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到底不是找林宜佳只为拉家常的。
两个人谈及往日今时,富贵辉煌的殿堂内,氛围显得轻松融洽起来。
茶香袅袅。
秋日明亮的阳光透过镂空的窗棂,照在高案上那一盆金丝珠帘的菊花之上,散发出迷人的如珠如宝的柔光,美丽异常。
皇后娘娘品了一口香茶,长长一声叹息,道:“本宫请你来,想必你已经知道为何了?”
林宜佳闻言微微迷茫,随即眨一下眼睛是为了然,微笑着抚上自己的小腹,道:“回皇后娘娘……臣妾同胎儿都很好,已经是万幸之幸,唯有诵经礼佛感念天恩,再不敢做其他想。”
也就是说,因为她和孩子都并未伤着,所以她不会再追究安悯郡主如何了。
皇后娘娘动了动身体,道:“你能如此想就好。只是,本宫弟弟却为了你们娘俩鸣不平,起了意气之事,你可知晓?”
林宜佳愣了一下,连忙问道:“敢问娘娘,伯爷他犯下什么事?打从有孕起,伯爷他到我面前都是只笑言趣事,其他一概都是不准我打听的。就是昨日我娘家人离京,伯爷也不准我出门去送,实在不知道外面都有些什么事……”言辞之间,很是焦急。
皇后娘娘目光微动,闻言便笑着安抚林宜佳道:“你不必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儿……本宫这个弟弟啊……”
她便将杨广北意气之下不再免费供给百姓新作物种苗作为迁怒泄愤的行为笑意吟吟地说了说,倒是说得林宜佳不知作何表达。垂着头十分羞赧难安的模样,脸上也红了。
林宜佳呐呐道:“娘娘且放心,臣妾必会劝得伯爷回心转意,以大局为重的。”她又想要替杨广北解释,又不好解释,有些坐立不安,突然起身就要下跪道:“还请娘娘恕罪,不要过于责罚于他。”。
皇后娘娘抬了抬手,阻止了林宜佳行礼。示意她再次坐下,才嘴角流笑,道:“虽则说起来本宫弟弟这行为显得孩子气了一些,却也是因觉得难以替妻儿讨公道、愤愤不平之下的泄愤之举,想必他此时已经同皇上认错了……你放心,皇上是不会如何罚他的。最多也就是罚些银钱俸禄……”
“那就好。”林宜佳送了一口气,对皇后娘娘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至于安悯那里,皇上也并不是要包庇她……”皇后娘娘面色转为平静无波,道:“只是她如今性情大变,竟是有了疯症,一时间只能将她禁锢起来。倒不好说怎么罚她……”
“她是太皇太后养大的,落的今日这境地。难免……”皇后娘娘抿了一下唇,道:“听说慈宁宫这几日端进去的饭菜都动的极少,皇上已经很是忧心了。”
说道这里,皇后娘娘心中也觉得不爽快。
本来若安悯所行众人都三缄其口,皇室囚禁了她,已经算是不小的责罚,众人面子上都能过去。很快事情淡了,谁也不会再找没趣地提出来说道。但没想到安悯之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世人皆知的地步。而杨广北为了妻儿竟然不依不饶,借新作物之风更是将整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这种情况下,若是再无名旨惩处安悯,那未免要影响皇上的威望。
但若是惩处安悯——安悯是皇室女,她是太皇太后养大的,是皇上的亲姐姐……惩处了她,谁的面子上能有光?
竟然是一个怎么办都糟心的局面。
倒不如一开始,应庆帝就雷厉风行罚了她,反而能落得一个公正严明的好名声。且也不会有这般糟心难受的局面了。
皇后娘娘揉了揉眉心,脑海中突然想起几年前杨广北站在她面前,同她说能“圆她心愿”的沉稳模样。他那时候的神情,与平日的他绝不相同。“圆梦”归来,到了这偌大的空旷的寂寥的深宫之中,杨元心总难免想起杨广北来。越是想,越是觉得,她这个大弟弟,让她看不透,仿佛从前她从未认识他似的。
那么……她那样的大弟弟,真的会“意气用事”么?
皇后娘娘微微摇头,将心中冒出来的多余想法甩到了一边。
没错,就是“多余”。
杨广北如何,是真平庸还是假愚蠢,关她何事?
她不过是要履行一任皇后的职责,按照皇上的心意,将事情办的不差就行了……只是,为了这些事情操劳,难免不爽快。
皇后娘娘悄然吐出一口气,瞧着林宜佳忐忑不安却强作镇定的样子,又见她小腹微凸显得她整个人瘦弱苍白,想起了早年她一把双丫髻娇俏天真,心中柔了下来,对林宜佳道:“你并没有任何错处,且放宽心吧。太皇太后是个明理之人,不会轻易迁怒于无辜之人的。”
应庆帝未必暗示她诘难林宜佳,她自然不想多生是非。
更何况,在她身为杨元心时,不但是杨广北的姐姐,还一直对杨广北怀有感激之心,感激他曾经替她“圆梦”。所以,她是愿意站在杨广北这一边的。
知道杨广北爱重林宜佳,她也愿意尽可能地照顾林宜佳。
林宜佳自然收到了皇后娘娘传出来的善意,露出一个略显放松的感激笑容,想了想,问道:“敢问娘娘,不知臣妾一会儿是否需要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问安?”
她便将自己摆在弟媳的位置了。
皇后娘娘微微沉吟,对林宜佳道:“此时怕两位老人家没空见你。这样,你既然头一回进宫,不到两宫走一走也是失礼,一会儿本宫……”
她本来想自己陪着林宜佳走上一遭,但一想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此时对林宜佳的印象不佳,若有她陪着,看在她皇后的面子上,定然要见林宜佳,而心情不佳的情况下,难免要斥责林宜佳几句……林宜佳此时正有身孕,万一有个什么不好,就是大麻烦。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话音一转,道:“一会儿本宫派流云领你认下路,在宫门口全了礼节吧。”
林宜佳笑着称“是”,又谢过了皇后娘娘。
事不宜迟,她便告了罪,跟着流云往慈宁宫和寿宁宫拜会。皇后娘娘所料不差,她果然没有获得召见,只能分别在两宫宫门前恭敬地行了大礼。
返回的时候,林宜佳问流云道:“……不知郡主情形到底如何了?早些年先皇仙去之时,郡主狠狠地病过一回,连眼睛都看不见了,情形很是不好。后来有宋驸马时时宽慰,才终于好转了些。却没想到,进京之后,又……”
林宜佳走路的时候,手自然而然扶住后腰。此时,她微抿着唇,面容有些不忍,低声道:“人人都说郡主苦……但宋大哥他……早些时候,他们是那么恩爱的,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林宜佳有些惆怅,道:“有时候,就连我娘也跟着自责感慨,说真该在宋大哥成亲之后同他保持距离的。可是,流云姑姑,我娘家真的就有错么?宋大哥他……他难道有什么错么?想来这个时候,宋大哥还在一心欢喜地等着郡主回庐州呢……”
言下之意,若是郡主乖乖地早些回庐州过好日子,何至于到今日这地步?
而宋阶呢,他娶了一位公主,一心想要爱重她,却是接连没了两个嫡子,他心中难受不难受?即便这样,他还是包容了她,只是为了香火不得不纳了两个妾生下孩子,又明明这两个妾室都是安悯找来的,怎么安悯反而又后悔,撇下他们赌气上京来呢?安悯上了京,做出了这样狠毒之事,换在一般人家,怕夫妻二人再无生活下去的可能,和离休妻了事,可安悯是皇室女,能和离或者休妻吗?
宋阶的人生,算是都要毁在安悯郡主的手上了!
可宋阶他哪一点错了!
他真的没有一点错!
何至于此!
所以,当林宜佳听说杨广北借口将安悯郡主所作所为闹开了之后,心知他是为自己讨公道之余,也是为了宋阶——宋阶总要摆脱安悯这个女人且不伤名声不为皇室记恨才是上策!
也幸好宋阶此时远在庐州,京城这里无论因安悯折腾出多少事,都不会与他相干!将来无论安悯落得何等下场,世人见到宋阶,只能有同情二字!
林宜佳当然要为宋阶喊喊委屈。
流云是皇后娘娘的人。她听到了,皇后娘娘当然也就听到了……
听到林宜佳如此说,流云也万分动容,扶着林宜佳,低声同她说道:“郡主那日被带回宫中之后,就神情有异。御医扎过针之后,她昏睡了一夜,再醒来,就目不能识人,也不能交流,只一直在念念叨叨,却听不清楚说什么。”
“御医说,郡主那般,绝对是犯了疯癫之症,且难以救回了。”流云低声道:“一位郡主害人不成反而疯癫……皇室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对外都称郡主重病,需要幽闭静养……夫人,郡主的病情,您心中知晓便好,还请不要往外宣传。”
“我明白的。”林宜佳怅然叹息一声,郑重的点了点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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