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宫中一道一道的旨意,让暗中波涛汹涌的朝堂渐渐平静下来。
先是斥责处罚了那些嚷嚷换储的官员。
再列明周家罪证,抄家夺爵,周士佶身为神机营统领,擅权越职,带兵追杀亲王,意图不轨,问斩。周家其余诸人,贬为庶民,流放北疆,后代永世不得入仕。
接着更换了直隶总督与直隶大营统领人选,程铨提过的杨怀安任直隶大营右营统领。
这便算是将秦王在直隶领兵剿匪的兵权尽数盘了下来。
又过了几日,一道圣旨发出,秦王大婚定于来年三月,大婚之后,将启程前往封地。
宋珩应邀到达幽园的时候,随从护卫都立在门外,席上只有五个人,宋琰、汪昱、郭少勇以及另外两个宋琰亲信,连一位倒酒的花娘也无。
“这么冷清?”宋珩耸耸肩,在唯一空着的位置上坐下,自顾自提了壶斟酒。
宋琰淡淡扫了他一眼,“王兄也知道了吧,今日圣上的旨意。”
“知道。”宋珩提着壶,支着肘,举得高高的让壶嘴里的清酒“叮叮咚咚”落到杯子里。
倒完酒,再举起杯盏,朝宋琰道:“这不?来陪你一醉解千愁。”
另两位宋琰亲信都有些不满地看着宋珩。
他们这是来谈生死攸关的大事儿的,这位爷却还如此吊儿郎当,这人当真靠谱吗?
宋琰则早已明白宋珩的风格,表面上吊儿郎当大大咧咧,关键时刻却绝不含糊。
就说那日周士佶发出信号之后,是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周家在京城即将有新的动作,连夜赶回去,不但救了安灵芝,还打探到周腾芳的老巢所在,才能将周家一举击溃。
仔细想来,每一次关键的时刻,都有这位王兄的助力。
他举起酒盏和宋珩对碰,扬起脖子一饮而尽,再示意周围人继续该吃吃该喝喝,“王兄有何想法。”
宋珩提起筷子打量着桌上菜式,嘴上却答得丝毫不慢:“有块儿封地呆着多好,有吃有穿还有自己的地,恭喜玄玉!”
另外几个人脸色都沉下来,这种时候,还说得出恭喜这样的话?
汪昱微微笑着:“燕王殿下,那您呢,秦王若走了,您这个秦王党,怕在京城的日子就难过咯。”
宋珩嚼了一口水晶红鱼肚,觑着眼开口道:“若问我意见,我自然希望玄玉留下,可这留下,是想留就能留的吗?”
“咱们辛辛苦苦折腾那么久,周家倒了,倒是为他东宫做了嫁衣,不想走又如何?还能抗旨不成?劝你们都别想太多,有吃就吃,有喝就喝,想来太子仁义,将来登基,也不会太为难兄弟们吧。”
其中一个宋琰亲信涨得脸红脖粗,冷冷道:“燕王不必说风凉话,如今的情形谁都明白,要留下来,就只有一条路。”
汪昱举起酒盏哈哈一笑:“燕王殿下这是泄心火呢,没错,现在铺在面前的,就一条路。”
他转头看着一直平静无言的宋琰:“秦王殿下,我汪昱既然坐在这里,就跟您把话讲明了,前路刀山火海,汪某万死不拒。”
另几人也都举起酒盏应和道:“小的也誓死追随秦王殿下,万死不辞!”
宋琰仍看着宋珩,“王兄,若是换了你在小弟的位置,你要如何?”
宋珩“吧唧吧唧”又吞了一块儿肺片,放下筷子,正色看着宋琰:“万死不辞什么的,我是不敢说,我怕死。”
周围一众人听这话都白了脸。
只听宋珩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正因为怕死,你想做的事,也是我想做的事。”
大伙儿悬着的心又放下来。
“但我不懂,以你手头的人,难道还得用得着万死这样的字眼儿?”
听众们又迷茫起来,就连宋琰也不解地看着宋珩。
“王兄何出此言?”
夺宫称帝,要他反父反兄,难道是种草浇花这么简单的事儿吗?
宋珩目光灼灼看向宋琰:“安家,可是你的人。”
宋琰不置可否,静静看着他。
“安家,有那本书,又是制香世家。”
他不再继续说,就那么定定看向宋琰。
宋琰眉头跳了一跳,他冲着《天香谱》去的事情,还从未跟人说过,连安大安二他都没透露过,只叮嘱让他们想办法制出那味香而已。
不过,宋珩知道《天香谱》的事儿,他也并不奇怪,毕竟安灵芝是香家的人。
汪昱心头微微一跳,隐隐猜到宋珩想要说什么。
宋珩却在此时止住了话头。
宋琰忍不住开口问:“那又如何?”
宋珩放下刚刚提起筷子,诧异看过去:“难道安家没跟你说过?”
“王兄想说什么?”
宋珩看了看席上众人,宋琰点点头:“都是自己人。”
宋珩顿了顿,这才闲闲道:“有一味香,可操控人意识,若有此香在手,不用费一兵一卒,让圣上直接传位,昭告天下,岂不光明正大又省事?”
在座之人皆耸然动容,这世间还有这样奇妙的香?
郭少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带着丝鄙夷,似宋珩在讲笑话。
宋琰则露出一丝苦笑。
这便是娘当初叮嘱他要上安家求得的香,当年安大安二找上他,表面立场之际,他便暗示过需要这样一味香,可都过去这么久了,安家仍然没消息,他能怎么办?
宋琰淡淡道:“可这样的香近乎神物,哪能随便就制出来。”
汪昱接口道:“安家制香的本事,怕是没燕王殿下想的那么厉害,他们当日制成的金猊玉兔香,不也还是靠燕王妃指点,才制成的么?”
宋琰脑仁一跳,看向宋珩,没错,燕王妃的制香本事,怕放在安家香坊里都是拔尖的,他怀着些希翼看向宋珩:“莫非王妃知道如何制这味香?”
宋珩耸耸肩摊手,“她并不曾见过这香方,若是有方子,或许可试着配制配制。”
宋琰心跳加速了几分,是,他怎么一直把这安灵芝的本事给忘了。
“那,若是香制不成呢?或是没有机会用呢?”
他只有五分把握能让宣德帝在不惊动外人的情形下嗅入这香,也不能完全笃定有了香就能胜券在握。
宋珩勾起嘴角一笑,“那就得看在座各位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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