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边开口询问边将陈星渚的头放置到自己跪坐的腿上,地上湿冷,可如今最要紧的是给这个人喂这瓶子里的东西。
心下暗暗让自己镇静下来,从那琉璃瓶里倒出几颗粒子就塞进了陈星渚的嘴里,接着打开那只水袋给陈星渚的嘴里灌水。
幸好幸好,还能吞咽。
观察着陈星渚的神态,嗯,没有噎着,继续又这样慢慢的喂了几次之后,靠在她腿上的陈星渚唇色恢复了一些红润,眼睛也能正常的眨动了。
阿福经过这一阵紧张的忙活微微出了汗,抬袖擦拭额上的汗时脑袋还是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姿势。
“能说话了吗?要不要我喊人?”刚刚都没来得及喊人。
陈星渚摇摇头,非常微小的幅度,但是阿福观察到了。
阿福看着陈星渚渐渐好转的脸色,安心不少。
不喊人真的可以吗?万一出事了她可能是要吃官司的……
安心归安心,要做的还是要做:“你暂时应该没事了,我去找女医来,你不要任性,生病了就该找医生,要对自己的性命负责。你就在这躺着没事,别怕,驿馆里我想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最多十分钟,我就回来了。你放心,我会回来的,你不会有事的。”
阿福看着他的眼睛淳淳说道。
后者的视线终于清晰,阿福的脸清晰的出现在他的眼眸里,视线落在阿福背后的天空上,思绪还有些没有回过神,只是耳边已经很清晰的飘进这个女子的絮絮叨叨,还真是像姨母。
感觉到他好像是同意了,也没有激烈的情绪反抗,阿福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抱起陈星渚的头来,再轻轻的放到了帽子上垫着:“你看,我的帽子都给你垫着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陈星渚这才发觉自己是躺在了这个女子的腿上,一股热气迅速蔓延上头,隐忍的情绪令他的双颊染了些许粉意。
阿福当是情况好转,这么一看这个人长得还不赖,比阿于好看多了啊,当得上是秀色可餐来着。
身形也不是太高大,倒不如说是有些羸弱……地上这么湿冷,放他自己在这里好吗?他的身体,会不会进寒气啊。
念头一起,阿福又心有不忍。手掌附在地上的湿雪上,当真是寒气深重,而这个人已经在地上躺了有一会了。
踟躇几下,又看了看陈星渚的身形,阿福一咬牙——不管了。
将一旁的糖果瓶和水袋利索的塞到自己怀里,将自己的帽子给这个少年戴上,随后对上他的眼点头一笑:“失礼了,你还是跟着我走罢。”
说完便将陈星渚从地上拽坐起来:“稍微有点力气了吗?”
后者还是一副没有力气的样子。阿福只能低头将自己腰上内侧的腰带解了下来,用它在陈星渚的手腕上缠了几圈后轻轻打了个结:“委屈你了,暂时忍忍。”
随后背对着陈星渚将自己的头套进他的手腕之间,用力一提,将人拽了起来。
果然没有很重。
“小心了。”阿福出声提醒的同时将腰一弯,将陈星渚的上半身往自己的身上靠紧,然后两手托住他的腿一掂,人就顺利的被她背在了背上,“能动了就抓紧我,尽量别滑下去。”
陈星渚的个子和阿福不相上下,故所以此时背起来倒也不碍事,阿福小心的踩着地上的积雪往庭里赶,那里近,先将他安置好才是。
如此想着,便更专心走路了。
靠在阿福背上的陈星渚此时已是满脸通红,他是在一个女子的背上吗。
他可从未与女子如此贴近,当真是有些不淡定了。无奈自己此时还是很虚弱,没有办法下地走路。
这个人力气怎会这么大,他可是个男儿……
隔着厚厚的棉衣都能感觉到这个人的背部骨架还很稚嫩,但是,却很温暖。
陈星渚的脑袋搁在阿福的肩窝里,面色发烫。
阿福也感觉到了陈星渚皮肤温度的变化,担心消散了一些,终于不是冰冷冷的一片了。
没事就好。
湖半庭里,众人见阿福背着一个男子回来都惊讶不已。
“愣着是干什么?”阿福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了,虽说不是很重,但是到底是个体力活。
秋实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帮忙将陈星渚从阿福的背上放了下来,安置在庭里最大的一张圈椅上。
可陈星渚一离开人的搀扶就软绵绵的东倒西歪。
秋实不敢松手,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虽说是救人但还是生了些羞怯,急忙看向阿福:“不行,他都没有力气,这要怎么办?”
徐善之这时走近前来扶住了陈星渚,对秋实说道:“我扶着,你去找男医,顺便再从那带套衣物来。这背后都湿了,要快些给他换才行。”
“嗯!”秋实应了一声便飞快的跑出去了。
宋思明将桌下的两个暖炉拖了出来放置到陈星渚的身旁,又赶紧倒了一杯热茶过来:“他能喝茶吗?”
这是问阿福了。
阿福双手可能太久没有使大劲了,这会发麻轻颤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坐在一个方位给陈星渚挡挡风。
这会听到宋思明的问话顺口就道:“能,徐善之你给他灌。”
是热的就行,温温心肺。
本来忙乱之中就没怎么注意用词,可偏偏在场的有心人不少。
大庭广众之下直呼男子名讳是有失礼数的,这点阿福没挂心,但一旁站着的古婉言和兰溪却上了心。
果然是个粗鄙的女子。
古婉言心里对阿福更是厌恶了几分。
想到前几日去膳堂时,碰见的阿福单独和一男子在一处亭下独处,本就觉惊异,但也想过是他们相熟,或者是有什么关系才会这样待在一起。
可是,没过两日,却又见她和车队的马护卫混在了一起,二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也不一般。这就令她觉得反感了。
娘亲说过,这样的女子最是低贱。
想不到今日又见她背了个陌生男子回来!还敢随便直呼另一个男子的名讳,水性杨花真真是不要脸!
站立一旁的古婉言整张脸已经垮了下来,还能站在此地没有抬脚就走,是因为身旁的张慕卿不知何时就张罗着帮忙去了,阿卿也在这她才忍着没动。
张慕卿本也只是在一旁站立着,但是看到这般境况心里也知道那个男子是需要增暖,正想着该做些什么的时候,眼神一亮。
“给他盖上这个罢。”温婉细微的声音在宋思明的耳边响起。
宋思明转头一看,张慕卿手里捧着的是盖在古琴上那块厚重的护罩子。
对着张慕卿感激一笑,宋思明伸手接了过来:“帮大忙了。”
张慕卿耳根都红了,连连摇头,低垂着眼睑小小的退后几步。
苏雅琴也想过来帮忙,可是身旁的凌月蓉拉住了她。她虽不解,然而还是安安分分的坐在了椅子上。
傅子槿和江玉芙也围了过来,只是,从来都是别人服侍的她们,发生了这种事俱是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是围在一旁观察着。
“对,可以的话你们都围过来,挡挡风和寒气也好。”阿福想了想还是说了这句话。
得罪人是一回事,但是这个时候看着这个羸弱的少年,她还是更心疼后者。
陈星渚还没有被这么多年纪相仿的人围起来看过,此刻仿若能听到自己心脏上一下一下加速的跳动声。
太羞耻了。
幸好扶着自己的是个男子。
见那男子又递了一杯热茶到他的唇边,已经不想喝的陈星渚闭上眼睛努力抿住了唇。
“阿福,他好像是不想喝了。”徐善之抬头问一旁坐着的阿福。
阿福也在观察着陈星渚,自然发觉了他的动作:“那就歇歇。”
喝了两杯肚子里应该暖和了一些,还是别撑坏了的好。
如此想着又觉时间过得慢,秋实怎么还不带着医者回来?
“阿福,你是怎么遇着他的?”徐善之这会逮着功夫问道。
“回来的路上看到跌倒在路边的。”
“你还真厉害,居然能背得动他。”徐善之一脸女中豪杰的佩服神情。
“量力而行而已,你别瞎夸哈。”阿福回了徐善之一句便往桌下看,“阿明,谢啦。”
宋思明正在桌子底下,忙碌着往暖炉里添加炭条。此时头也没抬回了阿福一句:“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是啊,来,我帮你。”阿福也顺势钻到了桌子下,给宋思明搭把手。
一旁的江玉芙难得没有多话,站立在她身旁的兰溪,同样也没有发言。嘴边噙着一抹礼貌的笑意,看着桌上的某处出神,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弯身下桌底的阿福被怀中的硬物膈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怀中还揣着东西,于是就将那琉璃瓶和水袋拿了出来,伸手递给上头的徐善之:“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再给他喂上一些在嘴里含着就好应该。”
之前硬是要用水给他灌进去是因为阿福觉得那样应该比含着见效快。
“一些是多少?”徐善之疑惑的看着阿福问道。
“我也不是很懂,你看着办就——”
“男医,在那边——”秋实带着个医者模样的人急急小跑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仆役抬着担架。
“行了,有救了。”阿福收回话音。
众人听到秋实的声音,心下俱是一松,救命的医者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