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蕴涵好几天没有出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Www..Com我知道她心里难受,我甚至想,如果那天洛霄没有打电话让她去,或许她还可以带着一个谎言,带着对温擎的怀念继续勇敢地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受了伤,连发泄的人都没有。一个人最悲伤的事情是,当你发现你想怨恨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连让你怨恨的机会都不给你。
一周后,唐蕴涵一脸憔悴地走出房间,看见我,枯槁的眼神还是流下一滴泪。
“蕴涵,一切都过去了……”我除了这样苍白的话,连安慰她的话都说不出口。
唐蕴涵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可是安闵,他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告诉我事实的真相,为什么不隐瞒我?你知不知道,就在那天,我还满怀幸福地想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呀?他没有办法听到,我可以替他高兴一下。”我心里有了些安慰,至少唐蕴涵还有点开心的事情可以宽慰她。
她拼命地摇头,瘦削的身体因为摇得太过猛烈在急剧地晃动着。
“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不是了,现在成了天大的笑话……安闵,是天大的笑话……”她哭得很伤心,这让我不知所措,不知道她的好消息是否和温擎有关。
“到底怎么了?蕴涵,你不要难过,慢慢说。”我拍着她,轻声说道。
“我怀孕了……我怀了温擎的孩子……他走的那天我刚刚才知道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就告诉了一个那么令我难过的事实。安闵,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对于唐蕴涵来说,这真是太荒唐的事。她爱上的人,喜欢男人,可是,这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却让她怀了孕。这就让她更加无法接受,温擎骗了她的感情,还骗了她的身体,现在他拍拍屁股走了,却要她一个人承受欺骗留下来的恶果。
如果温擎是爱她的,我想她一定会心甘情愿替他留下这个孩子,保留温家的一点血脉,可是现在,叫她如何选择?她是曾经爱过他,可是他从来也没有把她当成自己心尖上的人,在他眼里,唐蕴涵不过是一个牺牲品,仅此而已。
“我们都静下来,好好想想,好吗?让我们好好想想……”此时此刻,我也不能给她一个完美的答案,有时候,一件事情没有标准答案,有的只是那个人甘不甘心。
回去之后,我把这件事给洛霄讲了一下,他也很吃惊。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要让唐蕴涵做这样的选择,的确挺为难她的。洛霄出于理智考虑,他认为唐蕴涵不应该要这个孩子,第一,她还年轻,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以后的路十分艰难;第二,这个孩子是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留给她的,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日子里,她看到孩子就会想起曾经遭受的伤害;第三,流言是非常可怕的,因为洛霄的事情,温擎已经被媒体所知道,关于他的秘密已经被挖了出来,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迟早有人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个同性恋,这样对孩子也是一个伤害。
到底还是他比较理性,可是他再怎么理性也忽略了一点,唐蕴涵现在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她即将是个母亲,一个女人要当母亲的时候,原始的母性会冲破一切阻挠,就像当年的我,留下安心。我现在担心的也是这一点,这样的举动不能单纯地说是错误的,也不能单纯地说是正确的,她即将要面对的问题远比想象的复杂。
我没有发表自己的观点,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唐蕴涵做抉择。有时候给别人提建议和给自己做决定是截然不同的,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虽然说看得清明,却也不能理解当事人内心的苦楚。
第二天,唐蕴涵问我:“安闵,如果现在时光倒流,回到当年你怀安心的时候,你还会要她吗?”
我当然会要,这是毋庸质疑的,我从来也没后悔留下安心,她是上天赐给我的小精灵,尽管得到她的过程那么不完美。
“当然会。但是……蕴涵我不得不说,人和人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她认真地问道。
“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想过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只想自己留下这个孩子,把她当成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在拥有安心的日子里,我不会想起她父亲对我的种种,因为我和洛霄当年的邂逅完全是一场没有预热的错误。但是你不一样,你和温擎在一起这么久,你们有过最开心的日子,也有过伤心的时光,如果你留下孩子,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日子里,会因为孩子想到温擎带给你的伤害,你愿意承受这样的煎熬吗?”我不得不把昨天洛霄说的话复述给她听。
她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如果你选择做母亲,有可能你的绘画事业也会受影响,钱我们可以帮忙,但是带孩子呢,是一定要你亲自带的,孩子离不开自己的母亲。带一个孩子的精力难以想象,很辛苦,你要24小时照看他,要时刻观察他是否吃得好,睡得好,是否生病,是否有在健康地成长。有了孩子,你的生活就只有孩子,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如果你生下他,会和当年我带安心的时候一样,只有你自己分享孩子给你的快乐和烦恼,连一分享的人都没有。”我说得很残酷,但是这是事实。她需要面对非常多比这更加难以想象的艰难。
唐蕴涵沉默了,我从她眼里看到了不舍,也看到了胆怯。从理智出发,为了她好,她真的不应该留下这个孩子。
“我再考虑考虑……”唐蕴涵犹豫地说道。
是啊,以后的人生是由她自己走的,旁人的建议再多也只是建议,最终的选择还是要让她自己决定。
我没想到,唐蕴涵做决定做得那么快,一天后,她打电话告诉我,她决定生下孩子。
虽然我预感到她会做这样的选择,但是还是很吃惊。
电话里的唐蕴涵比之前显得轻松很多:“我想过了,看到孩子,也许会想起温擎给我的伤害,但是他给我的除了最后一天的实话,其他的都是快乐的。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安闵,我真的不相信。他也许是知道自己即将死去,所以故意编出那样的话来骗我,好让我对他彻底死心的。他是医生嘛,自然知道自己的伤情。就算他喜欢男人又怎么样呢?他喜欢男人,却依然和我在一起,尽管我们在一起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我想,我一定是唯一一个让他献身的女人了,这是多少女人梦想的事情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喜欢艺术的女人,在经过痛苦的挣扎后,仍然选择了相信幸福。她相信,来生如果还有缘分,温擎一定会爱上她,所以她要为他孕育生命,等着来世他来爱自己。
我突然很感动,握着电话泪流成海,我和她是何其相似的人,又是何其不同,她和我选择了迎接同样的困难,却比我更懂得珍惜。唐蕴涵还说,温擎的父母见到她,想跟她道歉,为的是自己的儿子根本不爱她,欺骗她的感情道歉。她说,就是那个时候,她看见他们两位老人额前的白发,陡然下了决心。她告诉他们她有了温擎的孩子,温擎没有欺骗她,他始终都是爱她的。
我衷心地祝福她,并且承诺,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给她提供帮助,就像当初她帮助我一样。
爱情让人成长,经过这次事件,唐蕴涵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性的小女孩。
为了好好生孩子,唐蕴涵几个月后关闭了工作室,我不舍得落入其他人的手里,在她离开后,把工作室接手过来,继续教学生。一则为东方老师,二则为唐蕴涵。她们都是人生最美的画者,也是灵魂的教师。和她们比我相距甚远,却一直也没停止过追赶。
至于杀害温擎的金三,在洛霄的出面下,很快通过关系网将他们抓获,据说金三被抓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废人,腿断了两根,命根子都丢了。舌头也被割了,说不出话来,手指不能动弹。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金三自己也无法说出口,警察问他的时候他只知道什么都点头认罪,很快被判处无期徒刑。
后来我问过洛霄,金三究竟是被谁弄成那样的,洛霄笑而不语。我明白了些什么,却没有说透,有的人对于他而言是弥足珍贵的。比如温擎,一个爱上他,却始终甘心情愿为他付出,不求回报的人,可惜他是男人,如果是女人……那句温擎临终前也没有等到的话,我想洛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是那么聪明的人,泉下有知,也应该感应得到洛霄的一片心意吧。
数月后,唐蕴涵生下一子,取名温暖,随温父温母一家四口迁到老家,此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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