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嬉笑打闹着,黄中吾突然被哪个小姐一推,猛地后退几步到了街上。恰好踢到了个人,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后仰,幸得背后有只手推了他一把,借了力方站稳。
檐下的同伴们掩嘴嬉笑,令黄中吾面子上有些下不来,恼羞成怒的回头就冲踢到的那人骂道:“哎,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抱歉。”秋实稍稍诧异自己脱口而出的是阿福常用的说辞,然而话出口后她又觉得如此竟是难得的畅快。
“你这什么态度?!抱歉?给爷跪下!”黄中吾最看不得这种一看就是穷酸样的人,还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态,低贱之人就该有低贱之人的样子。
“这位公子,我只是不小心踢到您的鞋子,您何苦揪着不放,为难我一介小百姓呢。”
“嘿你这死小子——”黄中吾一听有人顶嘴瞬间就来了气,什么面子里子的都不管了,抡起袖子上前一步就要开揍。
反了天了,竟敢这么和他说话,这天水府还有没有人管了?!
察觉到对方的动作,一直低垂着头的秋实微微抬头准备应对。此时掩在绒绒黑兔毛护脖里的脸显露了小半,随着白润脸颊的露出,秀气的耳朵也显露在外,上边一粒小小的耳洞恰好被柳陵风看到。
“欸,慢着。”一只手伸来挡在了黄中吾和秋实之间,阻止了黄中吾就要呼上来的拳头。
“这位,小公子,”柳陵风对上秋实的眼,莞尔一笑,“友人鲁莽,惊到你了。”
“公子言重了,公子不计较便好。”秋实不着痕迹的敛了身上的气息,眼前这个人,功力高深,还是装孙子更安全,况且这次是私自出来寻人,惹上事不好脱身啊。
秋实想到刚刚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跪拜行礼,而是直愣愣的站着,突然后知后觉的觉得不可思议。最近自己的脾性竟被阿福带得硬气了不少,真不知是好是不好。
不过,是对方自己撞出来的,她一时没顾虑得周全还是碰上了,想来也不是自己的错。如此一番心下判断,秋实的面上又镇定了起来。
“不计较不计较,只是友人确实过分,还望公子赏脸,容在下请公子去赏月楼摆席谢罪,聊表歉意。”
一旁的黄中吾双目大睁,陵爷是傻了不成?是这小子踢到的他,怎就赶贴着去赔礼了?!赔的哪门子礼?!
后边站着的众小姐们一个个也是不理解的神情,不过,陵爷可真有风度,被这些贱民冲撞了还体恤他们的不易,真是有才貌又有气度。一时间个个都对柳陵风的喜爱多了一大截。
只有林筱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衣衫朴素的人是个女子,而陵爷对这个女子上心了。
林筱雯垂握在身前的手绞着一方帕子,盯着不远处的柳陵风的背影陷入了思索。
她本以为陵爷对她是有心的,可眼前如此神态的柳陵风,却让她对他们之间的情谊产生了怀疑。
陵爷的真心,究竟是放在了哪里呢?
她才是这个团体的中心不是吗?
陵爷的眼里,只能有她不是吗?
靠在一边的蒋太麟静静的看着眼前难得一见的戏码,心中只觉好笑。
筱筱,你心心念念的陵爷,可是对那女子抱有浓厚的兴趣呢。
只是,那女子,没想到是个练武的,那浑身上下无意识散发的大气镇定,当真是吸引人得紧。
筱筱,这回你输定了。
蒋太麟的目光终于聚焦到了林筱雯的身上,这个他暗暗惦念了数十载,总喊他麟哥哥的高傲女子。
“不必了。我还有事,没冲撞了公子小姐们便好。”秋实轻扫了一眼这群人,遂又低下头抱拳恭敬的行礼后,不待对方回话便绕开他们走了。
“斯年,跟着她,看看是哪儿的人。”
柳陵风招招手,一名冷面男子立即到了他身旁,接到主子的指示后眨眼之间便跟着秋实去了。
柳陵风看着秋实的背影邪魅的一笑,功力很足啊,有意思。
不知那挡住的面容,是否会令他惊喜呢。
“陵爷,您这是为兄弟去收拾他?我就知道爷定是仗义!怎会教兄弟受了委屈。”黄中吾终于逮着机会开口道。
后边几步远的林筱雯施施然几步上前道:“黄中吾,咱们陵爷这是瞧上人家了。”
闻言黄中吾的脸色瞬间变幻:“天!陵爷您这是什么时候沾上男倌儿这口了?!”
那个人拐进了另一条街道,但柳陵风依然没有收回目光:“是啊,什么时候呢?”
得到证实的黄中吾看着柳陵风的眼神立马变得戒备,不淡定的吞了口口水,磕磕绊绊的说道:“陵爷,我、我可是只钟爱女色,就算爷您生得美如冠玉,兄弟我也是不从的。”
一番话引得柳陵风大笑起来。
“你这呆子,那是姑娘。”林筱雯冲着黄中吾轻蔑一笑。
“陵爷好眼力,我怎么都没发觉。”只要不好男倌儿就好,他对男倌儿有心理阴影……
此时在后头站了良久的吴幼渔袅袅娜娜的缓步上前,温顺的朝柳陵风说道:“陵爷,戏就要开唱了。”
柳陵风这才收回目光往戏园里瞧了眼,里边锣鼓奏乐的已经陆陆续续的响了起来,但是他却是反常的有些心不在焉:“嗯。”
“欸你说南边那几个怎么这么久都没到啊?这好一通等都没来,不管他们了,走走走。”黄中吾这才想起他们在这儿是来干什么的,刚刚的事眨眼之间便被他抛往脑后了,张罗着众人往戏园里走。
柳陵风又往街道上投去一瞥,才抬脚缓缓入了梅花戏园。
林筱雯跟在柳陵风身侧,自然没有错过他的神色。
陵爷,莫不是真的瞧上那个人了?!
怎么可能!
客栈的某间客房里,一大桌子菜前只坐了三个人。
“你吃够没?”春筝终于忍不住开口。
“没。”咽下一口菜的空当,阿福干脆利落的回道。
春筝对这位自称是他家主子朋友的人渐渐心怀不满,因为玄玉已经吃好在一旁吃茶等了。
怎么能让主子等呢?!
春筝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发觉主子面上没有一丝不耐,只是专注的喝着茶,心底更是来气,扭头就冲阿福说道:“你怎么这么能吃?!”
“我胃口大啊。”小子,虽然看见你的脸令姐姐心里膈应,但是姐姐可是不会怕你的哦。
阿福眼神往桌上一扫,又发现一样好吃的,不理会春筝那俨然要吃人的眼神,筷子一伸,稳稳的将菜夹进自己的嘴里,满意的品尝着。
春筝见阿福丝毫不理他的态度,真真是没了法子,转头对玄玉问道:“主子,他会一直跟着咱们吗?”
不会的不会的,这个人千万不要跟着他们。
玄玉拿眼神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肴,一桌子菜,一瓷盆饭,此时已经不见了三分之二。其中有三分之一是阿福消灭的,她一个人,就顶了他和春筝两个人的饭量。
少见的能吃。
“嗯。”玄玉冷静的应了一声,借着喝茶的姿势,悄悄隐去嘴角的一抹笑意。
“他为什么会跟着咱们?他也是爷的人?”怕什么来什么,春筝不屈不挠的追问。
“嗯。”玄玉又是干干净净的一个嗯字了事。
“主子,他会吃穷咱们的!”春筝出离愤怒了,“喂,你少吃点!”
阿福也只是看了玄玉一下便收回目光继续吃,阿于的性子,她竟是摸不透了:“吃不穷,你们家主子有钱着呢。”
“那也经不住你这么吃啊!”春筝已然丝毫不掩藏一脸嫌弃。
阿福举起筷子之间夹住的鸡腿晃了晃,示意春筝看:“你不饿?多吃点,你看你那么瘦。”
“我,我吃饱了。”那只鸡腿烤得可真好,他好像都闻到了上边的肉香,“你这样饭量太——”
玄玉终是忍不住放下茶碗,拿过春筝的碗添上满满的一碗饭:“出征,吃完。”
“主子,我不饿,我吃饱了,真的。”春筝急急的解释道,可不能让主子误会了。
“你不吃也是都到她肚子里。”玄玉起身,“不快点养好身子,怎么替我做事。”
“嗯!”春筝不由得热泪盈眶,但是一扭头看到那侧悠哉悠哉的啃着鸡腿的阿福,春筝立马拿起碗筷,护犊子似的将桌上的肉都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哼,看到阿福一幅不咸不淡的样子,春筝心里一团怒气。
边吃边用双目直瞪阿福,他吃饱了会帮主子用心做事,而对面这个人会么?!
玄玉走到床榻边,就这么顺势往床上一躺,耷起眼,不再理会这二人的闹腾。
就让他们自己磨合去罢。
阿福边吃边看着春筝的吃相,心下思揣着该如何是好。
太难办了,要她每天面对这张脸,还是个如此天真的少年,时刻提防着她害他的主子,那态度,那防备,这酸爽,绝了。
她能将春筝和心里的那个人好好的划好界限吗。
且走且看吧。
“哼!”春筝吃着还不忘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表示对阿福的不友好。
她不由哑然失笑,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臭小子。
不过这样更好,可爱又好猜。
阿于是捡到了个宝啊。
“喂,春筝小同志,给我留点。”
“我不!”
“那就看筷子功夫咯。”
“你!你不是说筷子吗?!怎么可以用手!”
“哈哈哈……”
床榻上假寐的玄玉微微掀开一条眼缝向桌案边那二人的身影望去。
片刻,又闭上。
春筝长得,是像阿福心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