,语气里添了些无奈:“回院里去了,上药。”
看到洛明真如今能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神情,陆昂的心里是欢快的:“你这下是不是就安心多了?”
“什么?”洛明真眉头还拧着,这会不知道陆大爷又为何说到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更是拧得紧了紧。
陆昂抬手点了洛明真的眉头一下,然后背着手率先往前走:“洛大人今日看到我没有另作处置,而是放我和你们一齐训话,之后还留我又谈了那么久,怎么说都证明了我是自己人了。”
“嗯。”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洛明真今日之前从来没有体验过,从陆大爷嘴里说出来她的心思,她也没有觉得排斥。
洛明真不由细看走在前头的陆昂,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就在陆大爷将头转回来的时候,洛明真开口问道:“你可要留下用晚膳?”
“不用,这就回去。”陆昂眉头夸张的舒展着,勾起唇角说话的样子,竟让洛明真心里生出‘此人真好看’的想法。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陆大爷已经和她抱拳道别,转身离去了。
就在这个大雪的天气,就在洛府斑驳的大门前,生平第一次,洛明真感知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絮。
待她回过神来,陆昂的身影已经无处可寻了。
送别了陆昂,洛明真往自己院里走的时候脚步是沉重的。
不止为刚刚内心的异样,还有那个即将要和她共处一室住上不知几日的周明扬。
算算日子,雨师本该回来了。可是,见不到人,也没有丝毫消息。
雨师何时才归来?
她又会顶着谁的面容活下去?
唉,这一桩桩,一件件,令人神伤。
如今这眼前火烧眉毛的头一件,就是她不想和周明扬住一个屋。
那个人的气场太强了,今日掐住她脖子的时候,那力道都让她误以为自己的脖子下一刻便要断了。
是个她惹不起的角色,她体内杨瑞福的神魄叫嚣着好想斗上一斗。
可是她不能意气用事,如今这副身体里还有余毒未除……要忍忍。
就这么左思右想的,洛明真突然就踢到了个熟悉的台阶。一抬眼,自己的院子就到了。
洛明真不想进去。
站在自己的小院前端详了几会儿,还是不想进去。
于是走几步到院门旁,弯腰伸手拂去院门边小石墩上的积雪,就这么在冰冷的石墩子上坐了下来。
进府的时候,她特意要了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想不到,竟是自个给自个设下了后患。
她不喜欢和别人住一屋,就算是秋实,也不行。
想到秋实,洛明真不由叹气。
她还要注意着京试车队什么时候到,要去和秋实见一面。也不知道……杨瑞福的身体是否还活着。
若是雨师再不回来,就麻烦了。
想出出不去,还要面对周明扬。
怎么办呢?
她若说一句话,要求换一个大院子?
但是洛明真很清楚,再大的院子,为了不露出破绽,被人察觉,在雨师回来之前,她和周明扬必须是在一个屋里住着。
啊,怎么就这么寸!
“你怎么不进去?”洛明空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洛明真稍稍侧头:“坐会。”她就猜到是偷偷弄她这院里来了,“上完药了?”
“啊,是。”洛明空已经知道里边躺下的那个才是真的周明扬,所以和这个此刻坐在院门口的,不知道是何身份的人再对话,就生了些疏离。
“嗯,我进去了,堂兄慢走。”洛明真起身行了个礼,便整容进了院门。
洛明空看着这个和他身高不相上下的假周明扬,这一声“堂兄”喊得如此自然,自家爹爹如此重视,不惜打了周明扬也要护着……莫非是那个人!
想到这里,洛明空嘴唇都哆嗦了,扶着院墙稳了稳心神,忙不堪的朝着他爹的书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